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楠依怀孕后,江天乐被迫了解了不少妇科及妇产科知识,例如怀孕的周期并不是从种上的那一刻开始计算,而是从末次月经开始的日子算。还有,并不是所有孕妇都会孕吐,也不是一怀孕肚子立刻就会变大。
江天乐有种被宫斗剧和狗血伦理剧欺骗的感觉,见胡楠依能吃能睡走路带风,她恐婚的心理稍微减少了那么一丢丢。但她并没有因为突破了一些知识盲区,就降低自己对生小孩的恐惧,只是在新时代女性的身上看到科学孕育小孩的理性和乐观,她感到一丝欣慰。
小男孩的父母都在外地,考虑到胡楠依的身体状况,二老飞行千里专程赶来看望未来儿媳妇。双方父母尴尴尬尬又欢欢喜喜地碰了面,虽然这事来得突然,但添丁总归是喜事,小男孩又是个情商极高的孩子,哄得自己父母开心,也得到了丈母娘和老丈人的欢心。
这二人的婚事正式定下来,约在七夕去领证,十一办婚礼。
“十一的时候你肚子已经很大了吧?”江天乐为胡楠依感到担心。
胡楠依摇摇手指头:“并没有,我会严格控制体重增长,那时候应该才刚显怀。”
“你饿吗?”江天乐总怕她吃不饱亏了孩子。
“你知道孕妇的血糖标准比普通人更严苛吗?吃吃吃躺躺躺的那一套非常不科学。”
江天乐听得翻白眼:“既然没有任何不舒服,为什么让医生开假条?”
“这种假不蹭白不蹭,前三个月还是需要注意的,我可不傻。”
胡楠依休假后,江天乐变得孤独,更加一心扑在工作上。郑铎除了参与几次重要会议,对新案子的各个方面都不沾手,他显然没替江天乐打个关照,因为二级公司的几个领导个个难缠,就连下面跟江天乐平级的对接人都时常摆摆金主爸爸的架子。
江天乐倒是不在意这一点,她基本上是回到了从前糟心的工作状态,这种感觉她一点也不陌生。这些来来回回的博弈她很快就重新适应。
第四版发布会的策划案被全盘推翻后,江天乐请对接人和她的上级领导吃了顿饭。她公司领导以为她在郑铎的庇佑下工作进展很顺利,就只给她批了两千块钱的额度,包括吃饭和送小礼物。这当然不够,她打算自己贴钱买平安。
对方这位品牌经理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干练女精英,她在场,对接的那个小姑娘对比平时的傲慢,要显示唯唯诺诺许多。女经理很会来事,未避免这顿饭一上来就吃得尴尬,先把工作上的一些摩擦和效率不高的拖拉都推给这个小姑娘,说是她反馈不够及时,判断不够准确。
江天乐为了给小女孩台阶下,把案子进展缓慢的主要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谦逊地表示,接下来的合作她会和小姑娘紧密配合争取提高效率。
这段饭吃的不咸不淡,女经理经历多了这种饭局,连说辞都不够有新意。江天乐自知甲方都是这个腔调,除了迎合也别无他法。送礼环节过后,三人各怀鬼胎地离席。
因收了礼,出餐厅大门的时候,女经理客气地表示要送没车的江天乐一程。江天乐礼貌回绝,自己去到路边打车。
小姑娘没走远,不一会儿又折回来找江天乐说话。江天乐见她犹犹豫豫,先给她讲了个道理,大概就是她们俩其实应该是利益共同体才对,只有她们俩团结起来,这个案子的进展才会快。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委屈,但在你领导卡你之前,你不该这么严苛地卡着我,你宁可把决策权先抛给你的领导,自己不要轻易下结论,否则咱们都被卡着,我这边也许猜对了你领导心思,可她却见不着我的案子,到头来我们俩都被骂。”说完话,江天乐把另一张商场礼品卡塞到小姑娘手中,“你也辛苦了,接下来我们一起加油。”
小姑娘不肯收,江天乐硬把东西塞给她就伸手去拦车。结果两人正在路边打太极,郑铎的车停在了二人面前。
“上车。”郑铎按下车窗对江天乐说。
小姑娘没见过郑铎本人,是先认出他的车才知道车里是谁。她一下子急了,把装着卡的卡片塞回给江天乐,朝郑铎颔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江天乐心中叹气,这一幕怎么偏就让郑铎看见了。
上车后,郑铎除了交代司机先送江天乐回家,一言不发。江天乐心里打鼓,并不知道郑铎出现是凑巧还是知道她晚上请他公司的人吃饭所以特地赶来露个脸。
直到车开进小区里,江天乐才问出口:“郑总,你晚上也在附近吃饭?”
“叫我郑铎。”郑铎把眼镜摘下来扔在置物格里。
车停在江天乐家楼下,郑铎把司机支走。
两人坐在车里,又是新一轮的沉默。
没过几分钟,郑铎的手机响了,他先是英语接听,然后换成温柔的普通话,跟女儿聊起天来。
等他挂了电话,为了缓和气氛,江天乐问他:“阿瞳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江天乐见他情绪又跌下来,决定结束这种折磨人心智的时刻。她推开车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再见郑总,谢谢你送我回来。”
郑铎没吱声,看着她下了车。
江天乐走到楼道前刷门禁卡,门刚打开,胳膊被拉住。
她一回头,郑铎带着审视的目光问她:“工作有难处为什么不说?难不成我们连朋友也不算了?”
为了不挡着门,江天乐走到一边站着,她反问郑铎:“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其实几次比稿我们都不是表现最好的团队。”
“已经接了,就好好做吧。你的能力和干劲我心里清楚。”
大概是刚刚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江天乐这才闻到郑铎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那我加油。”江天乐意识到他今晚可能不太对劲,急着想跟他告别。
郑铎果然有所行动,见她又去刷门禁卡,把她扯进怀里。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他冷不丁地对江天乐说。
江天乐不动弹了,情绪跌宕起伏,最终为这个男人的脆弱言语而感到心软。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他,说:“去花园里坐会儿吧。”
尽管天气炎热,楼下蚊虫也多,她也没有邀请他上楼。
郑铎像个小孩般把头枕在江天乐的肩膀上,他不敢用力,只是微微靠着。江天乐神经一直紧绷着,进退两难。
郑铎跟她讲了些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又提到当初为什么执意要让已经分手的女朋友留下阿瞳这个小生命并独自抚养她。
他说:“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好多年。阿瞳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有了新的血脉连接,她或许可以陪伴我以后的岁月。”
过了会儿,他又说:“天乐,我确信自己爱上了你,想跟你一起生活,想跟你彼此陪伴。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点机会吗?”
“郑……郑铎,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你往左前方看看,你所谓的你很喜欢的人,跟你纠缠过很多年的人,他的车就停在你家楼下,而且还不止一天,你为什么没留意到?还是你知道却不想搭理他。”
江天乐猛然直起身体,她看过去,那的确是徐衍的车。
郑铎也坐直,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迅速恢复到清醒的状态,他说:“我每天晚上都会来你家楼下待一会儿,有时候看到你关了灯才会走,我来的第二天,他也来了,我以为他会上去找你,结果每一天他都跟我一样……”
“你们……”江天乐既觉得震惊又觉得好笑。
“他比我待的要晚,因为他每次都会等到我的车先离开。”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江天乐无语道。
“你跟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郑铎未等江天乐回答,自己下结论,“如果相爱的人在和好这条路上走得这么艰难,那我认为这种破镜根本没必要重圆,即便重圆,也是破镜,说不定还会重蹈覆辙。”
江天乐并不想跟郑铎探讨这个话题。
“如果我是他,知道自己被你这样喜欢着,我一定会上楼。天大的误会我也要拼了命去解释清楚,而不是这样拖着。”
“可惜你不是他。”
江天乐起身离开,大步流星地往楼里走,飞快地上了楼。
她冲了个冷水澡,边洗边把妆胡乱卸了,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她去到天台上往楼下看。郑铎的车消失不见了,徐衍依然在。
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等待,过了一个小时,徐衍终于现身了。
徐衍似乎又瘦了,头发长长了一些,胡茬也冒出来一些,他应该是一下班就来了,今天穿的衬衣上有他们单位的徽章印花。
他天性不受拘束,江天乐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进体制内工作。从他近段时间的工作状态来看,他似乎还算有斗志,并不是为了找个铁饭碗混日子。
见他颇有些颓废,又不说一个字,江天乐把原本想说的话先藏回肚子里。
江天乐给自己煮了碗面,厨房里没有空调,她拿了个小扇子站在锅边给自己降温。盛面的时候,徐衍进来了,从背后抱住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放开我。”江天乐有些不爽。
徐衍没放手,对她说:“下周我休假,周一到周五,我每天都去我家那个区的民政局等你。我给你五天时间,如果你来,我们就把婚结了,如果周五下班之前你还不来,我从此以后不再纠缠你。”
“你是不是有病?”江天乐转过身把徐衍往后推了一把,又踢了他一脚,“有病就去看病,你爸妈都是医生,还怕治不好吗?”
“我姐夫死了,脑溢血。那天替我接电话的时候是我堂姐,徐珩,你见过的。”
“徐……徐珩?”江天乐惊得说不出话来,多年未见,她是真的记不清徐珩的声音了。
“江天乐,我忽然觉得人的生命好脆弱。我觉得我姐姐好可怜,她还不到三十岁,我姐夫也是她的同学……江天乐,你害不害怕有一天我也突然死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病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姐夫什么病也没有。”徐衍说完这句,冷笑一声,“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了,我以为你能记得徐珩的声音,不会误会我,又想着或许你误会了,但会像以前那样跟我大吵一架,我宁可你跟我闹别扭。可是你什么也没做,我忙得没有心思联系你,不知道能跟你说什么,你就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都不向谢博航他们打听点什么。快一个月了啊江天乐,我完全消失不见了你也不在乎是不是?那如果我出了点什么意外,没人通知你,你会不会连我的葬礼都错过?”
“你死了一定会有人通知我。”江天乐话落,觉得这句话说的太狠,又气得掐了徐衍一下,“你现在到底清不清醒?我不想跟你吵架。”
“只有结婚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我想过了,我们这样纠结下去没什么好结果的,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郑铎天天等在你楼下,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不管怎么样,江天乐,我们试一试吧,你以前说过,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最好都嫁给他,爱就好好守在一起,恨就用力折磨他一辈子,不管你是还爱着我还是对我有恨,我都接受。只要你别不理我,我最怕的就是你完全不在乎我了,我不想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
“你现在像在神游,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江天乐继续去盛面。
徐衍却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她:“你说过,我不懂得在你面前示弱,那我就跟你示弱一次给你看。其实我一直都很需要你,高二的时候需要你,大一的时候也需要你,越是很难的时候,我越是需要你。这点所谓的自尊心我不要了,以后,我都不要了。你陪着我吧,好吗?”
“你少骗我。你完全是因为郑铎才会这么着急,你以前就是这样骗我的,有男生追我你就立刻出现跑来说一大堆话……我真后悔那时候信了你的鬼话……”江天乐说到一半,觉得这人的体温不对劲。
她转过身探了探他的头,本来天气就热,她摸不出门道,就把他推到客厅里,吹了会儿凉风后,她又去试探,他额头烫得厉害。
“你发烧了?”江天乐皱起眉毛。
“有一点吧。”徐衍艰难地吞咽一下,手搭在额头上,也皱着眉。
“你身体怎么这么差?就你这样还想一辈子陪着我,做梦吧。”江天乐嘴上数落不已,却立刻就去找温度计和湿毛巾,还给他灌了半杯温水。
“下周我等你。”徐衍说完这句就倒在沙发上睡了。
江天乐看了眼温度,还好是低烧。她严重怀疑这个人在演戏,但又不敢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就坐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隔一会儿就给他查查温度。
到了夜里,徐衍的烧终于退了。江天乐又累又困,放心去了楼上睡。第二天早上起床,她下楼一看,徐衍人已经走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周四,这期间,徐衍又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江天乐有些迷茫,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他抽风还是他真的下定了决心,周四下午,她偷偷去民政局瞄了一眼,没想到这人竟真的等在那里。
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又痴又可怜,穿着白衬衫,像是随时做好了准备去拍照登记。
终于,到了周五下午,江天乐心中经过千回百转的思虑,去民政局里把徐衍给揪了出来。
徐衍不跟她走,像跟她打架似的把她的包抢过来翻看。待他在里面看见了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后,不顾周围人奇异的眼光,拖着她就去填表。
照片没有提前准备,出来的效果江天乐非常不满意。让她更不满意的是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办事态度,他们真的太草率了,甚至都不问一句她是不是自愿的。
拿着本子从里面出来后,江天乐不上徐衍的车,非要一个人走。徐衍跟在她后面,问她现在是什么心情,面对父母又该怎么办。她一听父母两个字,急火攻心,把自己那一本结婚证扔在这人脸上,威胁他说:“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只是试一试,我根本不介意过几天就来跟你领一个本子。”
“你做梦,江天乐,我这辈子都不会重蹈我爸妈的覆辙。”徐衍把地上的结婚证捡起来,又问她一句跟不跟自己走。
“不。”江天乐笃定道。
“行吧,我给你几天适应的时间。”徐衍也不逼她,自己开了车离开。
结果到了晚上,徐衍还是忍不住去找她。
江天乐大概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整个人都呆呆的。
她在楼上睡着,徐衍自己在楼下弄吃的。她闻到香味,觉得是幻觉。
领证明明是很开心的事情,应该和父母朋友庆祝才对,可她的婚姻竟然像一场儿戏。
她想不通,头痛欲裂,吞了两粒安眠药后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半夜不知道是几点,徐衍把她一通折腾,让她在茫然中清醒。她误以为自己做了春梦,回吻这个男人的脸,吻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一把把身上的人推开。
“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江天乐,你睡懵了?”徐衍耐心地安抚她。
她发觉自己□□,气得要打人。
徐衍用了点气力钳制住她,又在她身体某处刮了一下,“我好好问你,要吗?这么多年了,你有想过我吗?我记得你之前是很喜欢跟我做这种事情的。老婆?”
“徐衍,我后悔了。”江天乐忽略那句别扭的“老婆”,定定地看着他。
“晚了。”徐衍被她这句话气着了,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宣泄。
她被他翻过来翻过去,终于,弄到很不舒服的时候,她惊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不行……不安全……”她又动心又排斥。
“这次我准备好了。你放心,生孩子这种事情你说了算,我绝对不会强求你。”徐衍认真说出这句话,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塞到她手上。
江天乐把东西攥紧,回想一下两人的过去,那会儿虽年轻,但胆子却大,只想和喜欢的人耳鬓厮磨,全然不计后果。她又想,行吧,既然已成定局,那全当是履行一次合法的责任和义务。
情到浓时,她觉得他似乎还是那个莽撞的少年,只是细节上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温柔。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她手指滑来滑去,想看他的脸,就移过去把灯打开。
“这是什么?”有了灯光,她看见几滴血,惊呼一声。
徐衍没理会。
“徐衍,难道这是我……”江天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什么呢二百五,你一血八年前就被我拿下了。这是哥哥流的鼻血。”
江天乐捧住徐衍的脸,仔细一看,他已经不声不响在鼻子里塞了纸巾。
“不至于吧你。”江天乐拍了拍他的脸。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夏天流鼻血,笑个鬼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19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