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脚步声从容稳重，和先前狂躁的灵体截然不同。

“咚”一声响，灵体似乎把什么重物放在了工作间中央的料理台上。

很奇怪，随着灵体的靠近，所到之处蒸汽消散，温度也降回正常水平。

料理台一侧脚步来了又走，另一侧一个脑袋逐渐露头。

金蜗露出双眼睛在台面上，看见一个盘着头发、腰间系粉蓝围裙的女士向里间走去。

江明野和铜枭背靠料理台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哥，走了。没有攻击意图。”金蜗用气声说道，“要不要趁机从背后偷……”

话音戛然而止，江明野警惕握住金蜗小腿，就要把他拽下来。

谁知道金蜗却向上一挣，上身扑上料理台，继而又流体一样滑了回来。

他手上抓着一把莹白晶体颗粒，很像砂糖。

“我我我我知道芒姐为什么要查送糖的监控了……”金蜗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惊恐。

江明野和铜枭看向他手里的东西，狐疑地捏过一小撮，放在指尖揉搓。

然后两人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这不是砂糖，而是灵能矿提纯过程中的残渣。

“我连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管了，你就不能也别管那几个人的死活嘛！”小豆丁两脚蹬地，屁股向后坐，拽着夏芒的胳膊往后拖。

夏芒仍在围着工作间转，门口窗户到处寻找突入口。

“你别管我的事情，等外面那些人都进来了，我就放你安全出去，怎么样？就你一个人能出去诶！多厉害！你会得到小红花的！”威逼不成，小豆丁开始利诱。

夏芒无语，“小朋友，我们大哥大姐都折在这儿了，就我一个萌新回去，是会被隔离审查的好不好？”

而且外面的人早就被警署和灵伦中心联合保护，没有人会再踏入这里。

“哦？”小豆丁突然松手，夏芒额头“嗵”地撞在窗框上。

夏芒：……

“你们大人不是谁厉害谁就能当第一、就能得到奖励的吗？那还有什么意思！”小豆丁双手叉腰堵在夏芒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你那么厉害，不如建立自己的灵异场！书写自己的规则！”

夏芒双眼微眯，似乎捕捉到关键信息。

“小鬼，你怎么知道我很厉害？我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你把我单独留下，不怕我吃掉你吗？”说着她两手成爪，抖着指尖吓唬他。

“切，当然是我有感觉！”小豆丁拍开她的手，“但你再这样幼稚，我就要对你的厉害程度产生怀疑了。”

很好，被个小鬼嫌弃幼稚，夏芒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抽出匕首，开始砸玻璃窗户。

可玻璃就像钢板，她连刺带砸半天，竟没产生一丝伤害。

“我可没什么厉害的，还指望里面的大佬带我活着出去呢！你别想忽悠我，你就是想把我们分散，从最弱的下手。”

小孩子是不能接受质疑的。

那种对于自己尊严和正确性的执着超过许多成年人。

“你就是！你就是最厉害的！我感觉到了你身上的……味道，你还能看见我！”豆丁气得直跳，“只有你能看见我！”

看见？

她一开始就能看见小豆丁的吗？

好像不是。

夏芒在捡到王强前曾环视院子和楼上窗口，某一瞬间她感觉到小豆丁的存在，那是赤牙对灵能本能的感知力。她确定当时那声阴森的笑声来自坐在二楼窗口的小孩，但她什么都没看见。

而且，小豆丁勒住她的脖子时，起初她没有摸到实物。

是什么时候触碰到实体的呢？

好像……她的掌心感觉到丝丝痒意，像是有东西从掌心钻出来，然后就逐渐摸到了一截小胳膊……

“人死后……精神力与灵能辐射的共鸣生成灵体……普通灵体大都由于灵能微弱不存在实体……”

紧急情况下忽视的细节涌上心头，夏芒恍然大悟——那感觉像是赤牙吸收灵能的逆向。

这个赤牙……不仅能吸收灵能，还能反向输送灵能？！

她这是个什么行走的灵能充电宝？

所以是她提供的灵能使小豆丁的灵体凝聚出实体？

那她还确实挺厉害的……

新发现的赤牙的功能让夏芒心生忌惮，这可得好好练习控制。否则要是哪天要吸收削弱灵异场**oss时，没注意给人家反向回血，乐子可就大了。

夏芒眼珠一转，看到旁边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豆丁。

柿子要捡软的捏，试水要挑没什么战斗力的下手。夏芒抄起小豆丁腋下把他抱起来，决定拿小鬼练练手。

“我明白了……”江明野呢喃出声，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正对面的窗户上。

窗外光线一成不变，他却莫名觉得窗外有人，有人隔着一扇窗呼唤着他们。

“灵异场的源头是唐欣的儿子，他吃了被灵能矿残渣污染的面包。夏芒在外面肯定发现什么了，或许和王强有关。”

江明野单手抱头，狠狠揉搓被腿上的疼痛烧到麻木的大脑，快速梳理思绪。

“老大……灵能矿矿渣……怎么会被当成砂糖送到这么偏远的一个小镇子啊？”金蜗试探问。

其实他心里有无数猜想，但没有一个能理清，没有一个敢说出来。

灵能虽广泛存在，也逐渐被人们熟知和利用，但90%的灵能科技手段都掌握在少数大型组织和世家手中，尤其是那些顶级技术。

灵能矿以性质活跃著称，非常不稳定。灵能矿的开采就是顶尖技术之一，掌握在五大世家之一的钱家手里。

灵能矿的开采也有严格的时间、地点、年开采量限制。过量开采很容易因此周边环境突发异变，或引起灾难性地址变动。

灵能矿提纯过程中，会产生一种类似砂糖的白色晶体。易溶于水，味甜，同样性质不稳定，散发极强的辐射。

一袋灵能矿渣被包装成最易混淆的砂糖，专门送到偏远的枫塘镇……这其中的缘由目的，让人不敢深想。

是矿渣不慎流出？

还是钱家……他们为了什么？

“两次……两次了，上一次工厂就和灵能矿有关。老大，你说会不会……”

“你夏芒姐不是问你要监控吗？恢复好我们拿出去找她给她看。如果唐欣母子是被故意陷害，你就是能给她们讨个公道的人。” 江明野握住金蜗的肩膀，掌心下传来细微的战栗。

他很理解金蜗的战栗。

这个世界上让人恐惧的不止灵异场和灵体，还有其他很多东西。

嗒——嗒——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靠近，这次三人没再躲避，趴在料理台边露出半个脑袋，如同三个踮脚巴望的小孩。

“呦，你们怎么跑到厨房来了？要买东西在前面稍等哦。”唐欣的声音很温柔，眼角的细纹让她的笑容多了些岁月的醇厚。

整个灵异场，她是唯一延续过往，或者说像个活人的存在。

柔软的线衫长裤，粉蓝色围裙上还粘着面粉。她的脸、她的手，皮肤都泛着健康的光泽。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恢复干净整洁。

她所到的地方，周身一米内的蒸汽白烟就会消散。她走过的地方，烤箱灵体掉落的焦糊残渣瞬间消失，一滩滩水渍倒流回到水管，地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呀，架子怎么倒了？”

唐欣发现被用来压制灵体的晾架，俯身将它扶起，仔细摆回原位。她似乎有点强迫症，架子必须和旁边的对齐，不能相差一毫米。

最令几人震惊的时，当架子被抬起时，下面的灵体消失了，攻击灵体时在架子上留下的凹痕也恢复如新。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我们听小豆丁说，您做的面包特别香，就迫不及待想来尝尝。”江明野无视铜枭和金蜗快瞪出框的眼珠，坦率说道。

铜枭：“老大啊！要是她真拿出那些诡异的面包，咱们是吃还是不吃啊？你找的这话题不是在刺激她吗？”

江明野轻轻摇头。

唐欣这次是端着一盘纸杯蛋糕出来的，每个都很新鲜，每个都很正常。

无所不能。

这个词自发涌进江明野的脑子。

爱吃甜食的小孩，在他的灵异场中，糖果成了炸药，甜品血腥可怖。

只有妈妈干干净净，只有妈妈美好如昨，妈妈依然无所不能。

江明野深吸口气，第一次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感到深重的歉意。

“啊！你为什么护着他们？他们是坏人，你护着他们，你也是坏人！”小豆丁在下面手中无力蹬腿，他腋下延伸出一片冰蓝，向手臂和腰侧蔓延。

那冰蓝像透明的坚壳，让他的手臂像被戴上夹板，又像缓慢成型的雕塑。

夏芒第一次直接吸收灵体的能量，看着冰蓝光芒将小豆丁一寸寸包裹，并不知道完全覆盖时会发生什么。

她像拉飞奇一样将小孩高高举起，但她知道自己手捧的不是未来可期的小辛巴。

灵能本就会与精神力共鸣，小灵体的灵能顺着掌心流入身体时，隐约还带来了别的东西。

“可从来没有人是无辜的啊！王强平时来买东西，总喜欢这看两眼那摸两下。是他翻窗进来捂着我的嘴不知道要把我带去哪，我才咬他的啊！”

“他们凭什么呢？指着点心上的芝麻说是虫子，指着我妈妈骂她。要退钱、还要额外赔钱。而且怎么坏话一说别人就相信，好事总有被质疑的一万种方法。”

“不就是晚上亮着灯牌吗？我们家不是一直这样吗？为什么爸爸走后那就成了招揽夜间生意的证据呢？我把那个和人大声造谣的人推了个狗啃泥，但他们说我小孩子家家怎么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别是晚上真的撞见过什么吧……”

“可他们没看过自己议论起这些的嘴脸吗？肮脏的傻子也能看出来吧？”

“妈妈辛苦做的面包甜点，那么香那么好吃，他们却嚼烂了往我身上吐，掰碎了往我脸上砸！为什么啊？”

“不想吃为什么要花钱买，买了为什么又要糟蹋？”

“他们只是想花几块钱买来别人的尊严践踏吗……”

“你们大人都恶心、都无耻、都脏得不像话！我要妈妈！”

夏芒感觉自己快心梗死了。

小孩明明没张嘴，歇斯底里的控诉却字字清晰，软针似的往她皮肉里钻。吸收的灵能像形成了个血栓堵在胸口，她快窒息了。

她手抖了，胳膊软了，心中的怀疑发了芽。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暖光打在小豆丁身上，让他身上的冰蓝色都被掩盖了。

“砰”的一声，工作间的门打开了……

拉飞奇，《狮子王》里的巫师，给小辛巴举行洗礼，在辛巴额头抹细沙然后高高举起的那位长尾巴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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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溏心超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