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冬，华夏国S省L城王家镇杨树村，钟家。zhongqiuzuowen

虽然还没有进入腊月，S省已经很冷了。

在冷风的刺激下，大多数人恨不得整天躲在相对暖和的屋里不用出门，钟家人却顶着寒风围在屋外。

钟家院子的两侧小屋，屋里是两个孕妇此起彼伏的痛呼声，院子里，钟家人焦急地等待着新生命们的降临。

左边屋里生产的是钟老二钟志武的媳妇王慧，怀孕7个月，早产，屋里大嫂张玉莲跟钟家请来的接生婆洪大娘忙活着。

右边屋里生产的是钟老三钟志华的媳妇田松兰，怀孕将将满10个月，不算早产，屋里只有婆婆苏时芳和邻居林大嫂子帮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十里八乡今天有空的接生婆就洪大娘一个，还是钟家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自然优先安排给了早产的王慧。

钟家在杨树村里算是有点家底的人家，其他家的孕妇辛苦点的都有上工时在地里生产的，钟家的孕妇们却过五个月就不用去挣工分了，只需要在家里做点轻省的家务就行。

谁能想到，这么精心的照顾下，钟家两个儿媳妇竟然会因为一包红糖闹得早产了。

钟老汉钟英才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心里担忧地想，老二家的这可是头一胎，又是七个月早产，可千万不能出事，这可是李铁嘴说的自己家的福星！都怨老三家的，果然老三生来就是克自己的，他媳妇孩子也克着咱老钟家。

钟家现在第三代有四个孩子，两个大孙子钟爱国钟爱党和大孙女钟丽是老大钟志文家的。

大孙子二孙子这时候带着自己妹妹在屋檐下翻花绳玩，要不是自己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两个婶婶在生产，不许闹事，早就忍不住溜出去玩了。

钟老汉还有一个三孙子钟爱军，是老三钟志华家的儿子，这时候正眼巴巴守在自己家屋子门口，等着妈妈生弟弟妹妹。

钟爱军一直跟大伯家的哥哥姐姐处不来，三房在钟家一直不受宠，连带着孩子们也受了影响，大房的三个孩子一直不愿意带着钟爱军玩。

钟爱军心想，这下自己妈妈终于要给自己生亲弟弟妹妹了，他一定会对弟弟妹妹好的，照顾他们，把好吃的都省下来给弟弟妹妹吃，不让堂哥堂姐欺负弟弟妹妹。

钟老大坐在门槛上编竹筐，两个弟弟向来不和，作为钟老汉比较重视的长子，又有长孙长孙女，自己一房在家里占尽了便宜，弟弟们的热闹可等着瞧就是了，不过钟老二毕竟跟自己一个妈，该向着的时候还是得向着。

钟老二站在房门口，揉揉自己已然乌青的眼角，瞪了一眼弟弟钟老三，想着自己媳妇才怀孕7个月，他心下不免又急又忧，这可是结婚五年才有的宝贝，就因为老三媳妇不懂事贪那点红糖，媳妇眼看着就要早产了。老三果然是小娘养的，连媳妇也不懂规矩，爹分好的东西都想抢。

钟老三也不服气地瞪着钟老二，他嘴角被老二打破了皮，又麻又痛，但这会却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钟老汉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钟志文钟志武跟两个女儿钟玲钟敏是前头媳妇生的，独他钟老三是后妈生的。

前头媳妇生二女儿钟玫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妈本是县里的人家，因为先头家里定的未婚夫打仗一去不回，才耽误了婚嫁，最后只能嫁给钟老汉，当上了后妈。

他妈从来在家里就说不上话，为着不让人说后妈虐待前头的孩子，也不能在明面上偏疼他什么。而自己爹呢，就更不用说了。一向就疼钟老大钟老二胜过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不管是自个家的，或是舅家送的，都紧着老大老二，就连舅家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城里的临时工工作，爹都逼着妈让自己给了老二。

等到孩子们结婚生子，钟老汉就更是偏心了。

钟老大娶了自己亲娘那边的远方亲戚，钟老二娶了村里会计家的侄女，都给了价值不菲的彩礼。

甚至两个姐姐出嫁时，也各给了一笔嫁妆。而自己跟媳妇看对眼了，因为媳妇家里对外都说是逃荒来的，在村里没有权势也没有根基，自己爹险些连彩礼都不肯出，只打算给一袋粮食就打发了，还是舅舅家偷偷贴补了一二，不然怕是都没脸进岳家的门。

钟老大跟媳妇张玉莲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家里老爷子把三个孩子当成宝贝。

大孙子大孙女，老爷子的命根子。

近几年收成不好，家里谁不是天天吃咸菜疙瘩喝苞米糊糊，钟老汉还单独给孙子孙女加餐吃鸡蛋，说是再苦不能苦孩子。

而自己家的儿子，从小就被说男孩子该穷养，除了舅舅家送的鸡蛋，自己偶尔偷偷上山设陷阱捉点野兔子竹鼠，竟是没给自家孩子吃过什么好东西，家里的鸡蛋是决计不可能有份吃的。

家里的好东西，轮是轮不到他家的，就连自己舅舅家送来的东西，有时候都得被爹抢走给大房的孩子。

这回就为了媳妇娘家送的一点红糖，是给媳妇儿田松兰坐月子补身子的，就这，老爷子都说，老二媳妇结婚五年好不容易怀这一胎，红糖给老二媳妇补身子，媳妇气不过跟老二媳妇拌了几句嘴，谁能想到两个人这就都要生产了呢。

“再使点劲，看见孩子头了...”

“加把劲，深呼吸，马上就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大胖闺女！”

左边房间里响起了女人们的叫声。

“生了生了，孩子生了！”随即响起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钟老汉烟锅一扣，喜上眉梢，“好！咱们家又添丁进口了！”

钟老大也恭喜自己弟弟终于有孩子了。

这时候，接生婆洪大娘出来了，只是却面露难色。

洪大娘找了找，没看见苏奶奶。

她只好来到钟老二面前，面带尴尬，悄悄说：“志武啊，你媳妇这次生的有点难，月子好好保养，不然怕是怀不了下一胎了。还有孩子不足月，这几天一定要小心照顾，别让孩子见风。你媳妇现在累睡着了，你一会再进去看她吧，有你嫂子照顾她呢。”

钟老二一听，自己媳妇竟然被三房害得生不了儿子了，他怒上心头，扑上去又打了钟老三一拳。

“老二，住手！”

钟老大不满意了，喝住了钟老二，当着外人就兄弟阋墙，这不是让外人看钟家的笑话吗。

钟老三却没管自己两个哥哥的官司，他擦了擦嘴角被钟老三打出来的血迹，急得在门口来回走，“妈，松兰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啊！”

门里传出一句隐隐约约的话。

“你别急，女人生孩子哪有这么快的...”

怎么能不急呢。二嫂头胎都生下来了，自己媳妇都第二胎了却还没动静。钟老三把手攥得紧紧的。

这时候，院里的孩子们突然叫起来。

“爷爷爷爷，下雪了！”

钟老汉立刻走出屋，用手一接，果然看见有雪花稀稀疏疏地落在手掌上。

今年冬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杨树村一直没有下雪。

俗话说得好，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有了雪，明年才会有个好收成。

钟老汉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哈哈哈，好啊，我的乖孙果然是个福星，刚出生，就带来了一场瑞雪，”他又笑眯眯地对着钟老二说，“老二啊，我们乖孙女，以后就叫钟宝儿，我们钟家的宝贝！”

大孙子钟爱国听见爷爷说的话，不乐意了，他跑过来，拉起钟老汉的手臂摇着撒娇。

“爷爷，妹妹才不是宝贝，我才是爷爷的宝贝孙子！”

钟老汉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你们都是爷爷的宝贝！爱国啊，以后可得多照顾宝儿妹妹，对妹妹好，知道了吗。”

钟爱国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钟老汉有了个福星孙女，心满意足，亲自去自己屋里拿出了四个鸡蛋，递给了洪大娘。

洪大娘拿了鸡蛋，脸上堆笑，“钟老哥，我看你这个孙女是个有福气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早产7个月就出生都没事，可不是有福气吗。

前几年收成不好，女人们能怀孕生孩子的也少，大家伙都穷惯了，就算是这两年生孩子的多了，生男孩的家庭也多半只给两个鸡蛋，生女孩的给一个鸡蛋都不错了。

生了女孩还给四个鸡蛋的，钟家已经是杨树村的头一户了。

这时候，右边房间里终于也有了动静。

“松兰，使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吸气，呼气，来，跟着我指挥使劲...”

“生了生了，好漂亮的一个闺女！”

田松兰好不容易生完孩子，都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她听到林大嫂子的叫喊，勉强睁开眼侧头一看，只见宝宝正被婆婆抱在怀里，擦干了身子，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被裹好，脸蛋圆嘟嘟，粉嫩嫩，不像儿子出生时那样像个红皮猴子，宝宝的皮肤就像牛奶一样，又白又细嫩，看着就想摸一把。

外面的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声音，钟老三还沉浸在自己终于儿女双全的喜悦中，他期待地看向钟老汉，想着自己爹会给闺女取什么名字，“爸...”

“不过是个赔钱货，老三你自己随便取个名吧，我得去李铁嘴那一趟。”钟老汉摆摆手，说完径直走了。

钟老二嗤笑出声。

钟老三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紫，自己爹竟然这么区别对待自己的女儿，老二家的就取个跟大家不一样的名字，轮到自己女儿，竟然连名字都懒得取。

刚巧这时候，苏奶奶出来了，说屋子收拾好了，钟老三可以进去看媳妇孩子了。

钟老三也不去想这些了，带着儿子一起进屋了。

“我闺女可真是漂亮，我呀还从没见过刚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孩子呢。”钟老三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闺女。

钟爱军人小身子矮，一时看不着妹妹，忍不住一跳一跳地伸长脖子，急道：“爸爸爸爸，让我看看妹妹！”

钟老三把女儿放在床上，让儿子看妹妹，又转头对媳妇幸福地笑，“媳妇，我想好给咱们闺女取什么名了，就叫钟盼，盼盼，咱们闺女是咱们一家盼来的小闺女。”

老三媳妇笑着看着闺女，又看看丈夫儿子，她感觉到一阵疲劳，沉沉睡去。

钟爱军看着妹妹小小的一只，躺在妈妈身边，闭着眼睛。

“妹妹好可爱哦，比大牛家的妹妹可爱。”

“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知不知道。”

“嗯！我一定会的。”

小小的婴儿听着爸爸妈妈和哥哥的说话声，无意识中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钟盼，盼来的女儿，好温暖的名字，婴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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