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郡主死亡一事在京城里掀起不小波澜,好一阵时间家里有女孩的,都不敢出门,生怕自家姑娘和广安寺的祸事惹上关系。
一来名声有毁,二来是因着安康郡主的母亲常平公主。
那日山上无数女儿,唯有安康郡主一人身亡,彻底让常平公主发了疯。
她看谁都像谋害她女儿的凶手。从广安寺中活下来的女孩们,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有一次直接质问一位夫人,死的凭什么是她的女儿,不是别人?
常平公主疯魔的样子把别人吓的够呛,往年这个时节正是赏花游玩的好季节,因郡主之死,京城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无人敢触公主的霉头。
大理寺抓了一伙盗贼草草结案,毕竟匪患猖狂,想要追根问底,难度太大。天子脚下,郡主不多,但也不少。何况常平公主也不是受宠的公主,对这些身处权力中心的官员而言,此时甚小。
死了一个郡主,狠狠发落一群人,维护好天家颜面,此事翻篇不提。
很快,人们的生活便恢复如常。
京城里的赏花宴繁多,时不时就会有张帖子递来,邀请岑府女眷赏花。
说是赏花,不过是交换情报,顺带相看适龄女孩们。
岑府接了帖子,岑以观和岑以安一起出发。
广安寺发生的一切众人不约而同闭口不谈,仿佛这段经历从未发生过。
岑以安还和一群女孩们聊得火热,岑以观依旧孤身一人。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处花丛中,淡黄色的大簇大簇的花朵与她浅绿色的裙子相衬,正是一副绝佳的美人图。
这时,代越柔磨磨蹭蹭的挪到了岑以观身边。
岑以观挑眉,她们不太熟吧?
代越柔友好的冲她笑笑,说话声细细柔柔,整个人软软糯糯的,可爱的紧。
“岑小姐,我可以和你坐一起吗?”
岑以观见她已经坐好,淡淡的说了句,“请坐。”
见人表现出善意,代越柔越发觉得岑小姐可亲。尤其在广安寺,她还救了她一命呢!
人对救命恩人有点滤镜,又怎么了?不是很符合常理吗?
代越柔拉着岑以观的手,生气的瞧了一眼岑以安的位置,对她说,“以观,你妹妹那群人正在说你坏话,被我听见了。说的可过分了!”
“她们说我什么了?”
代越柔义愤填膺,正想一字不改原封不动的告诉岑以观,想到岑以安她们说的话,每一句适合说出口,脸上瞬间转成一副纠结的表情,刹是苦恼。
岑以观扑哧笑出来,“岑以安说我坏话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还能不知道?”
“放心吧,我不介怀。她每回和别人凑在一起,要是不说我坏话,才奇怪。”
“况且她只是背地里偷偷议论,我要是大张旗鼓的反击,岂不显得我小气还爱偷听别人闲话?”
代越柔圆圆的脸鼓成了个包子,“可也不能任她们欺负。”
“我不会任人欺负的。且等着看吧,再过一会儿,她们势必会对我冷嘲热讽,到时再说。”岑以观素来相信她妹妹的为人。
只要在人群聚集之地,必会想方设法给她难堪。
果不其然,不多时,女孩们纷纷议论起书画才情,说自己读了什么书,写的诗句被某位才子大儒称赞。
一会儿便扯到岑以安身上,对她大肆夸奖。
岑以安自幼被秦氏严格教导,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学子们眼中才貌俱佳的神女。
她被夸,不奇怪。
只不过岑府有两位女孩,一个被夸,另一个难免也被拿出来比较。
“岑家妹妹学问这么好,想来岑家大小姐学问也不差。”
“大小姐的外祖是镇国公,尚书府自然会可着她来。”
“那岑大小姐岂不是比二小姐还厉害?”
此时有人哈哈一笑,调侃道,“非也非也,听闻岑家大小姐是个榆木脑袋,怎么教都教不会。二小姐学的轻而易举,大小姐把先生气到跳脚,直言孺子不可教也。”
此话引起众人的哄笑。
岑以安闻言,同样抿嘴笑的斯文腼腆,“大家不要取笑姐姐了,学问有长有短,姐姐不喜欢学问,喜欢别的,心思在别处,其他事情做的比我更好。”
“二小姐此言差矣,”说话的是位身着青色袍子的学生,“早听闻岑大小姐嚣张跋扈,学问不行、女工不行、三从四德更是不知。性子还闷葫芦似的,无趣的紧。她也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小姐,愣是叫人挑不出一个长处,可谓奇人矣。”
若是其他女子,在大庭广众下被当面取笑,早就羞愤欲死,奈何此人是岑以观。她活过一世,这辈子是老天爷可怜,捡来的一辈子,一点委屈不受。
岑以观高声打断了他们的笑话,“我并非大字不识,只不过不喜欢你们的穷酸诗句罢了。”
一句话,瞬间点燃众人的怒火。
还没完,岑以观接着说道,“女工我不会,因为我不学,不学是我不需要学,家中绣房女工数人,我难道还要抢绣娘的活计?我作为高门里的大小姐出生,何必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女红、学识?都不过是将来为了哄男人的手段罢了,我外祖父镇国公,难道我嫁到谁家,谁家还敢给我气受?既不用争宠,我学来何用?”
“还有,三从四德,你们喜欢,我不喜欢。我岑以观生来嚣张跋扈,看不惯我的,大可不必与我来往。嘴里念的是之乎者也,心里算计的尽是攀附权势。”
“我今日若说一句要嫁给你,只怕你高兴的晚上要睡不着觉。背靠尚书府和国公府,给你半辈子时间,都走不到我跟前。”
被她讽刺的青衫学子气的满脸通红,涨红了脑袋,指着她气的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
有人看不下去,出言道,“岑大小姐,你可知今日一番话,是如何惊世骇俗?”
岑以观朗笑,“我自然知道,只不过你们都如此诋毁于我了,横竖我也没什么名声。反正都没有好名声,倒不如按照我高兴的样子来。至少你们讨厌我讨厌的不冤枉啊。”
“你们说我几句,难道能把我踩在脚下?”
她眉眼高挑,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很平淡的说出两个字,“嫉妒。”
这两个字让人头皮炸起,带上她看穿一切的眼神,显得他们好似跳梁小丑。
因为嫉妒,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只能言语攻击诋毁,试图把她拉到和他们一个层次。
“我比你们尊贵,我敢这么说,你们敢否认吗?”
不敢,国公府深得陛下宠爱,京城中谁人不知,岑以观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她可比肩公主殿下。
但哪位公主殿下会与她交恶?
没脑子的没权势,有权势的有脑子,只会与她交好。
当下许多贵女不由反应过来,得罪岑以观,可不是件好事。
岑以观满意的扫了一圈他们青青白白的难看脸色,“本朝崇尚武德,我外祖父、舅父、表兄,个个勇猛无比,我不识字又何妨?想娶我的人,难道会因为我不识字嫌弃我,把我弃之门外,对我不好吗?我不识字,也会比你们这些学富五车之人过得好的多。”
她话说的无比浅薄,却不可笑。
字字句句在理。
能娶了她,也算是变相的祖坟冒青烟。
一时间,男人羡慕与她定亲的隋钦起来。
女人羡慕她不学无术、粗鄙不堪,依然能与隋钦定亲。岑以观哪怕脑子再不好使,成婚后隋钦也不敢惹她生气。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她过的不好,大有国公府撑腰和离,和离后,定远侯府的日子怕要难过。
是啊,她们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选定一个男人,苦也好甜也罢,都要这么过下去。
岑以观,似乎还有其他的选择……
岑以安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得如此离奇古怪。
嘲讽岑以观的人没有了,看她的眼神,转变为敢怒不敢言,或是直白的——羡慕。
明明她才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被讽刺孤立排挤的应该是岑以观才对。
岑以安张口,还想说点什么,被岑以观止住了话头,她抢先开口。
“我的好妹妹,总见你带头让众人讽刺于我。思来想去,你确实没什么短处,说的也是实话。但我这个人心胸狭隘的很,不报复回来,今晚怕是要睡不着觉。既然如此,我们来谈谈会让你难受的事情如何?”
她有什么把柄抓在岑以观手上?
不,没有!
岑以观到底想做什么?!岑以安在心里咆哮,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话,让岑以安脸色血色尽失。
“我们来说说,你和我的未婚夫隋钦,无媒苟合的事情如何?”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在场之人的眼神如针一般狠狠的、一根根刺进岑以安的神经里。
无媒苟合四个字萦绕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出。
她没有无媒苟合,她和隋钦是情投意合!
不,他们确是无媒苟合!
那又怎样?!
岑以观这个疯女人!高门里的丑事谁不是藏着掖着,遮着掩着!把她的丑事暴露出来,到底对岑府有什么好处!
猛地,岑以安想到,不是对岑以观有什么好处,而是对岑以观毫无影响,却可以把她拉到地狱里,所以岑以观才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岑以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隋钦必须娶她!不然,整个京城,还有谁会娶她这个声名尽毁的女人!
岑以观!
她好狠的心!
京城穿的沸沸扬扬,尚书府嫡出的小姐和定远侯的世子无媒苟合已经够震撼的了。
关键隋钦还是镇国公给岑以观选的未婚夫。
姐妹争男人,镇国公颜面扫地、定远侯府和尚书府没有教养……这些话题在京城的高门间传开。
现如今茶余饭后,谁不说两嘴岑府和隋府的事,都没人和他玩。
沦为别人的笑柄让岑筏燃恼火不已,如今岑以安根本不敢出门,每日只以泪洗面,看见小女儿委屈的模样,更是让他怒上心头。
他怒气冲冲的去找岑以观算账。
“你个逆女!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岑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岑以观不紧不慢的回复,“父亲,丢尽岑府脸面的是岑以安,不是我。难道她敢做出这样的丑事,还怪我把事情说出来?”
见她还敢反驳讽刺于他,岑筏燃气的发抖,“果然,你这个逆女,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只知镇国公府……”
他随手抄起一根棍子,要对岑以观动手。
岑以观也不躲,在岑筏燃大步挥棍朝她走来时,她还在打量那根棍子的模样。
如果她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棍下去,性命难保。
岑筏燃从未把她放在心上,挨骂的是她,受罚的是她,挨打被打死的,也会是她。
果真是她的好父亲,她好福气,生在这样的人家里。岑以观嘲讽的笑笑。
一笑,更让岑筏燃怒火高涨,他认为岑以安在嘲讽他,讽刺他受制于镇国公府。因为她是镇国公的外甥女,所以他作为亲爹,都不敢处置她。
今天就让她好好看看,谁,才是这个家当家作主的人!
镇国公手再长,不信他还能干预别人家管教女儿!
岑以观徒手接住岑筏燃的棍子,还狠狠的推了回去,把岑筏燃推倒在地。
“你,你,你,逆女!逆女!我今天,非要活活打死你不可!”
岑以观已经不想继续和他过家家,玩一些让人疲倦的把戏了。
“父亲,你我都知道,府里的下人不敢对我动手。一旦我出事,国公府发难,哪怕您不会有事,底下的人难道您还能全部保住?敢打我的,只有您一人。但您打不过我,我会还手。确实,我是个不孝女,女不言父过,您的所作所为,我不敢妄论,但从出生开始,我在尚书府未得到过父爱,这是事实,您无法辩驳。”
“我从不想和秦氏争什么,也不想从您这里得到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但秦氏不愿意,她三番五次招惹我,谋害我,我自然要还手。”
“血脉无法断裂,亲缘甚是淡薄,如此,我已不愿继续在尚书府呆下去。今日起,我会搬到镇国公府,外祖父和舅父不会赶我回家,我们就此拜别。”
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岑尚书为了不知廉耻的小女儿要打死大女儿,镇国公为了外甥女的安全,把她接到国公府抚养,与尚书府断绝关系。
京城街头巷尾具在议论。
有说岑以安不要脸面的,有说岑筏燃偏宠太过的,还有说岑以观性子太过桀骜不驯,让人难以接受的……各有各的看法。
一场大戏,人人都在期待后续和结局。
隋钦作为岑以观的未婚夫,知晓这一切后,决定要与岑以观退亲。
先前苟合一事,已然彻底撕破脸面,让定远侯府名声、他的名声,荡然无存。
加上如此悍妇,甚至敢和生身父亲动手的人,禽兽不如。
这样的女人,怎配踏入定远侯府的大门,怎配做他的妻?
谁料,他向父亲定远侯提出此事之后,非但没有得到支持,反倒受了一顿毒打。
定远侯远比隋钦来的更光火。
他一世英名,居然生出一个蠢货!
“我算是看清了,尚书府的后宅混乱不堪。秦氏表面看着倒是光鲜亮丽,内里还不知多龌龊。教出的女儿不要脸面、不讲廉耻,我看,就是当年从她勾搭岑筏燃身上学到的。”
“隋钦,你给我记住,你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和定远侯府世子定亲的是镇国公府,不是尚书府!镇国公府只她一个待嫁的女儿,那么多表兄简在帝心,你脑子被驴踢了要一个尚书府的次女?!”
“爹,我不喜岑以观。”隋钦咬牙。
定远侯冷笑,“我也不喜你,定远侯府和镇国公府的亲事,要由世子完成。你若是不愿,我自会换一个愿意的人,做我侯府的世子,与公府联姻。”
隋钦错愕,“父亲!”
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定远侯的话,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只要我想,我能有其他儿子。你叔伯家亦有几位知上进的堂兄弟,若他们能让侯府蒸蒸日上,世子换他们做,也无妨!”
定远侯气的拂袖而去。
走出门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说,“岑以观离开尚书府,成为国公府的大小姐,如此,你更要和她成婚。”
“岑筏燃宠妾灭妻,扶正妾室,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风,人人避之不及,你要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丢脸,我不拦着。但记住,谁都不能丢侯府的脸!哪怕是我唯一的儿子,也不行!”
他的笑声格外凉薄,讽刺、不满、怒其不争,“岑以安深爱你?一个敢无媒苟合的女人,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讲什么爱?她看中的,无非是侯府的权势罢了。”
但一切已然无用。
饶是定远侯如何转圜,岑以观和隋钦退亲一事板上钉钉。镇国公府还用不着让一个女孩牺牲自己来维持家族的荣耀。
遑论还是在走下坡路的定远侯府。
当年会和他们定亲,全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他们自己撕破了这点情面,也莫怪别人不留情。
感觉一个故事会写的很表面,还得再改进改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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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无媒、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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