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北已经来过,更多的人好奇地打量夏桔。
“夏桔都这么大啦,是大姑娘了,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你们看兄妹俩都长得特别精神,夏安北还是公安呢。”
夏桔的声音特别响亮:“我们兄妹没地方住,现在住在仓库里,我家的房子租给表叔家,我们要搬来住,房子不租了,以后跟大家还是邻居。”
再次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开始攻击她,夏桔想起有段时间她整天跟在夏安北身后,拽着他的衣摆不放,生怕自己也被送走。
那时候的夏安北笨手笨脚,给她洗脸总是把手呼在她脸上,搞得她喘不过气,帮她洗手总是把她的袖子弄湿,她从来没嫌弃过,大哥就是她的一切,可夏安北还是狠心把她送养!
想起那个不大丁点的自己,夏桔使劲抿唇,瞪着走在他斜前方的夏安北。
夏安北感觉很敏锐,回头,刚好对上夏桔幽怨的、探询的很复杂的眼神,顿时无语。
有好事儿的大娘把兄妹拦住,往二进院东厢房的方向斜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房子说不租就不租,你表叔家那么多人,上哪儿住去,我看他们肯定不乐意搬,且得扯皮呢。”
“可不,你们要是不回来,房子就是他们家的了,白捡的三间房,谁愿意搬走?”
从邻居的议论中,夏桔意识到表叔一家可能并不愿意痛快搬走,可房子是他们父母留下来的,无论如何都得要回来。
走到东厢房门口,就听屋里语气急促:“他爸,夏安北又来了,肯定是来要房子,赶紧躲里屋去,我就说你不在家。”
夏安北大步跨上台阶,往门口一站,说:“表叔,别躲了,我来还是要说房子的事儿,我跟夏桔要回来住,你们腾下房子吧。”
来不及躲的表叔跟表婶非常尴尬,表婶马上攒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热情迎他们进去,又是倒茶又是对着夏桔一顿嘘寒问暖,夏桔干脆地说:“表婶,我们没地方住,得住这几间房子。”
说是远房表亲,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同一个厂上班,夏父夏母去世,他们都没咋管几个孩子。
表叔跟表婶都维持不住笑脸,脸都垮了下来,邻居们说得对,房子白住了这么多年,他们以为房子没人要,已经是他们的了,兄妹俩突然上门,让他们很为难、苦恼,好像自家的房子被别人争抢一般。
表叔很为难地摊手:“我们家这么多人,上哪儿住去,再说,这房子我们住了这么长时间,那就是我们的家,你要让我们搬,总得有地方吧。”
夏安北不跟他们客套,说:“你们自家有房子,搬回自己房子。”
表婶使劲拍着大腿唉声叹气,脸皱巴得跟菊花似得:“就一间房,哪儿住得下这么多人,现在你二表兄住着呢,他马上结婚,给他当婚房用的,房子没了他婚事不得黄了。”
短短几句交流,夏桔就感觉他们要赖账,也不想跟他们啰嗦,说:“表婶,你们怎么住不用跟我们诉苦,我们也没地方住,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表婶打量着夏桔,突然有了主意,猛地一拍大腿,高声说:“嗨,夏安北跟派出所申请分房,夏桔也十七八了吧,马上要找婆家,你们哪儿还住得着这房子,要不,你们就先在这儿住几天。”
兄妹俩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夏桔被这种说法惊到,你管人家住不住呢,人家来要房子总得给吧,想把房子据为己有不成!
夏安北则想到三个弟妹被送走后,就剩他跟夏桔,表叔倒是说过搬进来,让他们俩跟他们一家一起生活。
十岁的夏安北拒绝了,但他其实并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
原来那时候,表叔一家就存了想要房子的念头,他去参加,刚好便宜了这家人。
上一世,夏安北一直在边疆,并没有回来过,这套房子实际上已经成了表叔家的。
可惜,他应该把房子要回来给弟妹,而不是不清不楚地被别人占有。
对方越是想侵占房子,越应该把房子要回来。
他还未开口,夏桔已经伶牙俐齿地开口:“表叔,表婶,你们咋不跟农机厂申请房子呢,非得住我们家的?我们不会再把房子出租,你们腾房,搬回自己家去,不用跟我们说难处,谁家都有难处,当初我们兄弟姐妹最大的才十岁,你们也没管过,不是嘛。”
门口处,窗户处挤了不少邻居在看热闹,都能听出这家人想要占房子,都听不下去,纷纷出言指责。
“当初五个孩子多可怜,你们也没管,现在还占着房子不还给人家。”
“这么大的房子住着宽敞,他们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不想搬走。”
“俩孩子没地方住,没爸妈的孩子可怜啊,还要被表叔一家欺负。”
表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也转得飞快,开始强词夺理:“了不得了,夏安北可是公安,逼着老百姓腾房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夏安北,你刚到派出所,就干这种事?你不怕我找你们所长去。”
夏桔再次被惊到,表叔表婶居然想通过夏安北的工作给他施加压力,看来这一家人的人品不咋样啊。
要房的难度超出她得想象。
夏桔站了起来,抿着嘴,睁着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往门口看,视线从那些看热闹的人脸上滑过,看得那些大娘婶子们的心都快碎了,她收回视线,说:“我的养父母已经去世,在生产队里孤零零的,现在跟我大个住仓库,这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们的,有了房子,我就能搬回来住,还能把在受苦的哥哥姐姐找回来。
当着邻居们的面,你们说,不想把房子还给我们是吗,我就要你们一个答复,还,还是不还,还有五年房租没给呢,房租也给我吧,在生产队,要不是打铁,我都吃不上饭。”
听夏桔这可怜兮兮的语气,夏安北的心也快碎了,他不希望妹妹通过卖惨收回房子,但显然,卖惨很管用。
“啊,连房租都没给,真好意思白坑人家房子住,当初五个孩子那么可怜,愣是一口饭都没给吃,生怕赖上他们家。”
“搬回自己家去,快把房子还给他们。”
“一大家子欺负俩孩子,还要把房子给占了,为了房子一点脸面都不要。”
表婶那张脸比黄连还苦,哭丧着脸也想卖惨:“要是有地方住我们早就搬走了,这不是没地方住嘛,你们说我们这一大家子住哪儿,你们给我找地方?”
“呦,哪家子不都是挤着住,凭啥让我们给你找地方!”
一大家子人七嘴八舌的诉苦,搞得兄妹两人势单力薄,夏桔觉得这一家人太难缠,大声打断他们,说:“谁家没难处,我还住仓库呢,我爸妈都死了,留下的房子你们不是想给侵占了吧,一年就要六块钱租金,还差三十块钱没给,别说那么多用不着的。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婶子,帮忙做个见证。你们就告诉我,还,还是不还?表叔,你说。”
“还,必须得还。”
“我看他们还真想把房子给占了,没想到他们是这种人,一大家子欺负俩没爹没娘的。”
“自家不是有房子嘛,搬回自家去,把房子给人腾出来。”
这些邻居有真正伸张正义的,也有纯粹不想让表叔一家占便宜的,看别人占便宜可自己占不到难受,全都站在夏桔兄妹这边。
几个孩子父母去世时,家家户户都穷,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忙,可现在孩子想要回房子,嘴上支持肯定能做到。
表叔感觉到了舆论的压力,他用手胡乱地抓头发,额头后背都开始往外冒汗,不得不说:“还,可是你们也不能逼我们搬,总得容我们想想办法。”
夏桔朝四下里看了一圈,说:“大伯大娘们都听见了,我表叔说会尽快腾房,等我们搬进来,大家来喝茶。”
夏安北不想一直纠缠,肯定得给对方留时间,又不能说搬就搬,他干脆地结束第二轮战斗,说:“我们先回仓库,麻烦表叔尽快腾房。”
兄妹俩离开的时候,看热闹的人情还未散去,表叔满脑门子汗,看这架势,不仅不能把这房子据为己有,连住都住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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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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