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祝优喜欢猫,看清自己的内心后,迟翊隔三差五就会到隔壁省,也就是现在这里,捡一只流浪猫养。
有的时候是一窝流浪猫。
他找了人专门照顾,开出不少的工资。
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祝优揉着眼睛被迟翊扶着下车。
“橙子,我们又搬家了吗?”
“另一个家。”迟翊的私心在蠢蠢欲动,他压低声音,“你和迟翊的家。”
周遭太安静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祝优没有太大的反应,反之很高兴。
“迟翊把我们的秘密基地扩大了吗!”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却打不开门,她幽怨地看向迟翊,“骗人,秘密基地的门我能打开。”
门头上挂着褐色的风铃。
一开门就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祝优抱着手生气:“橙子你骗我。”
迟翊轻车熟路地拿出一双毛绒拖鞋,是三花猫模样的:“换鞋。”
“橙子你在转移话题,你变坏了。”她嘴上都是不乐意,身体却诚实地换鞋。
迟翊提前打过招呼,现下别墅里一个人没有。
只有几声猫叫时不时传入人耳里。
听见声音,祝优兴奋地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从沙发角抱来一只三花,又从厨房抱来一只狸花猫。
迟翊就坐在单人沙发上,温柔地注视着少女,视线跟随她的动作而动。
“蓝眼睛布偶耶。”祝优从楼梯拐角的猫窝里抱出来一只布偶,很乖,乖得下一秒就躺在地上漏出肚皮。
陆陆续续的,客厅聚集了一大群猫,各种模样。
“八嘎猫!锅盖猫!橙子你看,它有八字刘海!”
暖阳色的光落在小姑娘的睫毛上,祝优歪歪脑袋。
“这是迟翊给我的惊喜吗?”
说着,她左看右看:“那迟翊呢?”
话落在客厅地毯上,无人应答,只有几声猫叫。
“喵~”
迟翊本人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去了主卧,回来时换上了原学校的校服。
他只是站在楼梯上看底下的少女。
期待着祝优发现自己,期盼着祝优眼里的惊喜,又担心她陷入回忆后崩溃。
复杂的情绪让少年的手都忍不住发抖。
祝优扫视一圈周围,鬼使神差般朝楼梯的方向看去。
意气风发却略显疲惫的少年就这么温柔地看着她。
好像在说——祝优,好久不见。
两人中间只隔着几米的距离,小姑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似是在觉得不可思议。
又或是在害怕。
视线中央的少年不动,祝优手脚冰冷发麻,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迟,迟翊。”
祝优喊出这个名字,好似是高一时期被欺负痛了的她。
“我在。”
这次不再是她的梦呓,不再是她的苦求不得果。
迟翊就站在那里,下一秒就缓缓向她走来。
直到少年在自己身前站定。
祝优咬着唇,抬头看他,泪夺眶而出,她好像短时间内哭了好多次,眼眶很疼。
“你来保护我了吗?”
“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迟翊蹲下身,带动少女的视线。
她哽咽着,泪怎么也擦不干。
“我不信,你明明和他们一起欺负我。”
迟翊的心好似被尖锐的猫爪划伤,他歉意地笑:“祝优打我,都还回来好不好?”
少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拼命摇头:“不要,迟翊会疼的。”
“祝优不疼吗?”迟翊几乎跪到地上,温热的大手替她抹着泪。
小姑娘吸吸鼻子,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我知道很疼,所以,迟翊不要疼。”
千言万语被少女一句话堵在了胸口。
迟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弯着眼:“那祝优可以告诉我,有谁欺负你吗?”
“不可以……”祝优在摇头,“迟翊打架会被记处分,会被孤立,会没面子的。”
所以她每次被欺负,找到迟翊,犹犹豫豫的样子让少年不耐烦,三番五次下迟翊就不愿意听她说话了。
迟翊哭了,趴在少女腿上抽泣着说对不起,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自己头发上,他再没力气抬起头哄祝优。
或者说,没有脸。
军训后的第二个星期,祝优也察觉宿舍的其他人不太喜欢自己,她在星期天买来吃食想缓和关系。
“哟,大小姐也不抠搜嘛,怎么连借同学一点钱都不愿意?”卷发女生说着。
祝优没察觉其中的阴阳怪气,老实回答:“她,她要借五千,我没有那么多。”
借钱的女生嗤笑,抓起车厘子放进嘴里:“这种水果眼不眨的就买那么多,谁信你没有五千块钱?我学费都交不起……切。”
“真是不懂得同学间要互帮互助。”
“你太自私了祝优。”
嘴上说着难听话,但没人放过那一堆自己舍不得买的东西。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五个女生也忍不住语气好起来。
“你下次再给我们买呗,我们就和你玩。”
“其实你人挺好看的,就是太抠门了,也不知道你的绿茶是不是故意的……”
“别总是去迟翊面前撒娇,你们青梅竹马又怎么样?你不知道迟翊有多少人喜欢呢。”
吃饱喝足,短发女生再次提出想借钱。
“这次只要五百,瞧你那抠搜样,你也不想自己的好朋友没饭吃吧?”
好朋友三个字被咬得极重。
祝优借她了,到自己休学都没有还回来。
她告诉了迟翊。
迟翊一口咬定:“她们明晃晃的欺负你啊!我替你做主去!”
她知道迟翊的做主是多么极端恐怖,无非就是打架恐吓威胁。
祝优摇摇头:“说不定她们真的想和我交朋友,她们还夸你受欢迎呢。”
后半句话让迟翊忘记了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谁!”
第三个星期,祝优的衣服包包都被拿走,爸爸妈妈告诉她:“小钱,缓和一下关系也没什么,挂了我们要忙。”
后来,祝优发生什么都没和家里讲过,直到……
迟翊也因为班上的风言风语,开始怀疑祝优:“你偷钱?还倒打一耙别人?”
这是祝优从未听过的谣言,她眼角顿时蓄满了泪,摇着头:“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迟翊摆摆手,只是不再和祝优有过多谈话。
他也没有看见少女的泪。
就像是瞎了一样,明明祝优几次找他都是眼眶红红的。
家长的不管不顾,迟翊的不在意,老师的嘴上答应和模板一样的劝解。
小姑娘白皙地臂膀上开始出现掐痕。
某个晚自习,晚风吹了起来。
吹散祝优没来得及收拾的卷子,顿时四下逃散。
少女低着脑袋,一张一张捡。
后排的迟翊和卷发女生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排低着脑袋的祝优。
即便身旁的林弦提醒。
“她就这样,笨脑袋笨手,别管她。”迟翊聊的开心,怎么可能去管其他事情。
这话被卷发女生听到心里去,她捂着嘴笑:“祝优是不是从来不刷牙啊,感觉她有一股子味。”
迟翊一愣,后又笑笑:“哪有,她可爱干净了。”
卷发女生摇摇头,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凑到迟翊眼前:“她晚上睡觉都不洗脚。”
“哇撒,那真邋遢。”迟翊敷衍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讲台上管纪律的班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是哪里传来小声的嘲笑,班上顿时笑作一团。
直到笑声引来老师,这才安静。
第二节课,祝优身边就没了同桌。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下课的迟翊主动找到祝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可一群人在起哄。
“迟翊你别和臭姐说话!小心你也臭了哈哈哈!”
“真菌感染哦迟翊!”
“……”
密密麻麻的话语砸在少女脸上,她低着脑袋。
爱美又自尊心强的年纪,祝优怎么可能不在意。
怕是面子过不去,迟翊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同桌林弦满脸不理解:“不是道歉吗?没了?”
“算了,她会忘记的。”迟翊心虚地翻看书,实则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呵。”林弦冷笑,没再说话,起身去了办公室。
老师的答案让林弦失望至极。
“同学开个玩笑而已,她太玻璃心了,这种人不适合上学。”
林弦冷冰冰回道:“你也不适合当老师。”
留下那老师一人气急败坏后,林弦离开了,回到教室发现迟翊不在座位。
第二天,班上换了班主任,原班主任好像被调到职校去。
新班主任第一件事就在课上批评给人起外号这一行为,还特意安慰了祝优。
迟翊对此很满意,便没再观察下去。
林弦问他:“怎么不光明正大的去?”
“我要面子的。”迟翊撑着下巴看前排的少女,“她开心了吧?”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问不就是了?”林弦白他一眼。
没想到迟翊立马摇头:“不了,一会儿……”
话一半他立马闭嘴。
林弦笑了,无声道:“懦夫。”
说白了就是怕,怕别人以此诟病。
林弦跟随迟翊的视线看去:“也不道歉?”
“我又没有说什么。”迟翊别开眼,有些不满意林弦这么说,“少胳膊肘往外拐。”
“原来他对你来说已经是外人了?”林弦勾勾唇,眼底晦暗不明,“行吧,那她活该。”
迟翊没再说话,之后让林弦替自己送了很多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
迟翊还在哭,哭到少女开始哄他。
“呼噜呼噜毛,难过飞走了~”
他跟着别人嘲笑祝优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为了自己能合群。
可不知道有多少次祝优听见了。
林弦也劝过他无数次。
少年暴怒:“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要星星要月亮吗!?就算交不到朋友家里也会给你摆平!”
“?”林弦嘲笑他是疯子,“你很幼稚。刚开始和别人交朋友也是用祝优换的?不戏弄祝优就交不到朋友?你分明可以沉默。”
“我……”迟翊被说的哑口无言。
“替自己的自私无知找借口而已。”林弦叹了口气,“我真要看不起你了,懦夫。”
……
走前,林弦对他说:“好好想想,祝优走之前,真的开心过吗?”
少年的愧疚因这句话,如利息很高的高利贷般,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稠。
即便他想去弥补,也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开口,却如烂泥般堵不上豁口。
无济于事。
渐渐的,愧疚甚至超越了后知后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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