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条从遥远地方缓缓开来的单线铁轨。他的身形很精致,但却没精打采的。由于沉睡了很久,记忆力严重衰弱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天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也不清楚他的建造者是谁,甚至连他将会到达的地方都无从知晓。
这条铁路昏昏沉沉地走着,到了中午的时候,刚好路过一个小站,于是就停下来歇歇脚。
这里的的确确是一个顶小的小站,站长和站务是同一个人,这时正坐在小站唯一的一间小木屋里打着盹儿。收音机播放着刺啦刺啦的声音。
这条铁轨喑哑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是对小站上的另一条铁轨说的,也是除他之外唯一的一条。
“……唉……你好吗?”
他不知道这样措辞对不对,犹疑了一会儿,因为对方并没有答腔。
他感到很沮丧。日头正驰之中天,照的他睁不开眼,他只能望着天上的云彩,落寞地想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小铁轨像是厌倦了这种烦闷的沉寂似的又开口说道。
“……你好,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我太孤单了。”
他顾不上去看那一条,惆怅已填满了他的心。
当他第三次开口的时候,正午的日头已经稍稍划到一棵长在小站旁的大榆子树的树梢。
“阿嚏!对不起……哎!”
他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快哭了,这时他才看清了那个同伴的样子。但是那条有点儿旧了的铁轨依旧沉默着,像是永远不会理睬他似的。
小铁轨哀伤至极,感觉自己已变得奄奄一息了。也许是停留了太长时间,他挣扎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直到这时另一条铁轨才答了腔。
“哎……”
这一声音极小,小得就连离他最近的一株小草都几乎听不到。
小铁轨愁眉苦脸地痉挛了一下。
“哎……”
他复制了这一声,像是在回应同伴的致意。
“你要去哪里呀?”
这位伙伴说。
“我要去哪里?”
小铁轨于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我要去哪里呀?”
他觉得这个简单的问题实在无从下手,扭捏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难堪,但是却没有办法。
“哎……”
他的伙伴这时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吗?”
小铁轨看了看来时的路,又看了看它相反的方向,显得更加落寞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从哪一个方向来的。
“哎……”
他的同伴又这样说道。
小铁轨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在过去的这一刻钟里他始终没有再挪动一步。
“……你能留下来吗?”
旧铁轨同情地说,声音依旧很低沉,低沉的不能让长在他身旁的一株小草听到。
“啊!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
旧铁轨终究不再说话了。
小铁轨第二次看了这位同伴一眼,也没再说话,接着就一步一停地朝一个方向走了。
太阳正照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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