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并不答话，只是松手撒了兵刃，提掌又上。聂星子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来的时候要打，他要走了居然还要打，当即侧身避过女子疾抓过来的一爪，以掌跟抢她肘底。他侧目去看那三个和尚，见他们并不上前助阵，心下倒也稍微宽了些。只是他的头发随着身形变换而飘起，那男子失了兵刃，也一样猱身近前，见聂星子的头发扬到近前，竟伸手去攥，吓得聂星子一个甩头把头发抽开了去。动手时抓人头发，这是市井斗殴的下三滥招数，聂星子实在没想到这人竟无耻如斯，陡然间便起了火气，心想你既然有本事抓人头发，怎么不去抓那三个秃瓢的？道袍袖子一抖，直往那男子面门上拍去，厉声喝道：“到底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连脸都不要了么？你们是谁门下？”

“聂少侠。”可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两位是从昆仑山神女台来的。”

那女子睁圆了眼睛道：“老娘从哪里来，还用得着你们几个臭和尚多嘴？”

这和尚不光说昆仑山，却要强调是神女台，聂星子便当即了然。眼下这三路人，一波是少林寺来的，看年纪这三个小和尚都是可照的师弟，这一对男女则来自昆仑山神女台，和柳妙莲一定多少也有些关系，而他也自知，在这两拨人眼中，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必定不是偶然，定然也是和他师兄鹿隐之脱不开干系的。现在不管他说什么，这些人也一定不信，但好在这几个小和尚还算客气，或许之后还能好好说上几句，昆仑山这两人却是一副绝不打算让这事善了的样子。聂星子正欲开口，暗处突然两声“嗤嗤”的破空之音，忽地飞出两枚暗器，一枚打中可来胁下的章门穴，一枚击上那昆仑男子的膺窗穴，两人一人心脏受冲，一人肝脏巨震，一时间都痛苦难当，动弹不得。余下几人皆是大骇，毕竟此前竟无一人发现有人埋伏在旁，可奉立刻去看师弟的状况，昆仑派的那女子却已经看见了跌落在地的那枚暗器，疾呼道：“棋子！是棋子！吕若存和他一起来的！”

聂星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三师弟的确向来以棋子作暗器，江湖上用这东西的人倒也确实不多。他一边猜测是不是吕若存暗中助他，一边又忍不住叹气，这一下倒是把两边全都得罪了，一个和尚眼下动弹不得，剩下那两个和尚估计非得找他拼命不可。

聂星子本就不知道吕若存是不是真的来了，也不好直接喊他三师弟的名字，不然里外倒像是把这事坐实了一样。昆仑派那边反正有这一下与没这一下都是要和他打个你死我活的，于是聂星子便只偷眼去看少林三人那边的状况。可奉尚且没有说话，可得倒是先沉不住气，粗声喝道：“你们武当也是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怎么竟要偷偷摸摸，施这种暗算！”

“用个棋子就是我师弟了么？”聂星子眼睛一瞪，“我昨天拉屎，你昨天也拉屎，怎么，你就是我了？”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可就算如此，可得却被问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想反驳聂星子自己昨天根本没拉屎，却又觉得这么一来分明是着了这家伙的道，于是也不再多和他多废话，只一言不发地提着铁棍又上。

聂星子已知道今日终究是免不了一场恶斗，心下叹气，抬手把头发往后拢了一把，右手将刀柄往下一压，重新褪刀出鞘，四象在他掌间翻过一个刀花。聂星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你要打就打，我奉陪就是了。”

他其实有些担心吕若存这个时候真的跳出来说一句“用棋子不用石子已经是看得起你们了，到底还要怎地”，但他这个三师弟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应该不至于做出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事，也就不再多说，只在铁棍扫到下盘时轻身而起，腾身飞足直踩向可得的胸口。可得当即退后几步，收棍来回护要害，聂星子身形却略有下坠之势，虚空错过两步，足尖在棍身上一点，再度借力而起。若非不得已，聂星子实在不愿下什么杀手，再者他见可得的武功或许比可奉还要逊色半分，真出全力反倒显得他小气计较。

然而可奉却趁此时从旁来攻，眼看着是要在他落地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聂星子便在那棍端上使力一踩，可奉没支撑得住，倒退了一步，聂星子则无处卸力，便如风筝一般倒飘至寺院另一端，方才落下身来。

“好一个‘飞燕点波’。”可奉冷冷道，“聂少侠，你双拳难敌四手，何不叫吕少侠出来相助？”

“可奉师傅，论手多手少，这又是什么规矩？那你何不叫千手观音出来相助？”

聂星子拿腔拿调，把可奉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可奉顿时气恼，又听他说话越来越没有道理，知道多说无用，便不发一语，仍旧挺棍争上。可得见师兄又上，便近前来助，聂星子刚要斜身作避，突然听闻背后飒飒风声，竟是那昆仑女子见少林二人与他为难，也拾剑一同逼来。

聂星子腹背受敌，虽不至于手忙脚乱，但心头自然是千般万般的不乐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今日怎么糊里糊涂落到这般地步，少林和昆仑这两拨人显然是有些恩怨，结果现在反倒是他成了众矢之的。

怎么，你们的恩怨原来是这么不要紧的事吗？聂星子忍不住腹诽，让身将可得向旁侧骗过，掌心贴着可奉疾点而来的铁棍一滑一推，便已将身形错开，回身便在腋下将那铁棍一夹，手上猛一使力将那铁棍回夺。可奉一惊，立刻将铁棍回挣，然而聂星子虽然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健壮，武功上却绝不偏科，与他以力相搏也毫不含糊。可奉几下也无法甩脱，却叫聂星子借力使力，以铁棍将昆仑女子的剑挑了去。其实单论蛮力，聂星子未必是可奉的对手，但武当功夫最讲究以柔化刚，借力打力，聂星子没学清楚道家的那些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可武功这方面倒是领悟得透彻，眼下便用手臂将铁棍一绕，趁可奉回挣之力将尽，后力却还来不及接上时猛地一抽，可奉那柄铁棍登时脱手，棍端向昆仑女子急刺而去。女子匆忙闪身避开，聂星子就哈哈一笑，用肩膀将那铁棍向上一顶，手腕翻起身前身后将铁棍挽了两个花，便把它重又抛还给可奉。

“好结实的家伙，我是用不来了，还是还给师傅吧！”

可奉恨恨地接回铁棍，半晌才终于又道：“聂少侠，我们素无恩怨，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们今日来此只为找你身后这妖女，你若是要助她，那便没有什么好说，此等大事，我们少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小僧与你拼上性命相斗便是！”

什么妖女不妖女，我可不知道啊。聂星子转头瞥了那女子一眼，只是她虽斗得狼狈，脸上的面纱倒是好好地挂着，只一双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聂星子就只是微微一撇嘴，可奉仍是接着说道：“以多对一，纵使胜了脸上也无甚光彩，论单打独斗，我们确不是聂少侠你的对手。你若无意与少林为敌，那就和吕少侠一起，早些离开吧，各人也都少添烦扰。”

“实在不是我不想走，”聂星子笑道，“你也看见了吧？是这位好姐姐不让我走啊。我这半天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到底为个什么，才被拦在这左打右打。师傅，你学佛，我修道，咱们都是出家人，有事直说便是了，在这打哑谜没意思。你们今天在这到底是为了争个什么？我当真不知道，你和我说说清楚，我吃亏也好吃个明白啊。”

可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是并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对这中间的缘由一无所知，于是便道：“小僧和两位师弟，是奉可照师兄之命来此——”

然而那女子听闻聂星子竟当真对此事无甚了解，便更不愿意他从中插手，此时有意要叫他们说不下去，手中长剑直刺向聂星子后心。聂星子又怎会对她毫不提防？刚要避开，突然有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跃上寺院的围墙，一见院中情状便惊声叫道：“星子小心！”

可奉一怔，见聂星子又来了帮手，当即痛骂自己大意，竟差点叫这滑头骗了过去。聂星子将四象在身后一斜，轻轻巧巧便将昆仑女子那一下挡了去，心里却怨声载道，心想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这不是越搅越乱吗？

来者见院内已经动起手来，立刻拔剑出鞘纵身抢入，一招“江雷初开”，大开大合，将那女子的剑拨开接去，聂星子却在旁边气得大叫：“李乐愁，你来掺和什么！快回去睡你的觉去！”

感谢看到这里。

没想到吧，还没打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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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奇遇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