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没去成,先去的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许湘湘因为脑震荡被安排住院,而替她挨了几下的陈三妹身上连个淤青都没有,医生还想给她开进一步的检查,偏偏陈三妹一心记挂病房里的许湘湘,不管医生说什么都说嗯,让接过主导权的姜且头都大了,连忙拒绝,借口要去做笔录拉着司让跑了。
等再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
许湘湘住的是单人病房,姜且他们到时,探病的人刚走,病房里还残留着一股香水味。
像是早料到他们会来,许湘湘毫不惊讶,反锁病房门,让人落座后郑重地再次向姜且道谢。
因为怕陈三妹太激动不好圆场,来的路上就已经说好了由姜且主导,对于许湘湘的道谢,她没接受,反而是双手抱胸挑眉说道:“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姜且后槽牙都咬紧了才拦住陈三妹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没必要问,因为做笔录的时候警察就告诉他们中年妇女是许湘湘的养母,原本没有最后那一下只能算是寻衅滋事,拘留个几天就能出来了,但是有人受伤性质就完全不同,许湘湘相当于是通过让自己受伤的方式给中年妇女设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许湘湘坦然道:“是,我原本预计应该是要见血。”
如此坦然,反倒让姜且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旁的司让接道:“可是在法律上你们时亲属关系,就算闹上法庭多半也不会重判。”
许湘湘但笑不语。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联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姜且不需思索就明白前因后果,“真正的原因是婚期到了,可是准新娘却还不能够确保新郎官会出现在婚礼上。”
“是啊,”许湘湘笑容很淡,脸上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她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姜且看了司让一眼,回答很爽快:“可以啊。”
“不需要先知道是什么事吗?”许湘湘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
姜且双手搭膝,左手腕上掐痕明显,耸耸肩回答:“左右不过是带个话而已,他要有心自然会来,要是无意你也强求不来。话,我会带到,但是作为交换,我要知道你这些年的经历。”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好奇罢了。”
*
纹身店大门紧锁,门上还贴着“旺铺转让”的字条,司让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个自称店主的陌生男声,问及高壮只说他家里有事匆忙退租了,言语间还抱怨高壮做事不地道,退租也不提前说,不给他招租的时间。
挂了电话,司让好奇问姜且:“你怎么知道壮哥要走?”
此时,日头正盛,做鬼久了对阳光有些排斥,姜且踮着脚躲在窄窄的屋檐下,闻言回答:“你没看到,他工作台下有一叠厚厚的请柬,临近婚期,也不知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把这些请柬收回来。”
“而且他东西都收拾好了,所有的工具都打包装箱,只剩几本明显过时的纹身册在桌上。”
“都不用拆,人跑的比什么都快,你说你辛苦惹事做什么,白白下油锅炸了一顿!”
后面那句明显是对陈三妹说的,她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一直沉默,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也只是苦笑一下。
世界观从小就被颠覆的司让没多大反应,有鬼的地方就有地狱,十八层而已,还没有他们学校宿舍楼高,这没什么。
说到底,他们跟高壮都不熟,除了这也没有别的能联系上他的方式,无奈下,司让只能给许湘湘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高壮会去哪里,谁知许湘湘那边也没有别的办法,之前为了让她死心,高壮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他的朋友也一样,所以她才会拜托到姜且和司让头上,属实是无奈之举,也是病急乱投医。
“大人……”陈三妹叫了姜且一声,语带哀求。
“别叫了,烦死了!”陈三妹一路叫到姜且上电梯,她终于忍无可忍,警告道,“你再叫我就下去了,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红楼的电梯需要刷学生卡,姜且用司让的学生卡上十三楼,卡主人却被留在楼下,姜大人拒绝司跟屁虫的跟随,啜着绿豆沙头也不回。
时值假期,红楼内空空荡荡,无人预约的教室没锁门,姜且推开舞蹈室的门,阳光透过窗台落在木地板上,尘埃浮动在光影中,彰显出多日无人到访的痕迹。
“宋渔。”
麻布裙摆从天而降落在姜且脸上带出细密痒意,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揪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宋渔的脸倒挂着在面前放大,随后脸上的口罩就被人扯了下来。
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宋渔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太多诧异,要不怎么说千年的老鬼见多识广呢。
陈三妹久居地府自然也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大人,她有些僵硬地扯动嘴角,嗫喏着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宋渔没理她,只是对姜且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烂好心。”
说完从天花板上落下,整了整衣袍,问姜且:“说吧,找我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
“谁?”
姜且连忙把手机里保存下来的身份证给宋渔看,语气委屈地抱怨:“我现在没法力,连勾魂索都用不了!”
“该!该炸炸,该消契就消契,谁让你给自己找这么多事做!”宋渔没看手机,围绕姜且转了一圈,比划出一个剖鱼的动作,“我能把你从这里面掏出来,就是掏完这具刍灵就废了,多少功德买的,太贵的话建议你忍忍!”
姜且打了个冷颤:“听起来好疼……”
宋渔笑眯眯点头:“可能跟剖腹产差不多吧!其实忍忍也行,上面附着法力不多,大概这两天就散了。”
听到这两天就能解脱,姜且松了口气,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身心舒畅,人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手机直接怼到宋渔脸上,黑屏的手机屏幕上照不出鬼影,只能映出墙壁上悬挂的风扇。
宋渔挑眉:“黑屏了,傻子。”
一阵手忙脚乱的操作后,屏幕重新亮起,高壮的身份证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宋渔掏出无常镜扫描,不多时一个红色的小点就出现在镜面上,姜且伸头一看,意外发现竟然离她们非常近。
“这是哪?”
宋渔对着窗外抬了抬下巴,姜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各色鲜花映入眼帘,白天的花卉公园游人如织,不少市民拖家带口来赏花露营,以此地为家的流浪汉十分识相,不用保安驱赶就躲了起来,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艳羡地看着。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姜且忍不住给高壮点了个赞。
人找到了,姜且兴冲冲抱着手机往外跑,还没出门就听到宋渔叫她。
“哎。”
姜且回过头,就看到宋渔靠在床边看着自己。
“别总那么傻。”
姜且没应声,笑了笑就拉起口罩跑出了门。
花卉公园中心有个人工湖,湖边栽了几株柳树,树下绿草如茵,风景好,有湖露营也不会太热,每到夏天总是挤满了人。
人潮如织,生人气息太浓,姜且和陈三妹不太好受,只能等在湖边,把找人的重任交给司让,看着他一头扎进人群中。
进公园前,司让又给姜且买了杯绿豆沙,她蹲在湖边小口吸着,看起来十分惬意,而一边的陈三妹心急如焚,手脚不住乱晃,几次想往露营地走。
多次试探下,姜且忍无可忍:“你要真想去,我也不拦你,但是你想清楚了,就魂体强弱来说,我肯定比你强点,这样的生人气我能撑住,你就不好说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如此警告一番,陈三妹总算是安分下来,老实跟姜且分喝绿豆沙。
为了让姜且能顺利吃东西不受影响,司让给她买的口罩比较特殊,乍一看跟普通口罩没两样,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口罩中间开了条缝,喝饮料撸串完全没有问题。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吃货的创造力,既满足了味蕾,又敷衍了病毒,还能应付检查,实在是一举三得。
一杯绿豆沙见底,司让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对着姜且摇摇头,看来是无功而返。
奇了怪了,这公园说小不小,但是绝对算不上大,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他们找过了,这人到底是藏哪去了?
姜且盯着湖面若有所思,司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湖边围着栏杆,上面立着块“水深危险”的木牌,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胖头鱼浮上水面透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十分钟后,公园管理处。
“你们刚刚说八岁大的儿子丢了?八岁?!”管理处的大爷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现在的人都这么显年轻的?
姜且笑眯眯地点头,旁边的司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垂通红。
“高壮小朋友!高壮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在公园管理处等你!请尽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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