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忙到头,也就过年边上能好好歇一歇。院里的老少爷们升了火炉,泡了热茶,又将家里的炒货零嘴装盘上桌,围坐在四合院天井处晒着太阳吹着牛。
严胜喜也难得歇一歇,也不搭话,就听人家搁那儿耍花腔,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跟着乐一乐。
李苏跟严猛在厨房里头忙活,香味一阵阵传来。张翠蓝落个轻松,就倚在胡家门框上显摆,董大妈气了个半死,伸手把她往门外撵,气道:“去去去,耽误人干活。”
另一边,瞎琢磨了一夜的宋清还是想把韩飞撵外头住。她从衣柜里掏出两个苹果,想了想,放了一个回去,又觉得一个苹果太寒碜,回头又挑了个最小的橘子塞兜里。
严韩两家离得近,宋清两跨步就到了。
宋清进屋就瞧见严猛在那儿揉面团,他力道极大,将案板揉得咚咚响。李苏也没闲着,正拿筷子和着肉馅儿,盆大馅多,李苏面上都带着力道。
“家里买了些水果,拿两个过来给你尝尝。”宋清笑着将苹果橘子递了过来,李苏道了谢,却没接过水果,而是回道:“我家里也买了,够吃。”
“李苏,咱俩可是老同学,可不兴客套啊。你家的是你家的,我家的可是我的心意。”
宋清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李苏也不好推辞。
干巴巴扯了几句闲话,宋清面上就带了几分欲言又止,心想李苏若是主动问,自己就顺势求个人情。偏李苏转性之后,人就难缠许多,她演了半天戏尽给瞎子看了。
宋清心里不得劲,就自己挑起话题道:“李苏,还是你们家好,屋子宽敞住的自在,不像我和韩超,说个私密话还得去屋外头。”
李苏已经和好馅儿,严猛也将面团揉成了长条,然后又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李苏一边包包子,一边回道:“你这话没错,我家里是住得自在。”
虽不晓得宋清是个什么用意,反正把话堵死了准没错。
宋清盯着李苏的手看 ,只见她三两下捏了个包子,包子褶儿跟花边似的匀称,竟是十分可爱。
可听她说话,却又噎的慌。
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了么?
正常人不该客套两句,好让对方把心里话引出来?
这闹得,宋清只能又干巴巴夸了严家两句,而李苏半点不客气,不管宋清夸得真话假话,她照单全收。
宋清被堵的没办法,也不好再拐弯抹角,只能想了措辞,一副难为情却又不得不开口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没她表现得这般懂礼客套了。
不说李苏,就连严猛都愣住了,他停下手上的活,闷声道:“我家里房子也不够用。”
若说家里来了亲眷屋子住不开,借住个一夜两夜都还好说。
但听宋清的意思,连个期限都没有,这谁敢借?
严猛想着李苏跟宋清的同学关系,害怕她难做人,索性自己当了恶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宋清脸皮子到底还没修炼到家,见严猛拒绝得彻底,只能怏怏假笑道:“我就是替老三传个话,不行就算了。只是这事儿,李苏,你可得替我保密啊。不然传出去,我怕老三面子上不好看。”
说完这话,宋清就借口离开,李苏连忙喊住她,而后将桌子上的苹果橘子塞回她手里,笑道:“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有,你家人多,你们自个儿吃吧。”
宋清臊着脸回了家,韩超见了忍不住道:“都让你别问了,你非人家拒绝才死心,这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宋清本就憋火,此时又听韩超说风凉话,气得她将苹果橘子一股脑得砸他头上,韩超手臂一伸就接住了苹果和橘子,一脸心疼道:“好好的东西可别扔坏了。”说完噶咕啃了一口苹果,嗨,怪甜滴。
......
李苏中午没刻意炒菜,直接蒸得包子。
张翠蓝如今是彻底被儿媳妇的手艺给征服了,同样的菜经她的手,味道就是不一样。自己蒸的包子,皮微微发干,馅儿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李苏做得恰到好处,又软又香,她一顿能吃十个。
“看来往后还得我下厨。李苏手艺实在太好了,吃了还想吃,忒废粮食了。”张翠蓝边吃边感慨道。
“吃自家人肚子里,不亏!”严胜喜不赞同张翠蓝的说法,就委婉说道。
张翠蓝干活是一把好手,只是做菜做饭不精细,嗯,也可以说比较糊弄,她讲究做熟就好,吃了饿不死,但绝对跟美味不沾边。
以前是没得选择,如今尝了美味,谁还愿意将就?
张翠蓝也只是嘴上说说,严胜喜一表态,她立即道:“废就废吧,人活着不就图一张嘴么!对了,我上午看宋清在家里呆半天,说什么了?”
严猛就把事情说了,张翠蓝纳闷道:“奇了怪了,就算韩家要借房子也轮不到她这个小媳妇做主。老韩跟老韦没出面,轮得着她说话?嫁进来一年不到,还想当家做主了?”
说是韩飞让打听的,鬼才信嘞。
韩飞那小子什么性子,她从小看到大的,能不清楚?
那就是个糊涂蛋,要是能想到借房子,早八百年前就张嘴了。
“我看宋清这个小媳妇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老韩家有的闹呢。”张翠蓝盖棺定论道。
李苏沉默听着,心里却也觉得奇怪。
通过几日观察,这位女主可不像书中描述的那般真善美。
心里的小算盘是拨得噼里啪啦响。
而且还拨到严家来了。
“李苏,妈晓得你们是同学,关系好。不过以后跟人交往得留个心眼子,不能太实诚喽。”张翠蓝不放心得叮嘱道。
虽说儿媳妇变得厉害了些,但在张翠蓝看来,还是不够狠。
除非跟她这样日娘道B得一通骂,或者拿着棒槌跟人拼,否则都不顶用。
“妈,你放心,我心里都清楚。”
“那就好,你们小年轻脸皮薄,实在敌不过,就喊妈,妈不要脸,什么话都骂得出口。”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张翠蓝还怪得意的。
想当年老严闷声不吭总吃亏,等她嫁了进来,院里谁不服她?
严胜喜想到以前的事,难得笑道:“你妈是女大王,咱家靠她准没错。”
“女大王”这个词愣是让严胜喜说出了几分亲热来。
李苏埋头吃包子,没好意思打扰公婆。
午后,张翠蓝挎了一篮子包子出门。
严猛将李苏拉到卧室,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毛票子。
“你藏私房钱了?”李苏诧异道。
现如今是张翠蓝当家,严猛父子的工资都得交到她手里,小两口每个月只有五块钱零用。
这也是李苏想要找班上的原因之一。
“不是,这次关饷我留着了。”严猛将钱给了李苏,一数,有五十块,可不少了。
“你要买什么?要这么多钱?”
虽说他们手里余钱不多,但买一般的东西还是轻松的。
五十块,严猛整一个月工资了。
“给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苏苏,你别为上班的事儿发愁。”这几日,严猛发现李苏半夜总会惊醒,就以为李苏是为上班的事情发愁。
严猛搞不来工作,就想着,也许李苏手里钱多,她心里就安心了。
他妈就是这样的,只要手里有钱,心情就特好。
李苏听后哭笑不得,她的确将工作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但也不至于为此做噩梦失眠。
“你想多了,我就是简单的做噩梦。”
严猛明显不信,他觉得李苏这么说都是为了安自己心,他心中感动,而后又想着媳妇胆子大了些,就悄声道:“苏苏,你放心,我外头还有钱,爸妈都不晓得。等年后,我慢慢都收回来给你。”
“还有一桩事情跟你说,你听了别怕,都是安全的。”
李苏一脸疑惑得看向他,严猛将房门锁住,悄声解释道:“我们出车司机经过的村镇多,换买东西便宜方便。我跟张洋两个合伙弄了些倒卖。前几年管得松,我和张洋挣了不少,都偷偷换成了金条。这几年红袖章多,查得也严,但是分量少的话,说自己吃用也不碍事。虽说后来赚得少些,但积少成多也有一百来块钱。只是明年怕是不能继续干了,我们年前不是出了趟车么,发现乡下地方也有不少红袖章,而且也很乱。”
这倒也是,早几年可没现在这么严重。
这几年简直是乱挥拳,闭眼打人。
后面几年会越来越艰难,严猛和张洋决定就此收手,李苏也安了心。
由此可见他们两人心里有数,不是瞎闯荡。
李苏听后道:“你这是把老底都给我掀了?不后悔?”
“苏苏,我不想瞒你,之前不是怕你害怕么。”
李苏理解,依着她原来的性子,知道这些消息并不会高兴,反而会担心受怕睡不着觉。
就是现在,她心也怦怦跳。
这人,闷声不响的,竟干了这么大的事情。
为了安全起见,李苏又问了几个问题,严猛也都一一回复。之前交易转手多,又是乌漆嘛黑偷着弄,两边都不晓得谁对谁。唯一知情的张洋是同伙,自然不要紧。
“那个张洋口风紧么?”
“以前灌他喝了一斤酒,醉得都走不动道了,一点口风都没漏。他这人特别会混,小道消息也多,人比耗子还谨慎。”紧接着严猛又说了张洋几桩事情,李苏听了这才安了心。
此时此刻,李苏只有一句话想说,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严猛这张严肃冷峻的脸,还挺能忽悠人的。
反正她是想不到严猛会偷偷当倒爷。
这也算是个新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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