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皎心神不宁,险些走错了去藏书阁的路。
还是脚下绊了一跤,方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
即便是他身处其中,却仍是一丝头绪都没有。
他抬眼看向了藏书阁的方向,却恰巧捕捉到了繁茂的枝叶从中的一抹玄色。
但再一定睛,却又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是最近太疲累罢了。
踏入藏书阁,他便嗅到一股陈旧的书籍味道。
通天的书架之上,塞满了叫人眼花缭乱的纸张。
“竟是这般多……”
云如皎屏了一口气,却还是松了下去。
他慨然道:“哥……希望今日,我也能与你有默契。”
他随意地寻了一个书架,翻身轻轻地坐在了上面,从手边的第一本书籍开始翻阅了起来。
衣领,自他的肩膀滑落,他却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换了多少本书籍、多少个书架。
天边已是漆黑一片,唯有他手中一盏油灯微弱昏黄的亮着。
云如皎抬头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脖颈,恰逢了一滴灯油落下。
点点红痕绽放在他下首的一本古籍之上,正如他眉间印记。
他连忙抽身取了那本书来,用衣角拭去了那污迹。
又是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刚好将吹拂到了一张折角的书页之上。
——往生涧。
云如皎的眼睛顿时亮如星河,面上是再也绷不住的喜悦与紧张。
这一切一切的恰好,兴许并非是巧合吧。
即便是有多几分惧怕,他还是沉下心读了下去。
直到天边又泛起鱼肚白,他才将这古籍合上。
他眼底凝起的雾气更甚,甚至叫人看不清神情。
“原是如此啊……”他轻哼了一声,将那看了三遍的书放回了原位。
那书中所言若是属实,也怪不得云霁月能活下来。
只是阴狠了些,对自己更是毒辣。
想了想,他还是干脆又在那上面施了一层障眼法。
这本书上的秘术,还是不应叫旁人再知晓了,折的是自己的阴寿。
落地之时,他的腿上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堪堪扶住书架,他才稳住了身形,没叫自己在这地方丢人现眼。
可便也是这般,他撞散了一旁书架上的书籍。
那册子也不旧,上面记录的是月龄宗的弟子名录。
前几页上便有云霁月的生平与画像,所言与掌门的话语并无出入。
他仔细瞧着,便当真发觉了他是与云霁月很不相同的。
云霁月的眼神清明倔强,从不曾怯懦过。
挺拔的脊背如一棵修竹般,比之自己多了几分坚韧。
云如皎的指尖轻触着云霁月的面颊,上下摩挲着描绘。
他叹了口气,又是将那册子往后翻了几页,陡然间又是瞧见了个熟人。
——柳熙闻。
名字不算熟识。
可样貌却与他的熟人一模一样。
是阿闻?
他竟也是月龄宗座下弟子,更是云霁月最小的师弟?
他当即将册子揣在了自己怀中,折返去向掌门处问询。
掌门见他神色匆匆,立马说道:“柳熙闻的的确确是我们最小的师弟,他也算得上是霁月一手养大。当年霁月失踪之时,他便是最不信的那个,生生找了十年不得音讯才回了宗门潜心修炼。他亦是月龄宗最有天赋的弟子,五百年前便渡劫飞升了。”
云如皎道了声多谢,又问:“我可能将这册子带走?”
掌门颔首道:“当然可以,这册子抄录许多,您若要带走便是。”
“劳烦了。”云如皎拱了手,转身便回了灵折山区。
阿闻一如往常般守在必经之路上,见得他的云团落地,便上前扶了他问道:“星君此行,可是有收获?”
云如皎瞥他一眼,开门见山道:“阿闻……柳熙闻,你的真名着实好听,只是我却不知你与我哥哥,竟是师承一派,那般熟识。”
阿闻的脸色不变,只道:“星君,阿闻便是阿闻,从不是柳熙闻。就如云如皎就是云如皎,从不曾是云霁月一般。”
云如皎的脸色一顿,他甚至来不及思索阿闻这话到底是何意思,只是机械地问道:“我到底是谁?”
“是云如皎。”阿闻笃定地说道,“星君,我既是没有阻止您去月龄宗,便是料到了这一遭。只是星君,您要知晓一件事,那便是——”
“若您知晓了这一切的真相,那痛苦便会远远地超过现在。现在不论是妖王伤得您遍体鳞伤也好,天帝、魔尊……乃至于这六界之中任何人,在得见您之后便会疯狂地沉沦爱上您,但他们所有人都想亲手杀了您也罢,都没有那所谓的真相更痛苦。”
“星君,阿闻当真不会害您的。”
云如皎只觉得浑身发冷,是他不可抑制的战栗。
他仓皇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如今平静却近乎于疯狂的阿闻。
“你想杀了我?”
“所有人都想杀了我?”
“为什么?”
云如皎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问出这句话来的。
他只想起了那只秃鹫对自己的诡异话语,那时候便说了,他想亲手杀了自己。
还有江寒酥……江寒酥说自己的香,是血香。
天帝、就连天帝也曾言语过想要看看自己那一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些残酷的事实就如晴天霹雳般砸在了云如皎的头上,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面容就算是再想要维持平静,也多了几分皲裂。
他如今只恨自己像是个有血有肉正常人了。
若他不是,他如今也能不在意这些事。
可他却实打实的事,他只觉得听闻此事都万分恶心。
是胃中一阵的翻江倒海,强压住他才没有吐出来。
从前没有这般严重的。
好像就是自他变得正常起来后,方才更为严重。
阿闻默默叹了口气,又道:“星君连这般事情都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所有的真相?星君,你当真想知道吗?或许我有法子,能让你记起以前的事情。故而……如今只看星君的意愿了。”
是恐惧充斥了云如皎的内心。
他到底是怯懦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怕的,可从心底里浮现的胆寒还是操纵了他的躯干。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是逃离了灵折山。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着,漫无目的地将不知自己还能去往何处。
他望着背后的灵折山,即便是那里翠色如春,可却叫他觉得比妖界的极寒之地还要可怖。
极寒之地……
那里积存着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他无处可去了,只有那里、唯有那里。
云如皎咬紧了牙齿,他如今只能去寻顾枕夜了。
这世间……只有顾枕夜不爱他,也恐怕只有顾枕夜不想亲手杀死他了。
他缓缓降下云团,落在妖宫前面。
从前的胆量如今却是不在,他不知自己又该寻个什么样的理由,方才能去见顾枕夜。
他惧怕极了。
即便是已经离开灵折山许久,他依旧感觉恐惧如一团乌云一般笼罩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拖着微软的双腿入了妖宫。
只妖宫今日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墙壁。
有妖侍自远处瞧见了云如皎,皆是一顿,又绕着他离开。
他已是慌乱到无法思考,可心底也已然有了定数。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真相罢了。
他麻木地迈着双腿向着熟识的正殿位置而去,愈是向里,便愈是热闹。
只是这些热闹与他无关,赤红的颜色也如火焰般灼痛了他的双眼。
他惶惶地站定在了正殿门口,瞧见的却是从来一身黑衣的顾枕夜——
如今却是着了红色喜服。
顾枕夜面容上的欢喜之色颇甚,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姿态。
云如皎只觉得双手发颤,已是没了知觉。
好像心痛到了极致,便已是感觉不到了。
耳畔的微风,如同在哭他一般。
他整个人木木的,像是行尸走肉般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一点点地向着顾枕夜的方向而去。
顾枕夜抬眼便瞧见了他,脸上表情微微一滞,可却又换上了更加喜悦的神色。
云如皎与顾枕夜如隔了崇山峻岭,他再也不能翻越。
他瞧见了顾枕夜藏在身后的那人模样,是像的。
七分像他兄长云霁月,更也是七分像他。
是啊……
他本来就没想过与自己扯上什么干系,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云如皎仓皇地捂住胸口——
他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回正常人,才拼命接近顾枕夜的吗?
如今他是个正常人了,可怎么……还是那般难过。
他怎么办……
他忽然就希望自己不是那个正常人了。
他倏地就觉得若是一颗玉石做的心,那么坚硬,便不会再痛了吧。
恍神间,顾枕夜已是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枕夜对自己展颜,只是说出的话却如利刃般戳进了他的心房:“你瞧见了,我要纳妃了。这是喜事,星君既是来了,便也喝杯喜酒再走吧。”
云如皎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维持着表面的冷漠。
只是那一颗心波澜万顷,如何能这般简简单单地恢复平静。
他一口银牙咬碎:“所以……云霁月也好,这般七分像他的旁人也罢。只要不是我,谁人都好,是吗?”
“是啊。”顾枕夜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出口的却是最刺痛的话语。
——“只要不是你,云如皎。”
这才是真相!!!
顾狗也不容易啊!但是他照样也得追妻火葬场,大概还有个三四章就会重生追妻啦!预告一下,大家期待一下~
小剧场:
今天是没出场的工具人·江寒酥:哥,你自己回去啦,我还在月龄宗山下的酒店里点了一大桌子菜,等你回去结账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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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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