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侬胡说!侬脑子瓦特啦?”最先发难的当然是当事人方庆生,最大的秘密就这么暴露,他又惊又怒,还带着无言的恐惧。
没人愿意被人知道自己不育。
这可是让男人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耻辱。
儿子被欺负,当娘的最先忍不了,王家人还没有接话,廖红芳就跳起来怒骂道:“王蔓云,侬胡说什么,明明是侬自己下不了蛋,还敢怪我家庆生,早知道就不该让侬在我方家待三年,早应该把侬个瘪三扫地出门,戳那娘额逼,侬起西伐!”
可能是太生气了,平时在外人面前很注意形象的廖红芳不仅暴跳如雷,还骂了脏话。
这脏话一出,连带着所有王家人也都被骂进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贯怕方家人的王家人脸色都阴沉起来,就在他们准备好好还几句嘴时,不是原主的王蔓云根本就懒得顾忌那么多,伸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原主三年来被廖红芳这个老巫婆欺负得不轻,接收记忆的王蔓云对廖红芳早就不顺眼,此时对方敢骂娘,她就不会惯着。
清脆的巴掌声后,恶毒的咒骂声瞬间停止。
不管是方家人,还是王家人,都震惊地看着迅速把手收收回去的王蔓云。
“侬……侬个……”
廖红芳被这一巴掌扇蒙了,指着王蔓云,结巴了几句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从王蔓云进门,一直以来都被她这个婆婆压制着,连吃块肉都得自己同意,她没想到有一天王蔓云敢当众打自己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廖红芳气得快吐血,但内心深处却有着一丝害怕。
典型的欺软怕硬。
“我警告侬,嘴巴放干净点,侬个女人还想草我妈,也不看看侬有没有那功能,这么想草人,赶紧去投胎。”王蔓云躲在大哥身后骂完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就怕侬这辈子恶事做绝,投胎也投的是宗桑胎。”
“侬敢骂我是宗桑(畜-生),侬才是宗桑,侬全家都是宗桑!”
廖红芳气得胸口急剧起伏,脑子也被刺激得乱糟糟,骂人的话那是顺嘴就来,根本就来不及过脑子。
“宗桑骂谁?”
“册那(他妈的),侬却大比啊,嘴巴那么臭!”
王家所有人被廖红芳骂是畜-生,葛慧与谭荷花忍不了,女人的口水战直接打响,以前婆媳二人想从方家身上要好处,多有忍让。
但真要吵起架来,婆媳二人的口才还是不会落下风的。
葛慧与谭荷花参战,单打独斗的廖红芳一人当然不是对手,幸好她还有个妯娌。
罗翠云终于从方庆生不能生育的秘密中回神,眼见嫂子被欺负,想起多年来从大哥家得到的好处,当然是帮亲,张嘴也跟着对骂起来。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大吵大闹,那动静就差把房顶掀翻。
吴侬软语好听,但要是出口的都是恶毒咒骂,那就一点都不好听了。
“够了,我还没死,闹什么闹!”
耳边听着各自谩骂,方光辉心急如焚,儿子的秘密一定要保住,除了在场几人,外人绝对不能再知道,不然今后不仅是庆生抬不起头,他跟妻子也抬不起头。
可已经吵急眼的几人根本就没把方光辉的话听进心里,该怎么吵,还怎么吵。
方光辉知道多耽搁一秒,秘密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一分,扭头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扬,王蔓云第一时间就躲在了王永元的身后。
没伤到分毫。
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方光辉砸得够用力,杯子也碎得够彻底,四溅的碎片在这样的力道下锋利无比,只要没有及时躲避,被碎片划过肌肤,绝对能流下鲜血。
除了王蔓云,所有人都中招了,方光辉这个始作俑者也没能避免。
方光辉还是很有威信的,他发火,这场突然爆发的口水大战立刻停止,不管是廖红芳妯娌俩,还是葛慧婆媳,看向方光辉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畏惧。
作为被戳破了秘密的方庆生,也有心闹一闹,但看着父亲的脸色,最终还是紧闭了嘴巴。
“王茂勋同志,事情闹到现在,我知道我们两家的缘分尽了,既然如此,那就商量一下离婚的事宜,其他的,就不要废话了。”
方光辉是聪明人,看明白王家人意思,在内心深处无奈叹息一声,也就不再做多余的挣扎。
他方家家世好,儿子就算离婚也不担心找不到妻子。
王茂勋作为王家的家长,当然是想做主,但王蔓云不仅威胁了方家,也威胁了他们,他就算是有心狮子大开口,也没这个胆量,只能无奈道:“婚姻是孩子的事,就按孩子的意思来办。”
方光辉看向王蔓云。
他很仔细地打量躲在王永元身后的王蔓云,他还真小看了这个平时在家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媳。
平时有多温婉胆小,此时就令他多诧异。
“小云,你打算怎么离?”方光辉问王蔓云,之前王蔓云跟儿子提离婚要求时他去了王家,并不知道王蔓云是个什么意思。
“老方,她……”
廖红芳想开口提醒老伴。
“让小云自己说。”方光辉警告地看了妻子一眼,刚刚要不是妻子沉不住气,两家也不至于大吵起来,不至于丢人现眼,他们家的房门虽然没有打开,但他相信门外一定围满了听热闹的人群。
但凡不想让方家脸面尽失,两家就只能坐下来好好谈。
廖红芳看懂了丈夫的警告,内心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
罗翠云是外人,这种时候更是不会多嘴。
“我有文化,有学识,结婚前,你们答应让我婚后出门工作,可真的进了方家,又说工作辛苦,女孩子就该以家庭为重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把我困在这方寸之地三年多。”
王蔓云见方光辉控制住场面,也不再躲在王永元身后,而是站出来说话。
离婚就要离得清清楚楚,该说的话也要说清楚,这样才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家里养得起你,你去上什么班,我们那是体谅你,真是不知好歹。”廖红芳见丈夫与儿子都没有说话,怒气冲冲解释了一句。
“希望今后你也能遇到这样的体谅,呵……”王蔓云冷笑一声后,才接着说道:“你们不过是缺个免费的保姆,别把自己标榜得那么高尚,那是恶心人。”
保姆都没有原主在方家过得辛苦与累。
重要一点是没有尊严。
但凡是个方家人,哪个都能对原主吆五喝六,原主还得笑脸相迎,伺候公婆,伺候大姑子,小姑子,这是哪门子的体谅。
“小云,话不能这么说,哪家进门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就拿我来说,我也是这么伺候家里的公婆,丈夫,孩子,你要不信,你问问你妈,看看你妈是不是也是这样当儿媳的。”罗翠云担心廖红芳又吵起来,帮着辩解了一句。
“你们跟我可不一样,你们是以家人的身份参与家庭,而我连保姆都不如,天天立规矩,早上六点起,晚上九点才放人,就跟旧社会时期的佣人一样,吃饭得看方家所有人的脸色,要一分钱也要看脸色,这是正常的家庭生活吗?”
王蔓云的脸寒了起来,只要回想起原主在方家受过的委屈,她就怄得慌。
气原主不知道抗争。
都解放了,怎么还让自己过得那么憋屈,按照方家的行事,完全可以去公安局告对方虐/待与剥/削女性,在国家大方针下,谁敢冒大不韪。
王蔓云揭露的事实让罗翠云哑口无言。
正常的孝顺公婆跟方光辉家还真不一样。
气愤尴尬起来,王家几人也不敢看向此时的王蔓云,他们心虚。
“我懂你的意思,我们会对你进行补偿,你要多少?”方光辉能成为管理那么多人的副厂长,就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他明白了王蔓云的意思。
人家这是要自己的那份酬劳。
“按照方庆生的工资,我只要属于妻子的那份,一千块钱,多的我也不要。”王蔓云不打算让自己吃亏,但也要狠狠刮方庆生这个渣男一层皮。
别看方庆生工作不错,挣的也多。
但他是个喜欢显摆的人,手里的余钱并不多。
结婚后,方庆生夫妻俩并没有跟父母分开过,家里的开支几乎都是方光辉出,这样一来,他自己的工资就由自己支配,只逢年过节偶尔给王蔓云一点钱,其实的他,都自己花了。
此时听到王蔓云要一千现金,方庆生心虚又不甘,回答道:“最多六百。”
作为车间主任,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四十五块,年终算上各种福利,到手六百块,三年下来,也才一千八,凭什么要分王蔓云一千。
方庆生也看出跟王蔓云的婚姻到了尽头,为了自己今后的日子好过,他也要为自己争取福利。
“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们商量。”
王蔓云神情很平淡。
方庆生噎住了,因为他想起王家人之前嚷嚷自己不育的那些话,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可以。”
方光辉思考了半分钟,点头同意,同时他也知道王蔓云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再给我二十米布票。”
王蔓云知道布票的重要性,她要拿走属于原主的那份,这时期的布票是以家庭按照人头分的,但三年来,她就没有摸到过布票。
廖红芳的嘴唇因为听到王蔓云这话颤抖了。
二十米布票,可是她所有的存货了。
家里还有个没出嫁的女儿,每年布票的消耗多,目前她手上只有二十几米布票,要是给了王蔓云,他们家好几个月都别想再做新衣服。
“可以。”
还是方光辉看得清楚形势,面对一心想走的王蔓云,他知道拦不住,干脆也就尽量满足王蔓云的要求,毕竟他有求于人。
“那就把这些都写到离婚协议里,我们马上去民政局离婚。”
王蔓云一刻都不想再跟方家有牵连。
“你提出的要求我都答应,不过……”方光辉认真看着王蔓云,内心很遗憾当初没有对人好一点,这么聪明又有主见的儿媳,真是可惜了。
“你们方家放心,只要你们不耍阴谋手段,方庆生无法生育的事我们就不会透露半分。”王蔓云知道方光辉未尽话语里的意思。
而这也是制衡王家人的砝码。
王家人只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就一定不敢乱说话,这样反而对王蔓云有利。
毕竟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沉了,谁都落不了好。
方光辉信王蔓云的话,却不信王家人,视线看向王茂勋四人。
王茂勋早就搞清楚事态的轻重,见方光辉视线看过来,赶紧点头,“我发誓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我以王家列祖列宗名义发誓。”
这是非常重的誓言,没法敢拿祖宗开玩笑。
方光辉视线不放心地扫过葛慧几个王家人,葛慧几人也都赶紧点头,跟着王茂勋发誓。
“还请二婶也发个誓。”
方光辉不放心王家人,王蔓云也不放心罗翠云。
面对众人严肃的视线,罗翠云无也奈发下重誓。
两家人这才分割清点财产,交割完毕后,然后带着户籍证明去民政局打了离婚证明。
拿着盖了公章的离婚证明,王蔓云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
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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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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