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集团的案子结束后,林晚照终于得以喘息。
她给自己放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每天睡到自然醒,看书,做瑜伽,重新学习如何享受生活。沈知遥笑她终于回归人类社会,约了她好几次逛街吃饭。
“你知道吗,我弟最近怪怪的。”周六下午,两人在常去的咖啡馆里,沈知遥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说。
林晚照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比以前更沉默了。”沈知遥叹了口气,“上周回家吃饭,妈说他整天泡在实验室,连家都很少回。”
“大三了,课业压力大吧。”林晚照轻声说。
“可能吧。”沈知遥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不说他了,下周律所年会,你找到男伴了吗?”
林晚照笑了:“需要男伴吗?我一个人去就好。”
“那怎么行!”沈知遥瞪大眼睛,“这可是你升合伙人后的第一次年会,必须隆重出场。要不我给你介绍个人?”
“不用了。”林晚照连忙拒绝,“我习惯一个人。”
沈知遥还要说什么,被林晚照用眼神制止了。她们相识多年,沈知遥清楚她不喜欢被人安排私生活。
喝完咖啡,两人在商场里闲逛。经过一家书店时,林晚照的目光被橱窗里的一本画册吸引。
《宇宙与艺术的对话》,精装本,封面是深邃的星空下一支破碎的玫瑰。
“你要买这个?”沈知遥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对这类书感兴趣了?”
林晚照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书店。当她拿着画册去结账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买下它。
周一回到律所,新一轮的工作接踵而至。林晚照被分配指导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男孩。
“林律师,我是周屿,请多指教。”男孩穿着过于正式的西装,笑容灿烂得晃眼。
林晚照点点头,简单交代了工作内容。周屿很聪明,学得快,但总是试图和她聊工作之外的话题。
“林律师,您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午休时,周屿端着咖啡来到她的办公室,“我以为合伙人都应该是严肃的中年人。”
林晚照头也不抬地整理文件:“工作经验与年龄无关。”
“您说得对。”周屿并不气馁,“晚上团队聚餐,您会来吗?”
“看情况。”她淡淡地说。
周屿最终悻悻离开。林晚照揉了揉太阳穴,年轻人的热情让她感到疲惫。
下班时,周屿又在电梯口堵住了她。
“林律师,我能搭您的车吗?正好顺路。”
林晚照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周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听沈律师说的。”
林晚照微微蹙眉,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她与沈知遥住在一起,周屿显然是特意打听过的。
“抱歉,我今晚还有事,不去聚餐了。”她按下电梯按钮。
走出写字楼,初冬的寒风扑面而来。林晚照裹紧大衣,走向停车场。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沈知遥。
“晚照,你能不能帮我去学校给知言送点东西?我妈寄了些冬衣过来,我今晚临时要加班。”
林晚照的脚步顿住了:“你不能改天再送吗?”
“他说最近降温,正好需要。拜托啦,你最好了!”
林晚照叹了口气:“好吧,把地址发给我。”
A大的校园坐落在城市西郊,林晚照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大学校园了。傍晚的校园里满是穿梭的学生,他们年轻的面庞和欢快的笑声让她感到一丝格格不入。
按照沈知遥发的地址,她找到了物理系的实验楼。前台值班的学生告诉她,沈知言在三楼的实验室。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微弱声响。林晚照找到305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请进。”是沈知言的声音。
推开门,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穿着白大褂,正低头调整一台精密的仪器。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林姐姐?”看到她,沈知言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林晚照举了举手中的袋子:“你姐让我给你送衣服。”
“谢谢。”他接过袋子放在一旁,“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林晚照环顾实验室,各种仪器和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你经常工作到这么晚吗?”
“实验到了关键阶段。”沈知言简单解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你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没那么疲惫。”
林晚照有些惊讶他还记得她之前的状态:“最近休息得不错。”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那我先走了。”林晚照说。
“等一下。”沈知言叫住她,“我差不多结束了,一起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到停车场。”
林晚照本想拒绝,但看到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便没有说出口。
沈知言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深蓝色毛衣。他整理实验数据的动作熟练而专注,林晚照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好了,我们走吧。”他拿起背包,关掉实验室的灯。
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长。初冬的夜晚有些寒冷,林晚照把半张脸埋在大衣领子里。
“你常来学校吗?”沈知言问。
“不常,毕业后就很少来了。”
沈知言点点头:“你和姐姐是大学同学?”
“嗯,同宿舍四年。”林晚照笑了笑,“那时候她整天念叨你,说有个特别聪明的弟弟。”
“她总是夸大其词。”
“不一定。”林晚照轻声说,“你确实很聪明。”
沈知言转头看她,路灯的光影在他眼中跳跃:“你也是。”
这句话说得太过直接,林晚照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我的车在那边。”她指了指。
沈知言停下脚步:“谢谢你特意过来。”
“举手之劳。”林晚照拿出车钥匙,“你快回去吧,天气冷。”
他点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夜色中,他的目光深沉如海。
“林晚照。”他忽然叫她的全名。
林晚照微微一怔。这是第二次了,他省略了“姐姐”这个称呼。
“什么事?”她问。
沈知言注视着她,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他只是轻轻摇头:“路上小心。”
林晚照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驶出校园的路上,林晚照的心跳始终无法平复。沈知言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家时,沈知遥已经回来了,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东西送到了?”她问。
“嗯。”林晚照脱下大衣,“你弟还在实验室忙。”
沈知遥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这么拼命。妈说他最近更不爱回家了,连电话都很少打。”
林晚照没有接话,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她想起实验室里沈知言专注的侧脸,和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
“对了,周屿今天问我你是不是单身。”沈知遥突然说。
林晚照差点被水呛到:“什么?”
“我们律所那个实习生啊,好像对你有意思。”沈知遥眨眨眼,“年轻帅气的弟弟,不考虑一下?”
“别开这种玩笑。”林晚照皱眉。
“怎么是玩笑呢?”沈知遥坐直身子,“周屿才二十三,虽然比你小四岁,但总比我弟靠谱吧?至少年纪相当。”
林晚照的手顿住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沈知遥耸耸肩,“就是觉得,你要是喜欢年纪小的,也该找个像周屿这样社会经验相近的。我弟那种还在上学的小孩子,太不现实了。”
林晚照放下水杯,语气严肃:“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我对知言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我知道你没有。”沈知遥笑了,“但我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有点特别。我是他姐,我了解他。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你多心了。”
“希望是吧。”沈知遥重新躺回沙发,“我只是提醒你,我弟还小,很多事可能一时冲动。你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四岁和六岁的区别。”
林晚照没有回答,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知遥的话像一记警钟,敲醒了她内心深处一直回避的问题。
她拿出手机,翻到与沈知言的短信记录。寥寥数条,都是关于沈知遥或案件的普通对话。没有任何越界之处。
可是,为什么沈知遥会察觉到什么?为什么沈知言看她的眼神会“不太一样”?
还有,为什么她会记得他实验室里专注的侧脸,记得他叫她全名时的语气,记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晚照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在冬夜里显得格外冷清。
她必须承认,沈知言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朋友的弟弟。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那种超越年龄的默契,都在挑战着她一直以来的界限。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条界限不能跨越。
不仅仅是因为六岁的年龄差,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闺蜜的弟弟,更是因为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人生阶段。
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本《宇宙与艺术的对话》画册。翻到某一页,是梵高的《星月夜》与宇宙星云的对比。
在浩瀚的宇宙面前,人类的年龄与距离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个浪漫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生活不是艺术,她不能凭一时冲动就跨越那条线。
林晚照合上画册,下定决心要与沈知言保持距离。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好。
只是,当她闭上眼,脑海中依然浮现出实验室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和他在夜色中深沉的目光。
有些距离,不是下定决心就能保持的。
有些吸引,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而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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