江津渡被一个男的告白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九班的时候,郑依然也恰到好处地看了阮轻轻一眼。
她确实长的好看,一张脸清冷又透彻,干净的仿佛不染凡尘。
但郑依然也是个小美女,大眼睛瓜子脸,之前也是被人夸惯了的。
刚刚班里男生说话时拐了一圈的措辞确实让人不舒服,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爱慕已久的年级第一江津渡。
郑依然感觉自己的心酸成了一摊柠檬汁,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她眉头微微一皱,打量了一下正在发呆的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知道江津渡吗?”
阮轻轻愣了一下。
对上郑依然探究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郑依然撑着头的手放下了,肩线显而易见的绷直了一瞬。
阮轻轻静静的注视着她,眸光澄澈温软,她眨了眨眼:“开学典礼上,他好像上台发言了。”
“啊…是这样的。”郑依然松了口气。
窗外的银杏树在太阳光底下发着亮光,一部分叶子被风吹的落下,忽又卷起。
郑依然也学着阮轻轻的样子看外面,但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趣,她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同桌,问道:“你怎么总是看外面,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有……大树,飞鸟,流云,清晨湿漉漉的,荡漾着雾气……”阮轻轻眼波柔软,唇角微微牵起,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自己这样形容似乎有些酸臭的矫情。
她偏头,对上郑依然的目光。
“嗯………?”
不知看了她多久,郑依然失神的开口:“好看吗?”
阮轻轻眨了眨眼,踟蹰半晌,点点头。
然后又迟疑的摇了摇头。
郑依然也不再细究了,她把脸旁落下的发丝挂到耳后,蓦地转变了话题:
“你读的什么书?………最近。”
她看到她最近的桌面好像又换了一本书读。
阮轻轻把桌面上的五三合上,从桌兜里拿出《半生缘》,把封面展示给她。
郑依然看着绿色的书封,一字一句念出书名,然后问她张爱玲是谁。
阮轻轻脑子里闪过她的美,她的才华,闪过胡兰成在《今生今世》的总结……
她虔诚的开口:“如果说鲁迅是一座山,张爱玲就是一条河。①
近代文学史上她仅次于鲁迅。”②
郑依然看着她熠熠生辉的样子,心里莫名羞愧。
她咬了咬唇,垂眸抿了抿唇:“感觉你很不一样。”
阮轻轻滞了一瞬,细白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桌兜里标签是维生素的瓶子,她凝着郑依然笑了:“很无聊是吗?”
爸爸之前也说她整天读这种书又没用又无聊。
“不是。”郑依然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漂亮”、“气质”…一个个词语像泡泡一样在她嘴边,但又吐不出来。
脑子里全是阮轻轻眸中连天的雨雾,她看着窗外,她看着书,她做着习题册,她推掉男生送来的蛋糕饮料……
郑依然的心像浸泡在梅雨里,她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只能破罐子破摔道:
“反正就是很不一样了!”
自己永远学不来的那种。
阮轻轻眨了眨眼,没说话。
半晌,郑依然的小臂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戳了一下。
阮轻轻莞尔一笑,隔着轻薄的光对上她的视线:
“郑依然,《半生缘》借你看好不好?”
——
阮轻轻和郑依然同桌关系升温的时候,江津渡被一个男生告白的事情也终于传到了教导主任李宗正耳中。
一中对这种事查的紧,尤其是李秃头,更是容忍度为零。
但再怎么说男生对男生告白也是闻所未闻的第一次,校方取消了周一升旗时面对全校师生的检讨惩罚时,也在尽全力压制。
但显然,学生们的消息传递速度比校领导的压制速度要快的多。
汪以琛在自己班里吃完瓜后,也笑嘻嘻的走进一般,轻车熟路的一屁股坐在沈如煦凳子上,从桌兜里摸出一包薯片:
“话说江哥,你到底是怎么拒绝那男的哒?”
沈如煦和江津渡前后座,关系好,汪以琛也是和他们玩儿惯了的,大剌剌地拆开薯片就吃。
江津渡在解数学题,没说话。
沈如煦上厕所回来刚好听到,靠在自己的课桌上:“江哥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啊,直接拒绝呗。”
汪以琛把薯片给她递,星星眼八卦:“那男的几班的?”
“不知道。”沈如煦纤纤玉手捏了一块薯片,吃完拿抽纸擦手。
“什么场面啊当时?”
自称“平平无奇一中百事通”,汪以琛实在憋不住自己八卦的心。
“就是那男的在教室外面找江哥,江哥正常出去了,以为是老师布置什么任务,结果出去那男的直接一封情书,对江哥说什么‘今晚月色真美’……”
沈如煦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喘过气后她才出声:“老天爷,当时头顶太阳红红火火的,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场面,简直笑得我………”
汪以琛也笑得不行:“合着人家太阳公公才刚上班他就知道今晚的月亮怎样了?”
大长腿从课桌底下伸出来,江津渡刚好算完那道大题停笔。
静静的听完两人的话,他薄唇微勾,声线清润:
“那是夏目漱石。”
沈如煦笑得明艳:“我当然知道这个日本情话,我只是笑他用的拙劣。”
汪以琛的眼睛在二人面前转过来转过去:“什么夏什么石?”
沈如煦慈爱地摆摆手:“没事你不懂正常。”
汪以琛怒了一下:“不是沈如煦你这什么眼神,怎么和看朝阳一样?”
沈如煦眨了眨狭长的凤眸,笑声清脆如银铃:“可以啊汪以琛,你小子现在看人越来越准了。”
“我靠,沈如煦你什么意思?”
二人在一班里面打闹不停,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江津渡,李主任找你。”
江津渡收了数学卷子往外面走,沈如煦和汪以琛都凑过去:“没事吧江哥?”
“没事,”江津渡挥手让二人回去,“应该没我什么事儿,这次不算我违反校纪。”
——
过去之后李宗正果然没说什么,就把江津渡叫过去问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不算是普遍意义上的好学生,不孤高自傲,但偶尔浑身戾气,违反纪律的事情也做过。
可他成绩好,校长老师都拿他没办法,李秃头也只能偶尔说上他两句。
这次把他叫过去问完也就没什么事了,为了避免影响,李宗正专门把两人分开,先叫了江津渡再叫的另外一名男生。
江津渡从他办公室出来,才看到那个男生怯怯的往过走。
告白失败,他没脸再看学霸一眼,只能更加匆匆的擦肩而过。
毕竟神祇永远都是神祇。
高高在上。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
一声声“汪”的轻快。
江津渡疑惑走过去,蓦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背对着他,蹲在夕阳下。
一半阴影,一半明亮。
把那个背影拉长,镀上暖光,影子绰绰摇曳。
江津渡下意识喊了一声:“朝阳。”
他一贯嗓音清冷,皑雪压青松。
朝阳听到主人的呼唤,连忙火腿肠也不吃了呵哧呵哧跑来。
扑了江津渡满怀。
那个喂火腿的女孩也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便转身看过来——
夕阳衬得她脸庞暖融融的。
阮轻轻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她面色绯红,干净的教室玻璃窗将余晖折射的璀璨绚烂,刚好映照在她脸上。
“真巧,”不期而遇这么多次,女孩鼓起勇气主动打了招呼,“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手中的火腿肠不小心跌落在地上,朝阳也不黏着江津渡了,又赶忙跑过去咬封皮。
阮轻轻才发觉自己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两只手冰凉凉的。
“这算是我的小狗,”江津渡斟酌着用词,又半开玩笑的承话,“二分之一………?”
阮轻轻蹙了蹙细长的眉,表示不太理解。
从善如流走过去给小狗拆火腿皮,江津渡蹲在她面前,开口的声线清凉如山泉:
“那天下雨,是你留的字条吗?”
阮轻轻眨了眨眸,慢半拍地“嗯”一声,眼角眉梢荡漾着惊喜的意味。
“我看到了,”江津渡把火腿肠掰开喂它,眸光温柔的不可思议,“当时刚好没取名字,觉得寓意也很好,索性就用了。”
清风朗朗,吹的教学楼下悬铃木沙沙作响,树叶也簌簌的往下掉。
光影交织里,阮轻轻注视着他喂小狗,开口的声音被吹到风中:
“其实……那也是我想给他的名字。”
江津渡又觉得自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茉莉味道,像是夹杂着早春清澈的雨水。
心口争鸣。
他忽然想看到今天早上那个告白的男生口中的月色是什么样子了。
抬头,刚刚好,夕阳西下,日色已晚。
弯弯的月亮隐在云雾和星群中,别枝惊鹊。
远方月光好似被雾气濡湿,明明暗暗映照在女孩素色的脸上,干净透亮。
夜色阑珊处,江津渡轻轻开口:“那不然……它也算是你的小狗……
二分之一……?”
①:许子东语。
②:参考05年北京燕山社“世纪文学60家”评选结果,同时也是女主心里的主观想法。(近代文学史指中国近代文学史)
(ps.女主想法不和作者想法划等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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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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