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齐成瑾已经应承她,等到下班回来,会将缘由讲给她听。
但关蓓还是想问问方小草。
一来方小草和齐成瑾两个人讲故事的角度估计是不一样的。
二来则是关蓓觉得齐成瑾这人话太少了些,从齐成瑾口中打听故事,说不定三两句话就打发了。
“没什么事儿。”方小草不愿多说,但是这事情也确实应该让关蓓知晓。
“你嫂子想分房子,没轮上她,这两天心气儿不顺。”
“她要是给你脸色看,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她。”方小草拿起炕上的针线活,一边说着,一边做起了针线。
余光却看向关蓓,心中明白分家这事情是不能拖了。
这是关蓓说话委婉,要是关蓓像她妈陈美云那样,估计今天一早饭桌上就要闹腾起来。
“我和大嫂是妯娌,是该好好处的,但要是大嫂一直这样,也是被人看笑话。”关蓓想起自己早上看到的对面窗户上的人头,觉得大嫂这事情做得不地道。
方小草比关蓓更明白院子里的邻居,脸色瞬间黑下来,“等我收拾她一顿就老实了。”
关蓓没再说什么,帮着方小草捡鞋样子,心中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齐家给了五十块钱的彩礼,陈美云全都给了她,又额外给了她三十块钱的压箱底钱。
再加上她之前半年替人代班手上攒下来的,现在一共是有一百五十五块钱。
差不多是四五个月的工资,听起来不错,但是她没工作,这段时间也没听说谁需要代班,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
但自己能干点什么,去哪里能找个工作,关蓓也不知道。
齐成瑾上班早了半个小时,下班也就早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关蓓正帮着烧火做饭。
看到后,齐成瑾顺手接过关蓓手中的活,让关蓓在一边坐着。
关蓓虽然没说话,但心中默默给齐成瑾加了一分。
知道主动分担家务,这习惯不错。
“再给我闹事,这顿饭就别吃了。”开饭前,大嫂王霞率先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就想挑挑拣拣,但提前被方小草堵了话头,只能埋头吃饭。
但眼神还是时不时从关蓓和齐成瑾身上扫过。
“不想吃可以走。”就在关蓓忍受不了王霞的眼神,准备发问的时候,齐成瑾开口了。
王霞猝不及防对上小叔子的目光,吓了一跳,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说吧,到底咋回事?”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让人连吃饭都不安省。
关蓓盘腿坐在炕上,和齐成瑾面对面。
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齐成瑾想笑,但忍住了,和关蓓说起缘由。
齐成瑾之前被家里人送去乡下的那三个月,他爹在厂子里上夜班。
有天半夜,他爹齐建设总觉得厂子里的味道奇怪,就一路寻着味道找。
发现是厂子里着火了,着火的地方旁边就是仓库,放着一批厂子里刚刚花大价钱买下来的电缆线,准备给车间升级。
要是被火一把毁了,厂子可以说损失惨重。
保卫科的巡逻人员距离仓库有点远,齐建设来不及喊人,正巧齐成瑾他哥半夜给他爹送东西吃,帮着他爹一起灭火叫人。
成功阻止了一场火灾,大大减少了厂子的损失。
厂子领导感谢齐家父子做出的贡献,应允齐建设可以答应齐建设一个条件。
王霞知道这件事后,就想着让厂子分房子。
齐建设是厂子的老员工,齐成国也进厂子有六年了,现在又保护了厂子的财产安全,完全可以要个分房名额。
而且王霞房子都看好了,她不想住在西厂区的大杂院了,她想搬到东厂区的筒子楼里,看着就高级!
这两年轧钢厂的生活区建设一直没停,又新建了两栋筒子楼,准备用于职工第三批分房。
虽然筒子楼还没建设好,但是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
说是这次分房主要是分给那些工龄十年以上,夫妻两人都是轧钢厂正式工人的。
齐成国的工龄不够十年,王霞也不是轧钢厂的职工,这次分房原本和她无关。
但这不是有这么个立功的机会嘛,厂领导看在面子上,一定不会拒绝。
王霞觉得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家里没人听她的。
她刚把自己分房子的想法说出来,齐成国就让她别想好事儿,领导那个承诺另有安排。
没过几天,王霞就知道那个安排是什么了。
原以为去乡下不回来的小叔子回来了,一回来就是轧钢厂的正式工。
这正式工怎么来的,就算家里人没明说,王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从那之后王霞在家里就成了这样子。
关蓓抬头看了眼齐成瑾。
她这段时间同齐成瑾的接触不少,也从关晨那里听来了许多齐成瑾过去的事迹。
关蓓觉得关晨口中的齐成瑾和自己见到的齐成瑾判若两人。
关晨口中的齐成瑾,吊儿郎当,每天闲着没事儿都要找事儿,有时候还会聚集好几个不上学的二流子,走街串巷。
而关蓓见到的齐成瑾,大部分时候是沉默的,但有问必答,有自己的担当。
齐成瑾没看懂关蓓的眼神,不过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想法是,每个月给家里十块钱,连着给五年,这六百块钱就当是我买这份工作的钱。”这是齐成瑾知道自己工作来源后的想法。
只是现在没分家,家里的钱都在方小草手里
他这只是个想法。
可是现在不一样,结婚那天他虽然忙,但也听见了方小草和陈美云的对话。
而且现在他和关蓓是一家,他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和关蓓商量。
“你的工作,你说了算。”关蓓不愿插手这事情,毕竟这工作和她也没关系。
“不过这事情要等分家后再说。”
夫妻两人说完,便收拾准备洗漱睡觉。
两人结伴去刷牙的时候,水龙头那里正站着个人。
“是对面的老太太。”齐成瑾低声同关蓓介绍,又扬起声音打招呼,“周奶奶,大晚上洗衣服啊!”
“呦,是你们俩啊!”老太太年纪大了,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才将两人认出来。
关蓓打了声招呼,在老太太身旁站定。
而老太太干脆停了洗衣服的手,目光在关蓓脸上落定。
打量了许久,终于出声,可惜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脸颊无肉,命中无福,可不是什么好运道啊!”
“我看您嘴唇薄的都看不见了,想来没少刻薄人吧。”关蓓知道婆婆口中的神神叨叨是什么意思了。
原以为是精神上有点不正常,没想到真是神神叨叨,封建迷信。
关蓓本想着第一次正儿八经见面,对方又是烈士军属老太太,自己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但是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话这么难听的!
说什么脸颊无肉,这年头半个月吃上一回肉的家,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家庭,谁还能长得珠圆玉润不成!
“我听说革委会就在后面的胡同口,要是您不认识路,我明天可以带您过去。”关蓓脸上还笑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起来。
她是新来的媳妇,想着和大杂院里的人好好相处,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但她也不能什么话都退,让人看着自己好欺负。
果然听到革委会三个字后,周老太太的神色变了,“你这孩子,我就是随口一说。”
说完衣服也不洗了,端起盆就走。
“这老太太在你们院子里一直这么张口就给人算命?”
到处都在破四旧,这老太太倒是光明正大,怎么没人把她抓进去?
“老太太以前不是这种人,儿子死后受了刺激才成这样。”
老太太就那么一个儿子,年满十八就参军入伍了,在部队里八年,写信给老太太说,等自己在部队里待够十年,就退伍回家。
老太太满心欢喜等着儿子回来,但这封信后不久就传来了儿子没了的消息。
最终老太太等到的只是烈士的抚恤金,还有薄薄的骨灰盒。
这消息传来没多久,老太太的儿媳妇便回了娘家,剩下老太太和一个年幼的孙女相依为命。
从那之后,老太太就变得神神叨叨。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只要烧香拜佛,足够诚恳,自己儿子就能投胎转世,重新和自己相认。
但是从孙女八岁,拜到孙女十三岁,整整五年,老太太都没等到自己儿子转世,心思逐渐偏了。
据说是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个看相算命的,老太太跟着学了一手。
从那之后,整个胡同的人都被她点评过,而他们大院的人,更是天天遭殃,而且老太太谁的面子也不给,什么话都说。
为此老太太经常今天被人送鸡蛋,明天被人打一顿,后天直接被人举报到革委会,进去关两天。
但是这些都没用,老太太是烈士军属,儿子为公牺牲,家里又只有个小孙女相依为命。
革委会也不敢让老太太真出事情,就是教育几天放回家。
因此老太太虽然现在对革委会虽然印象不好,但又觉得没什么大事儿,依旧我行我素。
革委会都没办法,大院里的邻居更没办法,只能尽可能躲着这老太太走。
但其中两人反其道而行之。
这两人一个是住在西边结婚几年的小媳妇儿,另一个就是自家大嫂王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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