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盛可怜巴巴缩成一样团蹲在地上，手臂圈着五颜六色的套圈，却没有投出去。

刚刚他和肖小玉比赛套圈，两个人半斤八两，十个都不一定中一个。

他就很好奇，他经常跑出去打篮球，明明投篮命中率不错。但只要丢这个东西，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高圆圆都比他们强，投了半天，好歹收获一只小王八，那陈喻简直是bug本bug，看似手指勾着套圈跟玩似的，实际命中率很高，除了刚开始练手感的几个除外。

太他妈寒心了，他盯着地上摆着的奖品里最远的小兔子，恨不得把它拎出来咬死。

谁让它瞪他了，瞧不起他吗！

“周姐，我想要小鱼儿！”

肖小玉手里的圈全部嚯嚯完了，正准备继续买的时候，就看见后面两人姗姗来迟。

“小鱼儿？”

“对对对，鱼大仙配小鱼儿，多有意思！”肖小玉忽然收了手机，从路子盛手里抢了一半圈。

“来！”

“肖小玉我去你的，从我这掏东西这么顺手！！”

“啦啦啦，我就拿，我就拿，你能把我咋滴，有本事你就自己套一个。”

路子盛：“……”

他还真套不中，算了，他大发慈悲就让周姐给鱼大仙套个小鱼儿吧。

套圈小摊的老板手里拿着皱皱巴巴的小本子和笔计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弓着背坐在小马扎上，盖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毛毯子，不用猜都知道下面有个暖和的小火炉。

他以为他面前这四个人买了那么几十个圈圈套套就会走了，这种套圈一般都比较难，年轻人丢不起那人。

没想到有两个憨憨死磕上了，投啊投，这不，又拉了两个人过来玩儿，有意思，他有钱赚了，还能看个戏。

陈喻想要一个小狼崽布偶，数了自己投中的东西所对应的分数，还差点，于是跑去跟老板打商量。

高礼阳又从路子盛手里抢了剩下一半的一半，跟周玺站一块线上。

“不错嘛。”

红色的套圈咻的套到招财猫的耳朵上，周玺挑眉：“你也不错。”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个性，下手快又稳，一个个套圈哒哒哒落在地上，或者奖品上，偶尔几个还撞一块。

肖小玉在旁边加油助威，顺便把路子盛剩下的一点也大力抢过来了。

路子盛根本不想再丢这个人，于是撺掇着高圆圆跟他在隔壁摊子买了一袋子仙女棒。

最后，高礼阳换了个软软的小猫娃娃。

周玺给肖小玉换了想要的小金鱼，还剩下十个积分，于是换了个小狗钥匙扣给高礼阳。

十一点四十。

六人跟着人流往江边去，准备看零点烟花秀。

沿路人头攒动，江面上涟漪阵阵，推动着浪花拍打石岸。他们来得晚，好的位置已经挤不进去，只好先在外围找了个空旷点的地方玩仙女棒。

江边风大，正好围成个严严实实的圈圈。

“哒！”

打火机喷出的火苗舔舐着薄薄的引火绳。

“哇！”

高圆圆的仙女棒撤出跳跃的火苗，挥着上下滑动，白光照亮了脸庞，显得一双眼睛格外亮。

高礼阳捏着细细的木棒子在周玺那根燃着的仙女棒上借了个火。

“周姐，我们拍个照！”

“好。”

周玺在这一刻有点可惜，早知道还是把相机带出来了，手机总归差点意思。

肖小玉立马把高礼阳推到镜头最前面，让他长臂猿拿手机，周玺脸小的挨着他，他们脸大的挨在后面。

“各自确保自己在镜头里嗷！”

肖小玉呲牙咧嘴，手舞足蹈，她的秘诀，拍照姿势越浮夸，效果越好。

高圆圆被肖小玉波及到，忍不住往后躲，就差点整个人埋到路子盛怀里。

路子盛受不了，一手连怼肖小玉，一手跟陈喻哥俩好，搭在他肩上。

陈喻眼镜被呼出的热气蒙住，来不及管路子盛这个憨憨，只连忙摘下眼镜。

长时间戴眼镜，微翘的鼻梁上压出两个小红圈，一双丹凤眼没有厚厚的镜片遮挡，露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不过他蓦地摘了，眼前一片模糊，眨眼睛好几次才适应，朦胧胧找到拍照的手机在哪，也不知道对上镜头没。

“我的灭掉了。”

“来，换一根新的。”路子盛听见高圆圆小声嘀咕，立马燃了一根，塞她手里。

“快快快！”

高礼阳手抬高，让所有人入镜，身子稍微往后倾，另一只手顺手压在周玺肩上。

“一二三，茄子！”

“来，换表情！”

周玺笑得脸有点僵，趁机调整。

“来，换姿势！”

高礼阳连拍了好多张，大拇指按个没停，他想着总有几个瞬间是好的，拍完把手机还给周玺。

“周小玺，挑几张好看的发群里，丑的赶紧删了，我这技术实在不咋样。”

“那不行，你的大作肯定得留着。”

“啧啧啧，我的黑历史又加一。”

周玺点开相册。

第一张，镜头定格的瞬间，所有人笑的灿烂，除了周玺。

她的目光停在高礼阳的放在她肩头的手上。

第二张，高礼阳感受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

第三张，她眼睛从高礼阳侧脸上挪开，停在半空，来不及看镜头，闪光灯柔化了她的五官，下垂的睫毛显得懵懵的。

这三张他们都非常默契错过了，第四张齐齐看向镜头。

“快快快！周姐，发出来，我来P一下图，发朋友圈，让他们看咱们六六大顺的美好除夕夜！！！”

“好。”

后面几张六个人才整整齐齐对上镜头，她挑了几张发出去。

“好，我们赶紧过去，蹲点啦！”

23:55

高礼阳跟在周玺后面，看了眼照片。

“前面那几张怎么不发？”

“前面几张不好看。”

高礼阳吐了口气，额前吹飞几撮毛：“哪里不好看了，你乱说。”

周玺被旁边的人挤歪了一步：“我乐意，就不发。”

“小心点，小气鬼。”

江对面的大楼开始播放红色倒计时。

“他们人呢？”高礼阳跟周玺说话说着说着，发现剩下四个人早没了踪影。

“飞了。”周玺脱口而出，脑袋跟扫描机似的转转转。

“算了，不管他们，我们过。”高礼阳大手帮助周玺脑袋回位，又隔着厚厚的外套拉着周玺手臂，“我抓一下，免得你也飞了。”

“不会的。”

“火锅儿！”

“你怎么在这！”路子盛和陈喻跟肖小玉她们被挤散了，他凭借火眼金睛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突然发现乐呈。

“废话，过年啊，你们一起啊？”

“是啊，正好，我们仨一起。”

乐呈看向陈喻：“行。”

“诶，干脆我们来个桃园三结义怎么样！”路子盛立起硬邦邦拳头。

“滚，谁跟你是兄弟，我跟你是死对头。”

陈喻嗓子痒，隐忍咳了好几声。

“哪里了，咱游戏里虽然总是被人骂跪，但是咱还是铁打不散的吧！”

“我不跟你说，你个傻鸟……”

最后一分钟。

周围开始躁动，无数人架起手机开始记录。

高礼阳拉着周玺没松手，他们却安静下来，静静等待今年的最后一分钟。

周玺没拿手机，冰冷的镜头永远没有眼睛记录的温度，她希望用眼睛记录下新的一年到来。

奶奶，你看到了吗，旧的一年要过去了，你跟爷爷爸爸过得不错吧。

“五！”

“四！”

“三！”

“二！”

“一！”

“砰！砰！砰！砰！”

“新年快乐！”

无数环保烟花齐放，冲破黑云，跃在月亮之上，汇成最美好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奶奶，你看见了吗，新的一年来了，你跟爷爷爸爸肯定过得很好吧。

“周小玺，新年快乐！”

“高礼阳，新年快乐。”

周围的人开始互相拥抱，送祝福，即使是陌生人，也没人记得尴尬，大家心里都是对新年的美好憧憬。

高礼阳揽过周玺，来了个拥抱：“新年快乐啊，新的一年，会更好。”

“嗯，会的。”

“恭喜，你十七了。”

高礼阳户口上跟他们一年，但上户口是阴历，高爸高妈当初给他报大了一点，实际上昨天是他的十六岁生日。

而他们这边有个说法，满了十六岁，就是十七岁，刚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年。

“谢谢。”高礼阳松开周玺，拍了拍她脑袋。

高楼的电子显示屏不断滚动播放新年快乐，天空的烟花秀还在花式继续，江面被全部点亮，欢呼声一阵接一阵。

“新的一年我要发大财！”

“祝我早日在这个城市扎根，找到女朋友！”

“我要……”

周围胆子大的开始喊麦，表达自己的新年愿望，有的人听了心生羡慕，为他鼓掌欢呼，还有人起哄，营造氛围。

周玺默默听着，目光流转，浑身上下流淌着暖意，她好像也听到了来自遥远的祝福。

“好冷。”

“嗯？”周玺吸了吸鼻子，一点发酵的情绪被这两个字打发个干净。

“脸麻了，好冷。”

“……”

周玺忍住，徐书兰从小教育她，新年第一天，不能说脏话，会影响接下来一年好运。

乐呈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就走了啊，不玩会儿？”路子盛疑惑。

陈喻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即使围了围巾，脖子也漏出一小截。

“够了，回去睡觉了。”

路子盛：“行吧，拜拜！”

乐呈干脆扭头，向后摆摆手。

陈喻：“拜拜。”

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人群开始消散。

高礼阳趁着机会，挪到了前排，靠在江边的石栏杆上。风吹过来往脖子里钻，冷的厉害，但是很爽，太久没有这样欣赏夜景。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周玺蹲在地上，手伸出铁链外，可惜碰不到水面：“初四。”

“嗯。”

“没了？”周玺放在外面的手一会就凉了，有点发麻。

“不知道说什么。”

高礼阳心里堵得慌，他觉得有什么在流逝，周围依旧在不断向前走，他想停下来，好好感受，但是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思考的机会。

“齐哈哈，给我发了消息。”

“嗯？”

高礼阳和周玺去找路子盛的时候，有时候碰到齐哈哈，几个人吃过几次饭，还有他那个话少的朋友。

“他说……”

周玺也是昨天突然收到他的消息，齐哈哈说他又要走了，回北滨，原因她没问，只是说以后见。

“他倒是不嫌折腾，待了半个学期。”

“当来旅游了，我去北滨也就当去散散心。”

“好心态，到时候去新学校抢个人家第一宝座呗。”

“去试试，抢到了，到时候回来请你们吃饭。”周玺站起来，眼前一黑，晃了晃。

“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我？”高礼阳指了指自己，挠挠脑袋，“你呢？”

“跟以前答案一样，不是问你吗，回答。”周玺记得高礼阳已经问过她一回，不过她还不知道高礼阳的梦中情校。

“那，我就努力一下，看到时候周末能不能骑共享找你去玩，或许那个一点，真跟你当个校友。”

高礼阳还记得初三中考百日誓师的时候，慈祥校长背着大喇叭灵魂发问，他们想考哪个大学，他当时在干嘛？

他当时在后台无聊地念即将上台的稿子，闪过的一个念头是，考哪个学校都可以，有什么区别。

“它隔壁蓝院？”

高礼阳扯住周玺小尾巴：“我？蓝院？你怎么想的？”

“你？青大？你怎么想的？”周玺拍掉高礼阳作乱的手。

她开玩笑的，她当然知道高礼阳成绩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那儿，以他现在的成绩，能碰到华大，或许高三再跳一跳，能够够到青大。

高礼阳说的周末找她玩的，应该是另一个隔壁，斌大。

而且少爷也可以出国镀金，装逼。

不过，聊到大学这个问题，周玺突然也意识到，这所重点高中里的学生大多数瞧不上普通的大学，就跟踩在脚底的蚂蚁一样。

她也知道那种学校就像大浪淘沙，金子少得可怜，也可贵，徐书兰比金子还珍贵。

“我这叫心怀梦想，说不定呢是吧，你手这么冷，小心长冻疮。”高礼阳把兜里正暖和的暖宝宝丢给周玺。

“猪。”周玺看清了暖宝宝上的图案，还是个粉色的，伸手戳了戳猪屁股。

“那咋了，人家不是挺可爱的吗，我就喜欢，你看，猪的肋骨多好吃。”

周玺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手回温，顺手把暖宝宝放进自己口袋：“啊，哦，是不错，我还想吃烤肠。”

“我想吃冰淇淋。”高礼阳吸了吸鼻子。

周玺就静静看着高礼阳。

“走！新年第一口！”高礼阳拉起周玺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