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抬头就见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跟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碗里的汤。
“啊,相亲啊…”
林月如愣了愣,低头戳碗里的排骨,排骨炖很久,轻轻一戳,肉就从骨头上分离下来。
她抿住嘴:“去啊,你,也不小了。哎,按你这样说干就干的性子不会明年就结了吧?”
“也许吧。”谭黎儿转头去端放在玻璃柜上的碗,汤已经凉透了。
碗里的肉被捞起,丢进垃圾桶,里面的骨头渣也被捞的一干二净,剩下的汤被倒进水槽里,顺着下水道消失不见。
“时间过得好快啊。”
林月如把碗里的胡萝卜也戳烂:“是啊!怎么了?”
“主任,我们回来了!”
“谭医生!”
“嗯。”谭黎儿摸了摸身上白褂的褶皱,轻轻抚平。
路子盛把饭放在桌上,三两下拿出来摆好,“来来来,主任你吃!”
“走,阳哥,我俩把饭给她们,也一起过去吃。”
“对了,那个肚子不舒服的学生怎么回事?”林月如转过话题。
谭黎儿咬着字:“你的宝贝学生,没事,生理期不调,有点着凉,吃了片止痛药。”
“醒了没?”
“嗯。”
高礼阳和路子盛把帘子拉开,高圆圆和周玺面面相觑。
“你怎么了?”周玺扶着床坐起来,脑袋靠在墙上。
高圆圆指了指肚子:“周玺,你感冒又严重了吗?”
“可不是。”高礼阳拖了把凳子给周玺当作饭桌,任劳任怨饭菜筷子全部摆好。
路子盛同上。
“谢谢。”
“赶紧吃吧,下午还要考试。”
路子盛左右一看,再看看,总觉得好笑:“诶,我说,阳哥,我俩这回真成护花使者了,俩妹妹交到我们手里,可得好好看护。”
高礼阳把塑料盒里的葱夹出来:“是,你俩这生病真是有默契,改明儿我和路子盛也来躺躺。”
“你想试试两个鼻子呼吸不到一点空气吗?”周玺把菜拨到一边,堆成小山,挑出米饭。
“你想试试,女生的,生理期痛吗?”高圆圆虚捂着嘴,悄咪咪发问。
“这还是算了,健健康康最好,什么生病,呸呸呸!”路子盛连淬了好几声。
忽然,高礼阳停下,扯了张纸,弯腰下去:“周小玺,浪费粮食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高圆圆路子盛齐刷刷看过来。
周玺捏了捏有点痒的鼻子,闷声:“唔,不小心掉的。”
高礼阳把可怜的排骨丢进垃圾桶里。
“你想吃吗?给你,给我尝点辣椒?”
“不行,病人该有病人的自觉。”高礼阳的塑料盒里是绿油油的辣椒条和零星几点肉丝。
路子盛把筷子伸过来,嘻嘻:“我也想吃。”
“周玺,你太不懂阳哥的良苦用心了,他都割爱了他最喜欢的小排,就为了你快点好,稳住我们高一二班的第一宝座!”
“阿秋!”
周玺手一抖,饭盒“啪”的一声盖在地上。
饭盒死的有点惨,筷子都飞出去了。
高礼阳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周姐,你有种……”
“……”
周玺把手背上的创口贴撕下丢进垃圾桶,回本班教室书柜里拿了考试袋,一个转身又进了高一一班教室,拉开第一个座位的凳子。
路近就是好。
桌上有一盒感冒药,周玺拎起来正打算丢人家讲台上,身后传来声音。
“这药我给你的。”
“什么?”
“这药给你的!”白宇搭了句话,埋头嘴里背公式,又停下,“你感冒了,这次考试不公平,期末再来比。”
周玺手里掂量,抛起盒子玩,上下颠转,药粒碰撞,沙沙的:“谢谢,心领了。”
“嗯,上午作文我没写完,下次。”
周玺把药放在白宇桌上,白宇看了眼周玺,把药收回包里,又拿出一本资料书。
“你!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
“考试嘛,尽力而为,感冒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周玺托着下巴,看向考室里最后一个座位。
男生个子高,最后一个座位在教室角落,有点挤,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有点滑稽,位置一点也不适合他。
老师讲台的左膀右臂就挺合适的。
白宇抓住笔杆:“你笑什么?这么闲,还不抓紧时间复习!”
“没笑,这,教辅书好吗?”周玺抽回目光,落在书上满满的笔记上,没回答他的问题。
“明明笑了,虽然你戴着口罩,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白宇换了种口气:“这书非常好用,强烈推荐,从学校坐211路公交,直达庭莱广场的阶梯书城二楼右边后一半数9个架子第3层或10个架子第6层。”
叽里呱啦,大气不带喘的,周玺一个字没听进去。
“办张会员卡,会员日全场打八八折,日常可凭卡借书,会员不定期福利,抽奖,门槛券不限,各节假日还有特别活动。”
好口才,好厉害。
周玺张嘴,点点头:“熟客?”
“书城我家的,你去还能见到打工的我。”
“少爷还要打工?”周玺鼻子堵的没心思,书还工工整整摆在桌上没翻开页。
白宇扶了扶厚厚的眼镜,像是科普般:“商人逐利,我买不少书,你应该有体会,这些资料书不便宜。”
“那,去办会员卡能给你冲业绩吗?”
“当然,想要什么书我给你推荐。”
周玺接过白宇撕下的一张纸,上面是一串号码:“好销售。”
白宇莞尔一笑,露出习惯性表情:“过奖。好,你可以去复习了,还有5分钟。”
“哦。”
周玺转头对自己扣了n分,大意了,强大的对手。
月考星期四结束,放假三天,周末晚上上晚自习。
周玺搬完桌子就去提交留校申请,一路上挤过的无不是赶着回家的。
办公室门大开着,暖气窜出来。
一台电脑桌前挤着好几个老师,红笔残影落在黑笔填满的答题卡,来不及速干,就被盖过去。
“还有这么多!”
“诶诶诶,差点改错了!”
“别提,学校机子坏了,苦的还不是我们,学生都回家了,我们呢,本来,这时候我该在家躺着手指点点就好了,嗐!”
“成老师你那递支笔过来,我的没墨了。”
“坏了,我儿子幼儿园放学了,等会我打个电话,叫他奶奶去接一下。”
“诶,干嘛的,来交表是吧,放门口就行了。”
胖胖的身影一闪而过。
周玺探了个脑袋,地上的牛皮密封袋堆成山,无从下脚。
她留意门口窗台上放着一小叠表格,用一个本子压住一角,老实放下就走。
——
寝室总归是冷的,周玺觉得一个人住着开空调有点奢侈,便搬了床上桌,坐床上盖着盖子看书。
门口垃圾桶里堆满了白纸,桌上还有不少。
肖小玉去古镇写生,上午外出强制不允许带手机,下午提前收工回了民宿,没管身上乱七八糟的颜料,发完消息,穿着拖鞋就跑到楼梯间拨了周玺的电话。
“喂,大小姐。”
“周姐呀,我明天就回来啦!”
隔着话筒,周玺都能感受到肖小玉的激动:“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不用,明天车直接到三中,有场考试,正好你们是不是也没去过三中,等我考完一起来玩呗!”
周玺把台灯关了,顺势躺着:“我,可以,你问问他们。”
“圆圆姨妈还在,不舒服,说不去了,那二货都说ok,正好我还有些朋友到时候一起玩啊。”
肖小玉声音开了免提,手指一边在屏幕上敲字,忽然停住。
“对了,老张在班级群里发,下周三开家长会!真假的?”
“嗯,确实有点赶。”
“嘶,好冷!”肖小玉小跑过去把走廊的透明玻璃窗关好,又把楼道里的门踹上。
“不是一点赶,是非常赶,那看来成绩明天就可以出来了,还好我没考,而且我爸妈也不在家。”
外面天有点黑了,宿舍里没开灯,只有小小的一方手机亮着。
“时间过的真快,12月份了。”周玺喃喃。
“对啊,我怎么感觉我才刚开学呢,怎么就一个学期都要结束了,这学期我好像什么也没干,难道这就是高中吗?太恐怖了,不会一转眼我就18了吧!”
“算了算了,我先挂了,我要回去穿衣服。”肖小玉还是觉得冷,打着哆嗦,蹦蹦跳跳跑了回去。
她心里想到考试怎么都不爽快,从小到大,多少考试比赛都参加了,各个地方也跑遍了,也不是说腻了,就是不舒服。
大概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太大,后面总是不得劲。
那时候,她小,一个人,傻不愣登地进了一个机构,吹的天花乱坠,多好多好,狗都要叫爸爸的那种。
然后呢交了一笔不小的钱,后面说什么去参加比赛,又交了一笔报名费。
结果去了才知道,就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什么中职学校,连个大一点的校牌都没有,那天她忍了两三个小时考完,去找尿尿的地方。
比逆天还逆天,刷新她的卡姿兰大眼睛!
厕所就是掉渣教学楼后面一个单独小房子,男女厕所挨着,墙上歪歪扭扭两个黑色大字区分,外面一排铁锈水龙头。
垃圾桶没有,垃圾全部丢在角落;抽水箱没有,一条通的拉粑粑尿尿;地板没有拖,褪下的裤子被弄脏了。
去他大贝的,能不能干点人事儿啊,连门都没有!
外面没有门!
里面没有门!!
连块隔开的木板板都没有!!!
西西八八!八八西西!
大家光着个屁股蛋子坦诚相待,比谁的大是吧!
她死死夹着那岌岌可危的裤衩子,憋屈的都成老母猪了。
出来没有一点新鲜空气……
呵呵哒!
哈哈嘻!
厕所外面一个死水湖,不知道八百年前下的雨还有点,水是泛着恶心的绿,还有那么几支枯死的荷叶和在里面。
再后一点是他们的宿舍,矮矮的几层楼,墙上跟流脓一样,楼道里挂满了衣服,最多的是他们的特色校服,死死地挡住里面。
感受,两个字儿。
阴湿。
她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来自层次不同的现实生活,太暗淡,好像人生都看到头,没有一点希望,在这个牢笼里混死。
她瞧不起这里的人,这样的地方,更瞧不起这样的生活!
要是她投胎是这样的人生,走的是这样的路,她宁愿去死。
她那个爸妈能给她的就是钱,所以,她从来不委屈自己,要的都是最好的,画画的颜料,纸,花起钱来眼睛不带眨的。
让她吃这种钱能解决的苦,笑话!
麻了个巴子吃的!
她要跑!
妈的,那个死机构不给,折腾了一段时间,那个机构居然先卷钱跑了!
呵呵!
肖小玉刚推开门,泡面味儿一下钻进鼻子里。
“蛙趣,你们太享受了吧,我也要吃!”
麦梓满口流油:“来来来,加点这个,我奶给我炸的酥鱼,可香了!”
肖小玉手上还沾了颜料,扭头抽了张纸,隔着纸,从玻璃罐里抢了条。
“我们真是土匪,这手速,怎么赶稿的时候没见着呢,该死!”
“大麦,有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明天都要走了。”
麦梓盖好盖子:“哎呀,这不是提前结束了嘛,我本来留着后面零食吃完了时候再拿出来解馋的。”
“靠,我妈怎么没这意识给我带点干货,我在这都要饿死了,不用说肯定瘦了好几斤!”宋朝玉疯狂吸入泡面,含糊不清。
肖小玉把沾了油渍的纸巾捏成一团,远远投向目标。
“完美!肖姐你这技术不去投篮可惜了,学这画画,天天烦死了。”
肖小玉帮宋朝玉盘起的头发散下来,发圈丢在桌上:“鱼儿,你这头发可真脏呀,还有干了的颜料,咋弄的!”
“别提了,头发好几天没洗,然后呢,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痒,忍不住,抓了好几次,估计沾上了。”
麦梓闭着眼,嗅了嗅空气:“我闻到空气中有股味道,腐烂的气息!”
“今晚一定洗干净了,明天美美的回去。对,今晚嗨起来!”
“得,我跟你们说,我画包破了!”麦梓翻东西发现包上一个窟窿,“完了,我画笔掉了几支!”
“靠!我的颜料又是怎么回事!弄得这么脏,我怎么不记得我这么厉害!这盘就像被炮火过的战场。”
“哈哈哈哈哈哈!”
麦梓抖抖索索把颜料盒奉上桌,眼睛一翻,直挺挺倒在床上:“来个daddy救救我,给它来个沐浴!”
肖小玉凑过来:“我看看,哇,你这个牛逼,虽然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你这太狂野了。”
“我帮你洗,但是我不是Daddy,我是伟大的Mother。”宋朝玉接盘。
麦梓跪在床上,双手合十:“Mother,Mother,Mother!I love you!!!”
“上花洒!”
“顺便洗洗我黑黢黢的手!”
[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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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好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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