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两小子这么护着妹妹呢,放心,婶子就抱抱!”那妇女还是抱到了宋宝珠,宋宝珠在她怀里也不哭不闹,打了个呵欠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小婴儿的奶香萦绕在鼻尖。这媳妇儿看着宋宝珠,拼命想生儿子的念头松动了些,似乎生个这个的女儿也不错,像小仙童下凡一样。
王桂芳很得意自家女儿被这么多人真心喜欢,别以为她不
知道,没见到宝珠前,这些人可不怎么看得起女娃。看,她女儿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只要见着了没几个能不喜欢的。除非不是正常人。
被王桂芳认为不是正常人的还真来了。
宋家大房郑英和三房马香兰进了院子。
照理来说这两人和王桂芳是妯娌,以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怎么着也处出了一些情分。但偏偏王桂芳和这两人关系都不怎么好。马香兰就不说了,嘴碎得很,心眼子多,没分家的时候常常和王桂芳干架,她进门晚,偏偏还想着压前面两个嫂子一头,处处耍手段。王桂芳这个炮仗脾气哪里能容忍,一时间两人关系势如水火。后来认识到王桂芳的确不是她能招惹的,这才勉强安分一点儿。
和马香兰不同,郑英这个人就极其的老实本分。和王桂芳一进门就连生几个儿子不一样,郑英生了四个女儿,因为这,她自觉在宋家抬不起头。宋家老太太吴丫是个很严厉的老太婆,王桂芳进门后见郑英在老太太面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还以为是婆婆磋磨儿媳,便处处帮她。后来才知道是郑英自己个儿天生胆小,明明没人把她怎么样,她也吓得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这就算了,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
她真正看不起郑英的是她对自己四个女儿的忽视,连宋老太太这么性子孤拐的人都没怎么说话,郑英却认为她所有的苦难都来自这四个女儿。要是这四个女儿是儿子,她也不会被婆婆这么讨厌,也不会和宋德财的关系这么差。
王桂芳看着她那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冷眼划清了界限,自从分家后就不怎么和她来往了,宁愿和马香来这个碎嘴子打交道也不愿同郑英交流。
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到处跑的郑英这次来参加了洗三礼。进门是客,王桂芳再怎么烦这两妯娌,还是笑着招呼她们入座。今天是她家宝珠的好日子,可不能被不相干的人坏了气氛。
马香兰坐下后,盯着宋宝珠看了一会儿,暗自撇了撇嘴:长得是还挺可爱的哈,可是那又怎样,她和王桂芳势不两立,这个侄女再怎么可爱也别想她稀罕。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花生,她抓了一大把随手塞进宋志和的裤兜里,悄声对他说:“去,把花生分一半给妹妹,你要是敢自己一个人吃完,我揍死你。”宋志和哦一声,揣着一裤兜花生走了。
正在待客的王桂芳看见,额头跳了跳。花生是好东西,队上种的不多,分到每家拢共就没多少。祥福村的人都知道,主人家用花生待客,有眼力见的都只会拿一两颗过过嘴瘾,谁会像马香兰这样一个人抓走一大半。
马香兰感觉到王桂芳的死亡凝视,心虚地挪了挪了身体,屁股却坐在原地没动,她还要喝玉米糊糊呢。她就不相信王桂芳会在今天和她干架。
王桂芳的确忍耐了下来,谁都别想破坏她宝贝珠珠的好日子。
大家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但偏偏有人上赶着找王桂芳的不快。郑英从坐下后就一直没说话,村里人都知道她老实内向,倒也没什么。
有人问王桂芳小女儿的名字,一直盯着宋宝珠看的宋志中大声说:“宝珠,我妹妹叫宋宝珠。”多好听的名字啊,她妹妹就和名字一样,是他的宝贝。
“这名儿好,一听就是个有福的。”花花轿子人人抬,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附和声。
可是有人就会破坏气氛,只听郑英虚声说道:“二弟妹,你这名字会不会起的太过了,她一个女娃哪里压得住这么富贵的名字,丫头福薄,受不起的。”
王桂芳喜气洋洋的笑容顿时收住,她将宋宝珠小心翼翼地递给一边的三儿子宋志西:“把你妹妹抱到床上去,小心点儿。”
不用她说,宋志西全身紧绷,平时大跨步走路的人这会儿却像个小媳妇儿,生怕一不小心把宋宝珠颠了。
老四宋志北和老五宋志中看得眼馋不已,两人缠在宋志西的左右两边,“哥,让我抱抱,让我抱小妹。”
宋志西充耳不闻,只顾盯着怀里的宋宝珠。
等兄弟三人抱着宋宝珠进了屋子后,王桂芳这才看向郑英。
郑英被王桂芳的眼神盯得害怕不已,她站起来手足无措道:“咋..咋了?”,她说的没有错啊,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光办洗三礼,还取了这么个富贵名儿,也不怕把老三家的福气带跑了。她感觉很委屈,明明是为老三家着想,偏偏王桂芳还这么看着她。
“我的女儿,想取啥名就取啥样的名字,她就是我的心肝儿宝,我话就放在这儿,我们家宝珠福气大得很,只有配不上她的,没有她压不住的名儿。大嫂,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这儿还要招待客人。”
郑英脸轰隆一下就红了个通透,被自家弟妹在这么多人面前下逐客令,她还有什么面子。她有心想分辨几句,可是一向嘴笨惯了,嗫喏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捂着脸跑了。
马香兰乐得看热闹。看着郑英逃跑的狼狈样子,噗嗤一声乐出来,她不喜欢王桂芳这个厉害的二嫂,同样也看不起一向唯唯诺诺的大嫂。这缺心眼的,明知道王桂芳多宝贝这个女儿,还要往她心窝子上戳,这不是自个儿找不自在么!
她屁股坐得稳稳的,咔擦咔擦吃了半把花生,又喝了一碗玉米糊糊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这边郑英捂着脸回了家。
院子里宋红叶和宋红草正在洗衣服,两人一个今年九岁,一个七岁,看见亲妈进来也不招呼,兀自低着头捶打衣服。
宋家在三个儿子成家后不久就分了家,宋家老大住了老房子,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住在老房子的正房。
宋老太太正在屋檐下纳鞋底,看见郑英低着头一脸羞愧欲死的样子问道:“咋了,你不是去老二家洗三礼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老太太一向性子孤拐,和几个儿子儿媳都不亲,说话硬声硬气,这话听着就像质问。
郑英吓得一抖,又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向老太太说了事情经过。
她本以为三个儿媳,老太太最看不起她是因为她连生四个女儿,不能为宋家大房传宗接代。她的话肯定搔到了老太太的痒处。
哪想到老太太听完,冷着一张脸道:“你这不是自找的?”
郑英傻眼了,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这么说。随后便想到老太太这是故意的,因为她生了女儿,所以老太太看不起她,讨厌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讨老太天欢心。
郑英又开始发抖,要哭又不敢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看她这样,眼不见为净,直接背过了身去。
郑英看了更遭打击,心如死灰地进了屋子。
越想越觉得委屈,坐在床上抹眼泪。
宋红叶和宋红草洗完了衣服,进门来收拾屋子,听着郑英喃喃自语:“我说的有什么错,一个丫头片子本来就该贱养,等着吧,不听我的话,福薄压不住,那丫头肯定活不过几年。”
被她认为活不过几年的宋宝珠一路平平安安长到了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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