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天越来越冷了,部落四周结了一层厚厚的秋霜。

余白一早就受了凉,裹着几层兽褥坐在床上擤鼻子,眉眼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门吱呀一声推开,霍铎尔从河边打了水回来,烧热了送进屋内。

余白连灌两碗热水,鼻尖揉得红通通的。

“麻烦你了……”

霍铎尔:“还要过一阵才暖和,你留在屋内休息。”

墙壁昨天砌了一半,今天午前就能补好。

余白搓搓脸,拎起自己的小牙刷:“那我去准备早饭,顺便烤火。”

他踩着草鞋,脚底有点发冷。

瞥见余白原地剁了剁脚,霍铎尔道:“白,等等。”

余白站在门口:“诶?”

霍铎尔拿起石床上的那张兽褥,徒手扯下两块。

他来到余白面前曲膝蹲下,握着纤细的一只脚踝抬起。

余白愕然:“你……”

他缩了缩脚趾头,霍铎尔用扯下的兽褥围着他的脚包好,在脚踝后根系了个结。

余白柔软浓密的碎发这会儿挽在脑后,露出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他身子一歪,觉得被兽人手掌握住的脚踝很暖,还发软,只好伸了手,虚虚地扶在霍铎尔肩膀上。

他小声道:“不用这样……”

霍铎尔:“正午之后才出太阳,热了再脱下来。”

余白垂低脑袋,柔软过长的头发扫着耳朵,露出的耳尖滚烫,心里有点别扭。

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霍铎尔盖的这张兽褥是老兽人从前留下的,用了好些年头,皮毛早就薄旧。

但余白两只脚裹了这层兽褥后,的确比什么都不穿暖和。

悄悄望着霍铎尔在砌墙的背影,他定了定神,走到墙角蹲下刷牙,接着跑到石灶前烧水,准备做饭。

晌午前,秋日悬在高空,霍铎尔把坍塌的半边石墙补完了。

余白看他古铜色的肩背都是的汗,劝道:“去河边冲一冲凉快些。”

霍铎尔:“嗯”。

打量满手的灰尘和汗渍,腰腹穿了件麻布短裤过去了。

余白留在院子里打扫周围的石灰石屑,很快看见霍铎尔回来的身影。

兽人满身清凉的水汽,膀子上挂着水珠,及肩的湿发一股脑捋向脑后,露出阔挺锋利的面庞。

余白抬头,视线追随片刻,想进屋找块干净的麻布给对方擦擦。

刚走到门口,瞥见霍铎尔掂了掂他昨天做的那把带柄匕首,随即悬在腰侧。

余白一愣:“要出去?”

还是离开?

霍铎尔来到他面前,屈膝半蹲,手肘撑在膝盖上专注地凝着他。

“出去打猎,多弄几身皮毛回来。”

准备入冬了,夜里越来越冷。

兽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很久,体质耐寒耐风,大多数能活下去,但余白这会儿都有点受不住了。

趁冬季还没来,赶着深秋时分野兽的最后一轮出没时间,霍铎尔想去更深更远的山里狩猎。

余白:“可以带我一起吗?”

霍铎尔想尽早赶回,脚程会很快,以余白的体力,根本跟不上。

于是微微摇头。

余白声音弱了些:“……可以么?”

霍铎尔迟疑,点了点头。

下一瞬,余白整个人腾空,屁/股被肌肉挤着,热乎乎的。

他“啊”了一声,有些傻眼,本能的环住兽人脖子。

霍铎尔那条大花臂抱着他,掂了掂。

“我脚程快,这样带你。”

余白立刻闹了张大红脸,露在碎发外的耳尖在阳光下透出红润的光泽。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一定要、要这样带吗?”

按霍铎尔的速度,他的确没办法跟上。

兽人点头:“只能这样带。”

余白:“……”

跃跃欲试的想法变得摇摆不定,他低头打量悬空的地面,浮起一片眩晕。

“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重新被放回地面后,余白压着飞速跳动的心脏,小声喊:“先等等。”

他跑进屋内,没多久重新跑了出来。

余白把手上串了根麻绳的麻布袋子交给霍铎尔。

袋子不大,里面装了四块面饼,三块切下来的熏肉干,还有早上他吃剩的一个水煮鸡蛋,若干成熟的果子。

迎上兽人的目光,余白拨了拨麻绳,轻声叮嘱:“这个方便你拿着,或者挂在腰上也行,万一赶不及回来,就带在路上吃。”

霍铎尔沉默。

余白递出的手慢慢放下:“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

手上的分量一轻,不大的麻布袋子被霍铎尔接到手里。

“白,谢谢你。”

余白腼腆一笑:“这点不算什么,我不会打猎,又帮不上忙,只能给你备点吃的东西。”

他迈开几步走到院子外:“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快回吧。”

又结结巴巴补了一句:“霍铎尔,我等你。”

霍铎尔深深看着他:“嗯。”

*

目送霍铎尔离开以后,余白也没闲着。

他坐在屋檐阴凉处,从下午开始就搓麻绳。

搓麻绳这样的活儿,在乡下不少人都会自己做,余白也会跟着外公做这种活。

傍晚前,他拿起大半捆搓好的麻绳收好。绳子细,可以系在鸟禽腿骨做成的刺针上,拿来缝补兽皮。

霍铎尔那张兽褥太旧了,也薄,就算体质再怎么强悍,余白也怕对方冷着了。

乌炎家送的那两张兽皮他打算缝起来,做成一张适合霍铎尔盖的兽褥,旧的那张,洗干净后重新做一身兽袍,兽人的长袍款式很简单,在腰上绑根麻绳就能穿了。

这个季节霍铎尔穿的还是麻衣,麻袍不耐寒,还是要在外头多套一身兽袍才行。

刚入夜,余白就关好门,窝在木床上继续缝兽褥。

火光轻摇,屋外的风呼呼吹响。

他下意识扫向那张空荡荡的石床,缝补片刻,又透过门后观察院子四周。

院子里静悄悄的,夜色很深了。

余白在火光下把两张兽皮缝得差不多了,揉揉酸涩的眼睛,将温在锅里的药汤喝完,背过身滚进兽褥里睡下。

霍铎尔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余白起得早。

他勉强打起精神备了早饭,去河边第二次清洗那张兔毛皮。

阿力和塔塔三兄弟也在。

几个年轻兽人带了木叉沿着有河流水源的地方搜寻,阿力笑着问他:“白,要不要一起?等天再冷点,鱼就不出来了,阿姆叫我多弄点鱼回去。”

余白很快应下:“好啊。”

部落里的兽人知道哪条河流能捕到鱼虾,余白拿上老兽人留下的木叉和篓子,跟在阿力和三兄弟身后,去了附近的水塘。

秋末萧条,河面飘浮着许多枯叶。

塔塔三兄弟选好位置等待,他们手持木叉,发现鱼冒出来了,干脆地利落下手。

除了塔克,其他两兄弟都叉中一条鱼。

阿力嚷道:“好!”

他搓搓双手:“白,你跟我一块。”

余白撩起麻布袍子的下摆,系在腰上,引来阿力看了好几眼,。

他问:“怎么了。”

阿力:“白,你的腿又干净又白,你看我的。”

余白瞅去,阿力腿脚遍布几道旧伤愈合的疤痕,晒得很黑,腿毛也多。

他想了想,道:“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

只要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阿力嘿嘿一笑,模样呆呆的。

日过树梢,河水温暖。

塔塔三兄弟和阿力的篓子都有收获,唯独余白的篓子空空。

他捏着木叉回到河岸上,面色气馁。

叉鱼需要技术和力气,还要熟能生巧,显然他都不具备这些能力。

他脸被晒得通红,鼻尖悬着几滴小巧透明的汗珠。

阿力掂了掂篓子里的鱼跟上去,瞅见余白捋开头发后的脸颊,瞬间壳磕磕巴巴地开口:“白,我分你一半。”

余白摇头。

阿力篓子里至少有六七条鱼,分他一半,怎么够家里的其他兽人吃?

阿力着急:“是我带你过来的……”

余白瞧对方急出一头汗:“那……我向你要一条,下次再请你吃别的东西。”

阿力笑呵呵地点头,从篓子拎了一条鱼往他篓子放,接着,又拎了一条。

余白瞪眼:“哎!说话不算数……”

阿力嘿嘿笑道:“就两条。”

又问:“那个兽人呢,他走了?”

余白:“那个兽人?他叫霍铎尔,出去打猎了。”

阿力呐呐。

“白,那个兽人很厉害,你会跟他在一起么?”

余白:“……”

他左右环顾,心里无端有点慌乱。

“怎么问这个?我和他是朋友啊。”

又道:“只要他没走,愿意留下来就留着。”

而且石屋是老兽人的,说到底,他和霍铎尔都是住了别人的地方,哪有权利驱赶。

*

余白很快就和阿力分开了,他把两条鱼放进石头罐子里先养着。

一直到傍晚,门外都没什么动静。

余白沿着周围走了几圈,起了风,气温下的很快,天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他赶忙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在屋里避风,哪都没去。

当天夜里起了很大的风,余白睡不安稳,总能听到树枝吱呀摇晃的动静。

直到强烈的雨声将他彻底惊醒。

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如豆珠大小,砸得屋檐上的树叶哗啦作响。

余白从兽褥里钻了出来,像受了惊吓,心神不宁的。

哐——

风雨交加的杂声里,他捕捉到院子外似乎有些异响。

顷刻间,余白手脚冰凉。

但他很快做出判断,抓起一根燃烧的木头,靠在门后扯着嗓子喊:“谁?!”

隐隐传来低沉的回应:“白,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白松了口气,想都没想就这么举着火把出去迎接。

他冲进浓密的水雾里,火把的光在熄灭前照亮了门外的兽人。

雨水哗哗降落,霍铎尔满身都淌着水。

只见兽人肩膀扛着厚重的皮毛,血水沿着手臂滚滚滴落。

余白震惊之余,更是百味陈杂。

他担心霍铎尔身上添了新伤,大声喊道:“雨太大了,先进屋!”

说完,拉上霍铎尔那只冰凉的掌心,冷得哆嗦了下。

霍铎尔本来想挣开,余白忽然回头,举着熄灭的火把晃了晃,没有丝毫震慑力的威胁:“别磨蹭,再动试试。”

霍铎尔:“……”

没被吓到,锋利的眉目反而带了点笑意。

兽人肩膀上扛了一堆皮毛,微弯着腰配合,让小小只的亚雌兽牵进了屋。

待修!

霍铎尔:养护老婆修炼中,保护老婆过完这个冬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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