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只好又坐下，他视线落在江天乐空空荡荡的手腕上，发现她最近没戴郑铎送她的那条手链。
他问她：“给你捏捏？”
他没想到江天乐竟然乖巧地把胳膊伸给自己，愣了一下，即刻把她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去捏她虎口的位置。
“轻一点。”江天乐嫌他手劲大。
“你没跟郑铎谈恋爱吧？”徐衍用的是陈述句的句式。
“我从来也没承认过。”
徐衍偏过头笑了一下，被江天乐看到。
忽然，徐衍把江天乐的手掌摊开，握住。江天乐轻微地往回缩一下，最终没有挣脱。
徐衍没看她的脸，只是看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我好多了，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江天乐对这样的时刻感到熟悉又陌生，有片刻的丢魂，但最终被理智拉了回来。
徐衍没放开她的手，一直牵着她走到校门口。
晚自习的时间，门口的保安自然不会放两个陌生的“社会青年”进去。于是江天乐给她以前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走了个后门。
“你当年要是考个状元什么的，刷脸就可以了。”进去后，江天乐跟徐衍说。
徐衍无所谓地笑笑：“我没有咱们班班草厉害。”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这么酸。”江天乐四处看看，学校里的变化并不大。
“知道你心里想把票投给我就行。”徐衍走在她身后，像过去一样。
学生们都在上课，两个球场空空荡荡。篮球场上有教学楼灯光的投影，一个个方格子像排列整齐的矩形星盘。
他们沿着熟悉的水泥路走到足球场内，发现这里翻新了，条件比过去要好很多。以前大家在这里上体育课，谢博航和焦梓最喜欢在看台上偷偷约会，为了给他们俩打掩护，其余几个人也时常盘踞在看台上。
绕着四百米的跑道走了一圈后，江天乐和徐衍爬到高处的看台上坐下来。晚风是温热的，江天乐走路出了薄汗，就从包里翻出张湿纸巾擦脸，她害怕妆花，只是轻轻地擦拭额头和鼻尖。
她边擦，侧头看向徐衍，他是不易出汗的体质，除非是三伏天，否则身上永远是清清爽爽的样子。
他不能剧烈运动，从小到大都是白白的，她也挺白，但稍微晒黑一点再站到他面前，就显得肤色深。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江天乐切入正题。
“现在应该不用再说什么了吧。”徐衍手臂撑在身后，侧过脸，带着莫名的自信正儿八经地看着江天乐，“那天我只是找了个理由故意谴责你，想让你能明白我当初为什么说分手。你不该跟我说那些话的，你一道歉，我好像连筹码都没有了。”
“我写的每个字都是真心的。”江天乐戳了徐衍的肩膀一下，“别装，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这些事情，你说的话并不是故意谴责我，你是发自肺腑的，你心里也很委屈，对吧。”
“徐衍，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羡慕谁吗？”未等徐衍接话，江天乐又问他。
“你偶像？”
江天乐摇摇头：“焦梓。我最羡慕焦梓。”
徐衍霎时间明白她想说什么，坐直身体，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我没有谢博航做得好，是我的问题。”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分手的时候，你说过你已经尽力了，一句尽力让我觉得全是自己的问题，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看过我的小号。如果你当时就跟我算账，我应该会灰溜溜地解释给你听。”
“你会吗？”徐衍拍了下江天乐的后脑勺，表示不肯相信。
“也许吧。”江天乐耸耸肩，“但也很有可能用跟你大吵一架来掩饰我的心虚。”
“那个时候，我没觉得你会心虚。”徐衍话不饶人。
江天乐气得推开他，被他一把钳制住。两人在婆娑的树影下对视，灯光滴了一点进眼睛里，有种迷惑人的久违暧昧。
徐衍吻住她，跟那天晚上不同，他很快找到他惯用的技巧，时隔多年，他的嘴唇依然让江天乐感到熟悉。
迷惘中，江天乐抓住下坠的理性，从他怀里挣脱。她对他说：“如果我说，我写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当下的真实情绪，你当时觉得很生气，被中伤，那隔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可以理解了吗？”
“有一些可以，但有一些我依然做不到。”徐衍很坦诚。
江天乐坐得离他远了一点，“比如呢？”
“你说跟我谈恋爱痛苦大过于快乐，快乐都是很短暂的。你说我只是出于惯性跟你在一起，其实心里已经厌倦了。还有你怀疑我跟别的女生有暧昧，你文笔好，我都背不下来，你写得像真的一样，脑补一出又一出渣男劈腿大戏……”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们俩是异地，你容易没有安全感，加上我这人嘴笨，不喜欢解释。”
“你根本不是嘴笨，你就是太习惯了，你觉得我不会离开你，所以无所顾忌。”
“是有所顾忌的，只是我跟你……努力的方向不同。”徐衍靠近江天乐一步，去牵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也没从把你当成什么附属品。我等了很久才去找你，一是因为穷，二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你在一起，但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真的从没想过要分开，你说习惯和惯性，有一定的道理，我的惯性可能就是除了你，我没想过我还会爱别人。”
“可你的自尊心太强了，你根本就不是怕我难堪，而是不想戳破这件事让自己难堪。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的性格，害怕你一提这件事情我们就会大吵一架，我会亲口重复微博里那些话，那样我们就更不能好好收场了，对不对？”
“对，也不对。我觉得那应该是你真实的内心世界，既然那么痛苦，说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了。我不想分手，但更怕我们不能好聚好散。”
“你能说出这种话，我还挺惊讶的。为什么从前我们不能好好沟通？”江天乐抠了抠徐衍的手心，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徐衍说：“就像你跟我道歉的那些话，当时我们真的太年轻了，思考问题的方式过于简单，伤人的话容易说出口，一点后果也不考虑。”
“你刚刚说，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江天乐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我真的犹豫了好久。”
江天乐翻了个白眼，“当初你有什么可傲娇的？你就非得等我先说出口？”
“不是。”徐衍耸一下肩膀，叹了口气，“是自卑。我表达能力真的太差，而且，我觉得我爱的能力很弱。还有，我恐婚。”
“行吧，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你的。这些年我也成长了很多，比从前更能理解你。”
“你太轻描淡写了，好不真实。”
江天乐被徐衍这句话逗笑，终于，她露出今晚第一个正经的神情，她说：“真的很高兴我们俩还能握手言和，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谈恋爱了。”
“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徐衍下意识皱眉，他急起来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样。
“你亲我我没躲，是因为很早之前，我就想和你在这里接吻，和学校里其他情侣一样。你就当是我圆梦了。”
“你在演戏吗？江天乐。”
“徐衍，不是我记仇，也不是我堵气。可如果我这么容易就重新接受你，那我真的很对不起前几年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我们不能因为仅仅只是把分手这件事情说清楚，就觉得可以重新开始。”
“你说你失魂落魄，难道我就没有吗？”徐衍垂着头，声音十分疲惫，“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有很多，可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是二十岁的徐衍了。”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害怕重蹈覆辙，也没什么信心能跟你回到过去。况且，我们俩的过去不像焦梓和谢博航他们俩这样踏实。我真的不敢再尝试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们的结局不是好的，我不知道我又要花多少年可以走出来。你知道的，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还会对我心动吗？”徐衍换了个问题。
江天乐点点头：“当然，毕竟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我们结婚吧。”
江天乐错愕地看着这人。
“我说真的。”
徐衍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又有了少年般的神气，某个瞬间，江天乐觉得他是虔诚的。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但如果这辈子要在孤独终老和磕磕绊绊两者之中做选择，我愿意和你互相折磨。”
“你只有我这一个选项吗？”
“你和孤独。”
“可我有很多选项呀。”江天乐骄傲地笑了一下。
“你比我厉害。虽然你总是脑补我跟我的学妹或者学姐搞暧昧，但除了你，我连别的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而你，疗伤阶段也能找到个备胎，据说还带回家给你爸妈见过。”
“那时候我都已经被你甩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你开心就好。”
江天乐起身，徐衍也跟着起来。两人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脚下踩着曾经踩过无数次的地方，却也不算是回头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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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