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安排给江天乐的新案子算不上什么好差事，报价不高，对方反馈也总是很慢，她想提高效率都难。她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怀念曾经充满战斗力的工作状态。

胡楠依最近也毫无斗志，一方面是筹备一场不合心意婚礼让她心力交瘁，另一方面她和她老公的感情出了点问题，最近两人时常吵架。

“还好我儿子的准生证已经办好了。”负气的时候，胡楠依会对江天乐说这句话。

江天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最开始听不懂，后来懂了，只当她是情绪化，安慰她婚姻磨合本就不容易，何况她是跟一个比她心智稚嫩的小男孩在经营一场太过突然的婚姻。

胡楠依开始抱怨小男孩的各种问题，江天乐听下来，这几乎是我国男性的通病，例如手机不离手，把厕所当避难所，又或者是对女人没耐心，在父母面前像个巨婴。

这些问题在恋爱阶段通通不会被放大。但一旦步入婚姻，小毛病都会变成大问题。

胡楠依说他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根本不期待孩子落地之后他会是一个好爸爸。

江天乐问她：“那你后悔吗？”

胡楠依迟疑了。

终于，某天深夜，胡楠依发了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给江天乐。江天乐当时正在帮第二天要出差的徐衍整理行李，看到胡楠依的消息，她有如遭受雷击。

聊天记录是小男孩跟他大学里那位前女友的。江天乐给郑铎的爷爷奶奶筹备婚礼时，听她同事提到过他这位前女友，说他们俩感情好，是男孩子开始追胡楠依之后才跟人家姑娘分手的。当时江天乐不以为意，还觉得同事过于八卦，眼下看到这对旧情人竟然在男孩结婚后又牵扯到一起，还发生了关系，顿时心绪难平。

胡楠依因为实在太气愤，说了一些过激的话，江天乐不放心她，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往外走。徐衍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担心孕妇受刺激，必须得去陪陪她。

问清事情的经过后，徐衍开车把江天乐送到胡楠依的娘家楼下，停了车，在小区里等她。

江天乐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楼，徐衍问她孕妇怎么样了。她皱着眉说：“她要离婚，并且她父母也支持。”

“那就离吧，父母都掺和进来了。”徐衍也直叹气。

“那孩子呢？”

“她肯定会要，生下来以后多争取一点抚养费吧。”

徐衍接话太果断，江天乐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孩子以后的心理缺失该怎么弥补？”

“现在的小孩没这么脆弱，而且得看大人怎么养。小孩儿的爸爸已经不靠谱不负责了，以后也未必能给孩子提供什么健康的生活环境。”

“你们学法律的看问题都这么理性吗？不是说孕期离婚很艰难吗？”

“我倒希望这些一时脑热未婚先孕的人可以理性一点。你经常跟我提她，我只是从她的性格和她的家庭环境来做分析，她离婚比不离痛苦要小。胎儿未出生之前是可以离婚的，出生后才能商讨抚养权问题，但哺乳期内一般都会把孩子判给女方。”

江天乐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这才多久啊，不到半年呢，孕期出轨真的这么普遍吗？”

“孕期出轨确实很普遍，但像你同事这么果断要离婚的，真的很少见。”

“你的意思是她勇气可嘉咯？”

徐衍想了想，说：“她肯定是个很洒脱很独立的人，而且有一双好父母可以依赖。当然，选择不离婚的女人也未必就可恨，这个社会本来就对女性不公平，独自抚养一个小孩真的很不容易。”

江天乐以前没发现徐衍身上有共情能力，他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扑过去，抱住他：“你总是出差，我能对你放心吗？你会管不住自己吗？”

“你觉得呢？”徐衍反问她。

“我不想做任何预判，你自觉点就行。”江天乐说。她险些就要问，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他就没想过跟别人发生点什么，毕竟人都有生理需求，但她最终没问出口。即便有，那也是婚前的事情了，何况他之前已经说过，他没有。

如果他真的有过，自己会介意吗？江天乐觉得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只是介意无用。

徐衍去洗澡的时候，江天乐继续替他整理行李，偶然发现他最近换了一个卡包。

卡包里有卡，还有不少名片，一时兴起，江天乐就一层层翻过去。掠过那些空白页，底面有几个夹层。她原本没想着要去动，但看见某个夹层露出一个白色的小角，就顺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是几张拍立得，第一张是徐衍和两个男孩子，他们穿着公司的文化衫，搂在一起笑。第二张是徐衍过生日，他带着生日帽，脸上被抹了奶油，笑得十分别扭。到了第三张，江天乐的手指和心脏下意识颤抖了。

这是徐衍和一个漂亮女生的合影，徐衍是正脸，因为脸上被抹了奶油，神情有些模糊，女孩子是侧脸，正搂着徐衍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笑容很是甜蜜。

拍立得总是给人一种尘封的旧时光的感觉，照片虽小小的，但人物都过分生动。江天乐盯着看了几分钟，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一种无力感，倒不像是心理的，更像是生理层面的。

她的心口和胃部绷得紧紧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徐衍和别的女孩子亲密，她不断安慰自己只是看到的太过突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一定要心平气和。

她安慰自己，兴许这只是这个女生的恶作剧，毕竟那天是徐衍过生日，大家嗨一点很正常，沈汀偶尔放得太开，也会搂着徐衍和谢博航的脖子找点乐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没什么不可接受。

她说过她相信他的。即便他真跟别人有过这一段，那又能怎么样呢？她还能因为他这段婚前的旧历史就跟他离婚？那如果是真的，她又能原谅他的谎言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女孩子是小Q吗？

她乱了，她把一个小时前还觉得不该介意他过去的自己给推翻了。

江天乐呆坐了一会儿后，把相片塞回卡包里，把卡包放回原位，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喝。她没关冰箱门，脸对着冷气吹。

徐衍这时从浴室里走出来，见她这样，走过来把她拉远，说这样会感冒。

她看着徐衍的脸，他的身体，这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变得好陌生。

兀自镇定了一会儿后，江天乐把卡包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问徐衍：“这个你要带吗？”

“不带。”徐衍粗粗看了一眼，说。

“你出差怎么总是去S市？”

“还是之前那个项目。怎么了？”徐衍笑了一下。

“你以前公司总部在那边，每次去会跟老同事联系吗？”江天乐又问。

“不忙会碰个面一起吃个饭，这帮人还不知道我结婚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徐衍的反应太正常了，说到结婚两个字时自己还忍不住笑了。江天乐不懂心理学，但下意识觉得他是很松弛很自然的。

她曾在微博小号里讽刺他是个天赋异禀的表演艺术家，就因为他圣诞节明明收到了学妹送的礼物，却因为怕她误会，就说是室友的女朋友送给室友的，他有三个好室友，次次都会帮他打圆场且圆的滴水不漏。

以前这样的小谎言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吃起醋来的江天乐一点都不可爱。但江天乐可爱的是，自从两人恋爱后，她很少会像小时候那样口无遮挡，当面说难听的话。她生气的状态就是自己生气不理人，她大多数情况下都能管住自己的嘴。

所以当徐衍无意中看到她在微博小号里写的那些话时，会觉得她是个两面派，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因为要分开一周，这晚徐衍打定了主意不放过江天乐。江天乐却无心应战。

做到对方没有反应时，徐衍有些懊恼，他把江天乐翻过来，正视她的脸，质问她：“你怎么了？”

江天乐偏过头，说有点累。

“在想胡楠依的事情？”徐衍问她。

江天乐胡乱应着：“嗯。”

“能不能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在这种事情上分心？”徐衍的兴致像被冷水浇灭，自然是不开心的。

江天乐只好昂起头亲了他的脸一下。

“你太敷衍了。”徐衍说。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很容易累。”江天乐背对着徐衍。

“你累什么了？每一次累的都是我。江天乐，我们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总这样……”

“我有总这样吗？”江天乐也有点不高兴了。

徐衍叹气道：“我总觉得你对我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别再找什么借口说长大了，人再成熟，身体反应不会蜕化，何况你才多大啊。”

“和你分手后，我跟别的人在一起过。”江天乐转过身来，“这个你知道的吧？”

“你想说什么？”徐衍的口气冷冷淡淡。

“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正常情侣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过……”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徐衍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江天乐也坐起身来，她很平静地说道：“只是跟你坦诚自己的过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体验过更好的，再回头跟我，觉得没意思了？”徐衍带了些力气按住她的肩膀，“江天乐，你跟谁谈恋爱，谈了多久，发展到哪一步，当年我都一清二楚，用不着你再来提醒我。”

江天乐吃惊地看了徐衍一眼，他这句“一清二楚”足够她懵好一段时间。眼下她先把这个疑惑抛在一边，认真问他：“那你呢？”

“你不是说不刨根问底嘛，怎么，还是忍不住了？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徐衍说完这句，起身离开了卧室。刚出卧室门，他又折回来拿自己的枕头，他深深地看了江天乐一眼，“在我走之前，你最好能主动哄哄我。”

徐衍是早班机，天刚亮人就醒了。他一出客房门，看见江天乐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给你弄点吃的吧。”江天乐眯着眼睛对他说。

“你这算是求和吗？”他问她。

江天乐说：“你说算就算吧。”

“你半夜就应该去找我的，何苦等在这里。”徐衍继续跟她摆谱。

江天乐没心情哄他，沉默寡言地给他弄了点吃的，然后就回房间里睡了。

徐衍见她这样，早餐也没吃，直接走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除了起床和睡前打个招呼以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江天乐工作不太忙，有了大把的胡思乱想的时间。她试图从徐衍的社交平台去寻找这张旧照片背后的故事，但她尝试了几次都无果后，就不打算再继续。她觉得她或许应该相信徐衍。

她唯一不解的是，如果是恶作剧，那他为何会把这张照片留这么久，还有小Q的那些书，他也都十分珍惜的留存。

江天乐又从焦梓和沈汀那里打探徐衍那句一清二楚是什么意思，这两人都表示不知情，但沈汀回想起来，说濮嘉宁当年一度很关心她的新恋情，恐怕正是替徐衍关心的。

徐衍这几天是真的忙，但凡有时间闲下来，他会在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可惜他的老婆每天都只有一句早安和晚安送给他。这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发了条朋友圈，大概是说自己生病了，没人关心好难过。

江天乐一看，当然急了，立刻就往S市飞。她没跟徐衍打招呼，想着或许给他一个惊喜能让两人这段时间的别扭状态迅速破冰。

她知道徐衍住哪家酒店，每天大概什么时候会回酒店。人到了之后，看时间还早，就先按攻略找了家酒店旁边的餐厅去吃饭。

她坐在窗边，边吃东西边看这个城市的黄昏。她之前偷偷来过一次，在他们分手的一年后。

她那次来，只是想来看看他生活的城市。她连他公司附近都不敢靠近，只是尝了尝这里的美食，看了看这里的人，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气候，第二天就乖乖回去了。

江天乐特别喜欢吃流沙包，今晚她一口气吃掉三个。就在她心满意足想要回酒店给徐衍一个惊喜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对面走过来。

她心想还真是巧，再看过去，徐衍的边上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他们三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让她一下子想起第一张拍立得。

她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出去跟他们打照面，突然，另一个女孩子小跑着追上三个男人。距离稍微有点远，她看不清女孩子的脸，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子就是亲徐衍脸的那个姑娘。

江天乐最终没有出餐厅。她也放了心，这充分说明徐衍的身体没有出问题。

一行四个人站在酒店门口说话，不一会儿，徐衍跟几个人挥手告别，然后独自进了酒店大堂。

江天乐这才动身，待她走到酒店门口，刚刚那个已经离开的女孩却又折回酒店里。

不一会儿，徐衍和女孩子一起从里面走出来。他应该是想送送这个女生，边走边跟她说着话。

江天乐觉得自己这时候跑过去很是不合时宜，就拖着行李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她像看电影似的看着这对叙旧的男女，一看就是十分钟，这两人竟没有要告别的意思。

就在她看得了无兴致时，终于剧情迎来了**。徐衍转身要走，女孩子突然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徐衍显然愣住了，立刻要推开她。女孩子却不依不饶，在徐衍转过身后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最后，这个女孩子哭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天乐看愣了，一时之间竟像是看到了自己和徐衍的过去。她从长椅上站起来，头皮开始发麻。

这时候，徐衍把女孩子从地上捞起来，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子又抱紧他，这一回，徐衍没再推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哭。

今天字数多，明天不一定更，但是我尽量更，不更会明天一早就通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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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