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去处理这锅咸得过分的西红柿炒蛋了，松田在琉璃对面坐下，一只手肘架在靠背上，如果戴上他常戴的墨镜，活生生一个□□大哥。

不过他的语气并不生硬，“萩给你们取名字了？”

琉璃摇摇头，“是……飞鸟，还有那朵花。”

那小子昨天还不乐意呢，松田挑眉，“所以你是琉璃？”

琉璃点点头，脸上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高兴。

虽然才入职不算久，但作为一个警官，松田看人还是有些经验的。

这个孩子比起和看起来他这个年纪一样的青少年，更像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每次这孩子偷偷看他们时，松田和萩原其实都注意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琉璃很聪明，也很乖，就算他是天外来客，松田也对他没有太多的提防戒备，而另一位……

在没醒来之前松田只是单纯地将他当作和琉璃一样的存在，结果，出乎意料的，那是一个危险分子，只是没有对他们表露敌意而已。

可那股危险的气息，是任何一个警察都不可能忽略的。

就如他们的衣着一样，这对双生子简直就像是黑与白的两个极端。

今天上班，松田阵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幼驯染似乎也清楚他的担忧，中途给他更新了不少实时信息和图片过来。

不知不觉又打开聊天页面的松田阵平看着飞鸟扎着头巾，拿着扫把打扫卫生的模样，忽然笑了。

这不是还挺乖的嘛。

萩他看人还真是不差，飞鸟或许确实是只浑身尖刺的小刺猬，但总是爱故作姿态地向外人竖起尖刺。

被评价为还挺乖的某人，正在合算什么时候离开这两个聒噪的人类，去哪里都好，反正他不想和另一个自己待一起。这个人类的世界，他想去哪里都是轻而易举不是吗？

提瓦特……也没有再回去的意义了吧。

他既然都穿越了时间，找到了自己，那么就意味着一切都改变了，对吧？

既然旅行者见证过世界被改变，那么我的行为并非徒劳，对吧？

他们……应该会好好地活下来。

阁楼的窗户很低，飞鸟支起一只腿，坐在地板上侧身就能看见窗外亮起的灯火，城市的灯火向来是拥挤嘈杂的。

与几百年前的踏鞴砂相比，这里的人类多得令人厌烦……吵吵闹闹的一群虫子。

推开窗户，阁楼的，门就打开了。

“哦？小飞鸟是在看夜景吗？”

某个自来熟的人类自顾自地靠近了过来，站在他身侧，探头扫了一眼，满意点头。

“相是当好的景色呢，我都想在这里一起睡了，小飞鸟你介意吗？”

飞鸟双手抱胸，就这样淡漠地看着他。

“所以小飞鸟是同意了对吧？”

萩原点点头，转而问站在门口的人偶，“琉璃呢？可以吗？”

“……啊？可以。”琉璃一向是个说什么应什么的乖宝宝。

“哈？”飞鸟挑眉：“我什么时候说同意了？”

“但是你没有拒绝不是吗？”

“我以为你应当是个擅长审时度势的人，听得出来刚刚那句话就是拒绝的意思。”飞鸟语气讥讽。

“这个嘛，其实是因为觉得飞鸟和琉璃一样，其实只是不擅长和人相处，所以才想和你们聊聊呢，如果要在人类社会生存，就要懂得人类社会的贵族，人际关系的处理是很重要的一环。”

说着，萩原自豪叉腰，“而正好，我相当擅长处理这一点。”

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松田撇撇嘴，这一点不可否认，萩的人缘，尤其是女人缘都是非常好的。

“所以——”萩原凑近了飞鸟，“要学吗？”

飞鸟推开他的脑袋，后退一步，扭头，“无聊。”

萩原顺势蹭到了另一个人身旁，“小琉璃呢？可以让很多人喜欢你哦。”

“嗯！”琉璃肯定地点头。

萩原导师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那么小琉璃想让谁喜欢你呢。”

琉璃下意识偷偷看向了注视着窗外的某人。

萩原忍住笑意，拉着琉璃走了，“走，去我房间特训。”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松田门也没关就跟着一起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对兄弟的别扭，准确来说是，其中某人的别扭。

琉璃学东西的速度可是很快的，松田很期待某人的以后被直球打中的日常。

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上门，飞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些烦躁，等……再恢复一些就走，反正那个家伙对这两个人类言听计从，他们也喜欢他，正好不是吗？

坐在窗前注视是墨蓝的夜空，飞鸟的思绪再次飘远，他想起了更久远的时刻，在那座空寂的庭院里，漫长无期的日子，忽得，他想起了另一个自己躺在那里沉睡的样子。

那样落满红枫的庭院，沉睡的无瑕容颜，看起来很宁静，就像时间停滞了一样，可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那里没有任何的美好，有的只是无尽而痛苦的折磨。

良久，推门声响起。

“我回来了。”少年的声音打断了飞鸟的思绪。

“啧。”

飞鸟一手撑地，后仰着看向停在跟前，踌躇不前的琉璃，不屑询问，“那个人类有教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你吗？”

反正他是不觉得能教什——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琉璃的脸贴在他脸侧，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耳廓。

“晚安。”

某个运转了几百年一点故障没出的人偶在此刻宕机了。

半晌，飞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乖巧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你这是学的什么东西？”

“晚安吻呀。”少年歪头，“萩说亲人间都可以这样的，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你，以后，不从现在起，离我远点。”

琉璃盯着他红透了的耳朵，陷入了沉思。

“……还有一点，琉璃，你要知道，有的人他是很别扭的，就比如说小飞鸟，你看他明明总是用看废物的眼神看我们，嘴上也总不饶人，但是每次该帮忙的时候，他比你还快呢。”

“所以这样的人，我们不能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看他的身体表现。像我刚刚教你的，如果他没有躲开，还脸红或者耳朵红了，但是叫你不许这样做，说明他其实只是害羞了，下次等他忘记再继续就好了。但是不可以对陌生人或者女孩子用这种攻势哦，这种只适用于朋友和亲人，嗯，最好只是亲人。”

琉璃眨眨眼，“飞鸟是害羞了吗？”

“才没有！”

“好哦。”是害羞了。

下午萩原教了他们如何铺被子，琉璃把收起了的被褥从橱柜里抱了出来，分别在木地板上铺好。

“睡觉？”

飞鸟没有说话，自从刚刚回过神，他甚至没再看琉璃一眼。

琉璃只好一个人窝在被子里躺好，阖上眼睡觉。

人偶其实并不需要睡觉，在场的两只都是。

所以琉璃只是在假装睡觉，躺着等着飞鸟过来。

他身上的伤，应该还很疼吧……

白天琉璃碰到他的机会不多，每次都会被躲开，但是每次的触碰，琉璃都能感触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蔓延。

*

虽然不需要睡觉，但对人偶而言，这也是一个好的休养方式。

但飞鸟没想到的是，自己敢躺下，旁边那个家伙就又自顾自贴过来了。

“你做什么？我说了，离我远点。”飞鸟的声音冷冷的，还带着一丝怒意。

虽然大抵应当是恼羞成怒的怒意，但是初入人世的人偶还并不能辨别这些情绪的区别。

刚悄悄蛄蛹过去飞鸟身旁的少年默默退了回去，片刻之后，他伸出了一只手。

“就……握手可以吗？”

“你为什么总想做这些事情？也是那个人类教你的手段？”

琉璃摇摇头，干净纯粹的紫眸注视着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庞，“是因为，你很疼。”

飞鸟扭头，不再言语，也没理那只手。

琉璃怕他嫌弃自己，但是更怕他一个人疼，犹豫再三后，他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疼痛在身体蔓延开，琉璃却感觉安心下来，他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保护他受的伤，或许是在那之前，但琉璃知道，这样大概可以让他舒服一点。

“……”

沉默在这间不大的阁楼里蔓延，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连喧嚣不已的东京也安静许多下来。

注视着飞鸟后背的琉璃开口了，“你……要走吗？”

方才在萩原调侃飞鸟时，琉璃却隐约察觉到了他的离意。

“与你无关。”

“……”

良久良久，飞鸟才听见身旁的人偶用细微的声音恳求，“能不能，不要丢下我。我可以不听人类的话，不听任何其他人的话，只听你的话，不要……不要丢下我……”

飞鸟听得烦躁，转身过来，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纯白的人偶紫色的眸中落下了大颗的泪，看见他愣住才意识到这一点的琉璃连忙擦拭干净，心中害怕更甚，他被母亲抛弃，就是因为梦中落泪，可是今天却又落泪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中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落泪了，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飞鸟。

被水浸润过的紫眸更为剔透，比品质最上乘的紫水晶还要纯净，飞鸟被这双眼睛看得更加心烦意乱。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担心害怕什么，因为这就是“自己”，飞鸟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忘记了那些曾经的情绪，但这一刻，那些情绪似乎又回来了。

如果丢下他，在他心中，自己就像那个神明一样了吧……

“行了。”

琉璃定定地注视着看着他的眼睛，生怕他说出一些不好的话。

“我……不会丢下你。”

飞鸟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出这种承诺，这个家伙完全就是累赘不是吗？

算了，反正自己只是不想沦为那个神明一样的存在，仅此而已。

琉璃的眼睛在飞鸟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完全亮起来了，“那我以后只听你的话。”

因为飞鸟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自己和人类接触？

飞鸟面无表情，“大可不必，我才懒得管你听谁的话。”

琉璃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判断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偷偷松了口气。

因为萩原很好，松田也很好，当然，还是飞鸟最好。

他今晚问了萩原飞鸟的意思，萩原说那是天空中最自由的存在，琉璃很喜欢这个解释，因为正是飞鸟为他带来了自由。

来，大家一起做个填空题：直球克_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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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