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亲妹妹?”

单荫点头。

“怎么会这样?”

单荫沉默良久,开口道:“滑雪。”

林苘:“也许还有希望,再等等看呢。”

单荫低头苦笑,偏低着头扫了林苘一眼,又低下了头,“不是人人都似老扬那么运气好,可以躺一躺就活命。”

林苘心头一动,“所以你这次来也是为了看看妹妹?”

单荫坦诚道:“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来的,她已坚持不了太久了。”

没说两句,女医生找了来,送上了一份文件,林苘听着似乎是要单荫做决定,是继续治疗还是选择拔管。

这个选项她也曾面临过,但是她选择了坚持,老扬也争气,活了下来。

单荫迟迟没有选择,只是接过那份文件,林苘扫了一眼,上面是shanying,还有女孩的照片。

单荫只说他再想想,女医生却要他趁早做决定,女孩的状态并不是太好,如果要继续治疗,他们要换方案,可即便换了方案,也意义不大。

单荫什么也没说,再望了一眼病房里的单莺,抬脚便走了。

上了车,他半开车窗,一支烟后,单荫把车窗摇上,他在这味道中感到十分放松。

上半身慢慢瘫软了下来,不似刚上车那般坐的笔直,他眼里望着路边干枯地树丛,窗玻璃反映出林苘的脸庞,也不知他到底是对着谁在说。

“那家疗养院之前的确很好,只是最近一个月换了个院长,是院长的女儿,一个年轻人,肯定不如老人做的熟练。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也清净。院里大多数人都是瘫痪和精神状况有问题的病人,这样的地方,清净没人打扰,对病人的康复是最好的。而且这里并不便宜,周姜在这一点上的确没有骗你。”

林苘没料到他会同自己再说回这个,可也没打断他,“可老扬的状态为什么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照理说,不该越来越好才是吗?”

单荫:“养寇自重的道理你应该懂,老扬要是全好了,你还会安心留在她身边吗?”

林苘脑子瞬间清明:“你是说,她故意拖着没让老扬得到好的治疗。”

单荫:“来之前我替你查过他这些年的用的药,全是对症的药,只是剂量太小,也吃的并不积极。能够维持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他也只是恢复的慢些,人没有生命安全。大不了就是一辈子都这个样子,人还活着。从这点来讲,周姜没害人。”

林苘一时间竟不知该愤怒还是该觉得这话可笑,“你的意思是没害人就是好人?”

单荫转头看向她,道:“这话得看对谁说,周姜这样的人,就是真把老扬害死,找个地方埋了,她也能一辈子给你瞒得严严实实,还让你心甘情愿为她卖命。可她没这么做,她不是怕你,也不是怕死一条人命,她是觉得没必要,活着就能办事儿,何必非要死了。所以她留着老扬一条命,就是让他慢慢地恢复而已。要是她真想做什么,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林苘何尝不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可她心里还是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凉。尽管她早已知道,一个拥有权力与财富的人,会对这世间大部分的规矩与原则都能够视如无物,可这一切落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的时候,生死都操纵在别人手中的时候,她仍感到一阵恶寒与愤怒。

“可我从林家那里得到的消息是,这家疗养院是周姜的?你怎么会把你妹妹放在这里?”

单荫:“你总算还保留了些理智,从前是,现在不是了。周姜早在把老扬放在这里之前就把这处疗养院卖了,只是手里还存了点股份,直到老扬入住后,她把手里的股份也卖掉了,条件是老扬在这里免费疗养。”

“他们为什么答应周姜这个条件?”

“为了入股国内私人医院的资格。”

林苘:“就是我怀孕检查那家?”

单荫点头,“还算你没白在周姜身边待着,那就是他们开的,而周姜很巧合地卖给了我的合作伙伴,后来我就接手了。”

单荫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我该感谢我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而且老扬还活着。我只会加快行动,想办法改变这一切,无论是救出老扬还是救出自己。”

林苘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信息,这里面藏着单荫的私心。

林苘竟在脑海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你妹妹的事和周姜有关?”

单荫:“无关。”

林苘能够读出这是一句认真的表态,“那为什么?”

单荫:“这与你无关。”

林苘不再追问,她不是个喜欢追问的人,可今天却在他身上犯了两次这个错误,连自己都有些疑惑。

单荫绕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这家疗养院,名义上还是我朋友的名字,不过里面的人,上上下下都买我的账。今后老扬的病情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暗中帮忙了。只是摄像头还拆不了,就先放着也没关系,做个迷障骗骗周姜也有好处。”

林苘:“你是为了你妹妹才买的吗?”

单荫:“没错。”

林苘发现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十分坚固,并不逊于她对老扬的感情。她之前的感觉到,单荫对姜柔,就像是看待妹妹一样的情感似乎并没有错,那就是单纯对一个妹妹的感情。

她突然觉得单荫身上的人情味出来了,原以为这么个人是没什么俗世的情感羁绊,想不到还是个人。

单荫:“你又笑了,两次了。”

林苘:“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有血有肉起来了。”

“好什么?”

林苘:“像个人了。”

单荫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难道我靠喝血活着?”

林苘忍不住乐:“说实话,我以前还真觉得你像个吸血鬼,说话也冷冰冰,人看着也冷冰冰。谁也想不到你还会吃几十块钱的饭馆,也没想到你这么疼妹妹。”

“所以这就是你来的原因?哪怕我不提出,你也会来英国?”

单荫点头,“她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他看着林苘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他盯着林苘久了,倒把林苘看得不太舒服。她生硬地转过了头,看向车窗外。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还有些灰蒙蒙,现在却已经射出了阳光,临近傍晚,可能是大雪的缘故,竟露出了极美的晚霞。

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前,有个上了年纪的女管家等在门外。单荫下了车,独自进入房间,女管家带领林苘参观,告诉她餐厅里已经摆上了晚餐,可她此刻却毫无食欲。单荫已经上了楼,女管家将林苘带入二楼一间房,房间很大,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这便是她今晚的住处。

女管家为她介绍完毕,将她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就悄悄地退出了。林苘喜欢这个懂规矩的女管家,单荫身边的人似乎都很懂规矩。

一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往往能培养出最有规矩的人。

林苘躺在床上等着明天的来临,医生要他最迟明天做决定,是继续要妹妹做个活死人还是拔管。

自打进了门,单荫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

女管家心中担忧,桌上的饭已摆好,却又不敢上楼去叫,只好求助林苘。林苘摇摇头,让她去忙好了,单荫的事她们俩管不了。

单荫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晚间又下起了飞雪,飘飘洒洒扬了一整个夜空,这大雪没断过,又持续下了一天。

林苘早上再睁眼,是被窗帘缝隙穿过来的一道阳光给晃醒。迷迷糊糊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阳光正好,雪也停了,厚厚的积雪铺满了院落。

好似有个人在楼下,林苘定睛,原来是个雪人,带了个草帽被立在院子里。她意识不清醒,看着十分像一个人。这雪人瘦瘦的,还真不是那种大胖娃娃类型,她笑笑,难怪她会认错。

她正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看着那个雪人,是谁堆的?

今天就要过去了,可单荫还是没有给出答复。

她步伐不自觉加快,走到单荫的门口,门仍是紧闭的。她先轻轻推了下,锁着的。接着又敲敲门,一声两声,没人应答。林苘加重了力道敲门,可仍旧没有回应。

她在门外就这么等了十分钟,距离之前去探病的九点钟,还剩十分钟。

女管家也跟着走上楼来,林苘继续敲,还是没人回应。

她心中发慌,拧着门把手,依旧无法打开。她开始拍门,叫着单荫的名字,越安静越可怕,这一幕她曾在老扬那年准备上吊自杀的时候经历过,她不想覆辙重演。

她叫了管家来拿钥匙,林苘接过钥匙,她手上不住地颤抖,对着锁眼插了好几次,都插不进。女管家夺过钥匙,一次就插进去,旋转把手进了门。

房间的入口门厅还保持着女管家收拾好的样子,一丝不乱。

林苘头一次进入单荫的房间,跟着女管家转向里间卧室。隔着半堵墙面,单荫躺在床边的卧榻上,一晚的时间,脸上的胡茬胡乱地生长,倒给他这张脸平添了几分野性。

女管家尝试叫醒单荫,可全无反应。林苘眼尖,看见床上扔着一瓶安眠药,这药她曾在小白那里见过。她拾起药瓶,用力晃动,还有药丸碰壁的声响,她的心放下来。

女管家还在拼命叫着单荫的名字,林苘走去床头柜,端起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

女管家被吓了一跳,从兜里取出一枚纸巾为单荫擦拭,眼里携带着不解与愤怒看着林苘。

单荫还真就转醒了,眉毛上还挂着水珠,睁开眼时极不耐烦,但看得出,那是正常人起床的反应。

见他醒了,女管家紧忙替他擦干脸上残留的水渍,单荫抽走纸巾,越过女管家看向林苘。

林苘把药瓶推到他面前,“怕你寻死。”

单荫扔掉纸巾,极郁闷地扫她一眼,喉咙干涩,“睡不着,吃了一粒,没想着自杀。”

林苘把药瓶放下,冷声道:“起来吧,要办的事总是要办的。”

单荫不悦地看她一眼,“今天不去,他们也不能把病人扔出去。”

林苘坚定:“你得去,那是你的妹妹,她想见的是你。你拖一天就是让她痛苦一天,你要去做个决定。”

单荫用手抹了下脸,翻身靠着沙发背坐了会儿,林苘从房内撤出去前,扔下一句话,“你已经拖了一天了,我们九点半出发,今日我还要去看看老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抓紧。”

女管家不解地看着单荫,等着老板在对她做出指令。单荫抬手摆摆,让她随着一起出去。

单荫一个人被留在房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林苘在车里等他,九点半,单荫出现在了门口,换了身衣服,西装笔挺,套了一件毛呢外套。脸上的胡子被刮干净,又是清清爽爽的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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