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观之所以叫花城观，是因为它前身是一个百花园，后来改成了寺庙，花还都留了下来。

但高礼阳明明花粉过敏，就算吃了药，也……

“你好，上个餐。”

周玺低下头，收起平安符。

“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员走了以后，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这么感动，不会要以身相许吧！”高礼阳嘴角的痣都在笑。

“想的倒挺美。”

“还是，谢谢了。”

“哎，不就一个平安符吗，你要喜欢多给你绣几个，管够。”

隔着一锅热气，周玺抬头认真的记下了什么，又恢复原样。

“现在你还会？”

“是不太会了，不过可以去温习温习。”

“怎么会绣这种东西？”周玺还是有点疑惑，小时候？

“我舅妈拉着我学的，你手上这个是期末作业，也是最后一个。”

那时候高礼阳还小，高爸高妈根本没空带，起初是请保姆，结果，小高礼阳被恶毒保姆虐待，不给饭吃。

还是有一次，白可，也就是高礼阳舅妈来温城出差顺道去看他，才发现的，白可见小高礼阳瘦得跟个猴崽一样小小一只，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便把高礼阳接走，带了一段时间。

白可学刺绣出身，后来高礼阳寒暑假就经常待在秀坊里。

高礼阳小时候长的秀气，秀坊里面大部分都是当了妈或者当了奶奶的，见了小高礼阳那么可爱哦，经常去逗，爱给他带吃的，还带着他学刺绣。

一开始高礼阳也觉得有意思，还真学了一段时间，后面就坐不住了。

但白可突发奇想给高礼阳搞一个期末考试，让他自己绣一个平安符，到时候拿去开个光，用来报平安。

也许是缘分吧，他当时在几百个图案挑一个，挑不出，便闭上眼随便一指，结果指到一枚印章。

高礼阳还记得学绣印章的时候，给他搞的差点哭了。

后来正式绣的时候，手不小心被扎破，血还滴到了上面，晕开倒真像印了红泥的章，白可还开玩笑说，这下是真开过光了。

“快趁热吃啊！”

“嗯。”

“……”

“走吧，结账。”

“好。”

周玺站在不远处，盯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又扭头看着高礼阳排队结账。

她的手揣在兜里，指尖一点一点划过平安符上的每一笔画。

柔和的光打在高礼阳的侧脸，立体又和谐，薄薄的嘴巴微张开，能看到上唇小小的唇珠，真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一点都不垮。

周玺拍了张照。

“走吧，去找他们。”

“我打算去北滨了，年后走。”

“什么？”高礼阳以为听错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微微屈身。

周玺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我妈，她，提出希望我换一个环境生活。”高礼阳有点找不到自己声音，缓了几口气。

“那你自己呢，你不想留在温城吗？这里有你的，老师，同学，朋友……”

高礼阳迈出店门，风吹过，鼻子差点痒的打喷嚏，真的好痒。

“我想了想，温城太多记忆，也许换一个环境试试也不错。”

高礼阳跟着周玺后面，有种说不清，理不清的情绪，感觉好好的，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有点委屈是怎么回事。

不是刚刚还在笑的吗，怎么突然给他来一句要走了。

“好，如果你想走，那走吧。”高礼阳烦躁的撸了撸头发，炸毛了，“以后我就没有同桌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走。”

“这是，舍不得了？”周玺有点想笑，高礼阳冷着一张脸，她又不是死了。

还有心情来调戏他！高礼阳舌尖碰了碰右腮，发现舌头上居然冒了个泡，痛死了。

“舍不得啊，我舍不得，你就不走了吗？”

“切！”

“嗯？”

高礼阳气的不想说话，怎么嘟囔几句还差点被听到了。

“我说，这是温城的护身符，到北滨就不灵了！”

“灵的，你求的到哪都灵。”

高礼阳看向周玺，还在笑，说话一套一套的，还不是要走。

“你生气了？”

“没，哪里的话，你要走，我哪里敢生气？”

**裸的阴阳怪，周玺也没戳穿：“吃不吃糖？”

“吃。”

高礼阳没含着，牙齿嘎嘣嘎嘣咬着响，真凉，真踏马凉，跟他的心一样，如果现在有泄气的地方，他立马挥着拳头就是砰砰砰！

高礼阳拉着周玺坐在火锅店门口的小凳子上。

“我靠！你拍什么呢！”

“多有意思。”

周玺突然想到一句话，男人的泪，女人的兴奋剂。她真狠心，人家舍不得她呢，她还乐呵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她真的好累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对她，她知道都是好意。但是他们越是这个样子，她就越要努力装出一副好了的样子，让大家放心。

伪装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白天她能装，晚上呢，让情绪崩溃吗，夜那么长，她不想睁眼到天亮。

她也是一个懦弱的人，她承受不起这么多情绪。

“算了，你拍就拍吧，反正我在你这也没什么形象了，哪样的你没见过。”

高礼阳想起有一回午休他睡爽了，天杀的居然流口水，最要死的是一睁眼跟周玺面面相觑。

人家还蛮好的，给他递了一张纸，没有当面嘲笑他。

从此之后，他彻底放飞自我，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没什么脸好要的，没脸没皮赖着周玺也挺好。

人家还挺吃这套。

“你走就走吧，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小灶记得按时给我开。”

“没问题，少不了你的。”

“你先别跟他们说。”

“哟，合着我第一个知道的，我真有福啊！”

“好好说话。”周玺盯着高礼阳的白鞋子。

“哦。”

“我靠，我靠！”

周玺被高礼阳拽起来，挡在身前，一双大手压着她胳膊。

“汪！”

“汪汪！！”

“红烧肉，你怎么出来了？”周玺踹了下高礼阳让他松手，然后带着红烧肉走远一点。

高礼阳低头，他的白鞋还是脏了。

唉！

他以后没同桌了。

说来好笑。

从杨锦扬有记忆起，就一直是在他这个妹妹家过的年，拜访亲戚也是在这边。

只有每年的大年初四会去两个很远的地方祭扫，然后又回来。

小杨锦扬很疑惑，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叫两个爷爷奶奶叫老师，但大家还可以坐一起吃团圆饭。

幼儿园的老师明明说过过年要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他也去问过别的小朋友，为什么人家家不是这样的，跟他的情况都不一样。

小杨锦扬怕徐奶奶钟爷爷嘲笑他，所以他拉着杨文和张丽霞偷偷地问。

张丽霞听了小杨锦扬头头是道的话，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要卖个惨吗？最后她求助杨文，搞教育的人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准会。

杨文决定把实话告诉小杨锦扬，他的亲爷爷奶奶，亲外公外婆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徐书兰和钟一南是张丽霞杨文的老师，没有他们，就没有他现在的爸爸妈妈。所以徐书兰和钟一南是他的第二个爷爷奶奶。

然后过了几年，他的秦阿姨生了一个小妹妹给他玩，秦阿姨说他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他答应了。

但是他发现小周玺很厉害，给她玩什么她就会玩。

连他的数学题，小周玺都会做，但是小周玺还要去学琴，很累，比他忙多了，总是去参加各种比赛，每次都会捧回一座金杯，拿回来的奖金还给他一半。真是他的好妹妹，奖励一个摸脑袋。

而且小周玺跟别人家的妹妹不一样，小周玺对什么洋娃娃漂亮裙子不感兴趣，倒是很喜欢跟着他去捉鱼捉虾，上树掏鸟窝摘果子。

他觉得他这个妹妹还挺酷的，就是吧，越长大越不好忽悠，有时候还反过来坑他，跟个大魔王一样。

而且再大一点，直接化身影后，拿奖拿到手软，黑白通吃。

如果说，他爸妈对周玺的满意度百分之九十，那对他的就只有百分之十。

但是他可是知道他这个妹的鸟性，人前那叫一个乖乖呀，在他面前倒是一点不装啊。

他妹一个小学生比他还学会早逃课，在跟他的交易下，那计划是天衣无缝，无敌！

哦，因为他的作业太多，叫她帮个忙，就贼的开始赚他的零花钱。

他上了高中以后，开始叛逆，仗着几分姿色，又中二又臭屁，还爱打抱不平，秀秀拳头。

不过大魔王变成了小闷葫芦，他很担心，总是去想办法逗她玩。就是成效不佳，周玺还开始教育起他来，说他跟个爹一样，啰里啰嗦。

杨锦扬真的被伤害到，心哇凉哇凉的，需要周玺给他买游戏机才能好的那种。而且小闷葫芦的主意越来越大，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还去打架！！！

还受了伤！！！！！！！！！

他小霸王的妹妹可以被欺负吗？

不能！

在他的一番坚持下，闷葫芦成功出师，打遍东西南北四街。然后是时候该要点回报了，他让周玺当他的神助攻，他要追媳妇儿。

就是吧，后面追着追着追去了国外，隔着大洋跟他妹遥遥相望，那给他想的嘞，没有给他玩的脑袋了。

不过，虽然他人不在国内，但是周玺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一清二楚的。比如周玺凭借对数学的来电，在钟一南给找他找到乡下的学生上小课的时候，在一旁学习。

丫的给她聪明的，打什么模拟商战，了解股票市场，还一学一个准，向他狮子大开口，借了好几万。

然后由钟一南账户买入，她操作，咦，还是考试类型的，不及格要罚款，他妹也是乐在其中，当然他有分红，哈哈！

还有，周玺这个太争气的也跟他上了一个高中。毓秀，那可是毓秀诶，他无比无比伟大慈爱的母校，无数祖国的鲜花都在它的摧残下倔强盛放，最后飞的远远的，譬如他。

他心疼她妹一秒钟，然后咬牙，从他赚的血汗钱里，扣出一个九九九九升学红包甩过去。

然后收获一个标准不能再标准的九十度微笑表情包。

其实大可不必的，发四个字就可以的，谢谢哥哥不就两个拼音，四个字，居然都懒得打。

他也微笑。

所以，即使隔着什么狗屁大洋也不耽误他们两个互相捅刀子。微信消息，一张图片，一个表情，一个符号，就是千军万马。

不过，妈的，他真的心疼这小家伙。

按照钟一南和杨文的商量，大伙儿一起轮流过年，一年在老家过，一年在市里过。

今年刚好轮到在市里，但因为徐书兰才走，张丽霞问周玺今年要不要待在乡下过。

周玺不想大家保持了多年的习惯打断，跟张丽霞说还是在市里。

除夕

杨锦扬打算大年初一去找苻璇华，正好给她奶奶拜年，所以白天拉着周玺这个闷葫芦去逛商场，挑礼物，问意见了就点头yes，摇头no。

当然周玺要是想要什么就咔咔往购物车里丢，反正最后他爸买单。

年夜饭杨文做了很大一桌子菜，大家吃了个有点演戏成分的年夜饭。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周玺才把她的惊天巨雷砸下来。

一桌人鸦雀无声，口瞪目呆，差点没接住。

杨锦扬听完闷了一杯啤酒，这个死丫头主意大的呀，憋了这么久，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绑起来一顿改良。

但他知道，周玺只要是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已经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了吧，四个人在问清楚缘由后，能说什么，支持呗！但是看周玺的眼神实在不算清白，一个个肉麻得周玺如坐针毡。

“童童啊，那个，要不要姨教你一点御小屁孩之道？”

周玺知道张丽霞说的是贺敏，摇了摇头：“小屁孩儿挺好的，不用我教，眼巴巴粘着我。”

“童童啊，那个，你妈给你安排的是哪个学校，要不要叔给你打个招呼？”

周玺知道杨文酒局不是白混的，人脉资源网很丰富，摇摇头：“贺叔在那个学校，没事，而且我的成绩你们不用担心。”

“……”

十点钟

三个大人在家守门儿，周玺和杨锦扬跑出去跨年。

不过，兄妹俩一起跨年是不可能的，杨锦扬去找媳妇儿，周玺去找肖小玉他们，两人分道扬镳，约定一点，准时家门口集合。

陈喻架不住路子盛和路妈妈的炮火，留在了路子盛家过年。所以今年六六大顺整整齐齐迎新年。

虽然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但是温城晚上的街上还是很热闹。

有隔着安全距离一家子人出来散步的，有牵手挽胳膊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有成堆成堆小屁孩聚一块玩仙女棒的，还有阿猫阿狗出来撒欢打架的。

高礼阳到了约定的夜市门口，正准备摘下口罩，就被人邦的撞了一下。

黑色口罩轻飘飘，被风吹的，摇啊摇，最后盖在地上的半个丸子上。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帅哥！”

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背着个小猫包包。

高礼阳多看了一秒，收回目光：“没事。”

然后心理建设两秒，蹲下去勾起口罩一条腿，打算扔垃圾桶里。

“那个，帅哥，我赔你口罩，加个微信……”

女生紧紧抓着手机，虽然周围不太亮，但那眼睛里冒着的金光让人忽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