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只是笑，她抓着陈芍臻的胳膊，即便是压着声音，陈芍臻还是听到了她的激动：“太好了太好了！以后跟你交流学习就太方便了！”

陈芍臻也很开心，扭头无视余光里高原偷看她的目光，咧着嘴冲她笑，轻声说道：“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啦！”说罢，两人心满意足地翻开习题本，一头扎进了学习中。

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王倩就忍不住扭过头来找她说话：“陈芍臻，你这个冬天个子怎么窜得这么快？都跟我一样高了。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又干又瘦的，现在真是长开了。”

陈芍臻不好意思地合上练习册，扭头看着她说：“我妈说我晚长。但是晚长好像也不太好，长得太快，夜里睡觉腿老是抽筋。”

“嗯对，我以前初中的时候就经常腿抽筋，你吃钙片了没？或者多喝点牛奶。”王倩继续道。

“吃了也喝了，稍微好一些，没那么频繁了。”

王倩托着腮看着陈陈芍臻校服下瘦削的肩膀，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天哪，你还是那么瘦，腰也那么细，羡慕死了。”

陈芍臻想起来前几天天气热，她脱下校服，穿着有点修身的长袖运动衫爬楼梯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腰，把她吓了一跳。她一边躲，一边听到了王倩的声音：“我的天呐陈芍臻，你这个腰怎么这么细啊！”她缩了缩身子，很不习惯别人碰她的身体。今天又听到她说起这个，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因为她知道后面还有四只耳朵竖着在听呢。

她急需转移话题，急中生智，她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家不是也在青城吗，为什么要住校呢？”

“住校省时间啊！而且我觉得更能专注于学习。”说罢，她狡黠一笑，凑近她，轻声说道：“主要省下来的时间我都看小说了。在家我可不敢。我爸妈管我太严了。”

陈芍臻眼睛一亮，也学着她轻声问道：“你都读什么小说？”

“武侠小说。金庸的我几乎都读了个遍。我天天躲被窝里读到半夜。”

“天哪，你都不睡觉的！早上你能起得来吗？”陈芍臻被惊到了。

“还行吧，起床是有点困难，但是每天还是忍不住。”

“这样你都能保持成绩，你可真厉害。”陈芍臻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我语文成绩没有你好。对了那你平时都读什么书啊？你读武侠小说吗？”

陈芍臻摇摇头，说道：“我不太爱读武侠，我可能还是偏名著的比较多。国外的，国内的，古代的，现代的作家，还有《读者》《青年》等等，反正很杂。”

“欸那你读的倒是和张子林的差不多啊！”王倩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侧过身，看着低着头做题的张子林，拍拍他的桌子，说道：“是不是张子林？我之前看你也在看这些书啊。”

张子林装作浑然不晓，一脸茫然地看着王倩，问道：“什么书？”

“就是我之前看到你看的书，有《红楼梦》《读者》《红与黑》这些，你好像跟陈芍臻看得差不多嘛。”

张子林看了陈芍臻一眼，但陈芍臻面不改色地说道：“好多人都看这些书呢。”

“欸高原，那你都看什么书？”王倩又笨拙地向后扭了扭她富足的身体，看着一言不发的高原问道。

突然被问到的高原惊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王倩，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说道：“我？我学习这么烂，看什么书。你们都是好学生。”

陈芍臻趁着他说话的间隙瞥了他一眼，却依旧不敢正视他。

“你说的什么话？”王倩听不得他这么说，甚是反感。“看书又没有门槛。你成绩不好，书还不给你看还是怎么着？你没听今天班主任说嘛，要我们三个带着你好好学学，你听见没？”

高原没话说，掩饰着自己在四个人当中成绩处于下位的自卑感，硬撑着面子，从喉咙里轻蔑地哼出一个“嗯”。

王倩看了一眼高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屁股在凳子上左右扭了扭，最终侧过身，身体朝前倾，凑近陈芍臻，压着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林晚舒和高原分手了？”

陈芍臻也学着她的姿势，两个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说悄悄话。

“张文跟我说了。他们为什么分手？”陈芍臻问道。

“是高原要跟她分的。”王倩耐不住内心的八卦，忍不住要跟别人分享她得来的情报。

“为啥？”

“林晚舒跟我说的，说高原觉得没意思，不想谈了。”王倩忍不住瞥了一眼后座的两个人。

张子林和高原两个人被王倩这一看，心里直发毛，心想她们在偷偷说他们什么八卦。

陈芍臻皱了皱眉，“没意思？那就是不喜欢了呗。”

“你说的没错！肯定是高原不喜欢她了，可怜了林晚舒，哭得那么伤心。”王倩叹了一口气，陈芍臻也叹了口气。

张子林此时此刻地好奇心简直爆棚了，怎么回事，她们明目张胆地在他们面前窃窃私语，又是惊讶，又是唉声叹气的，主角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他终于忍不住了。

“哎哎哎！你们俩有点过分了啊！”张子林嚷道。

前面两人同时回了头，相视一笑。陈芍臻没说话，低着头抿着嘴笑个不停。王倩憋得两个肩膀不停地抖。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么？又不是在说你！”王倩笑个不停。

“那你们也跟我说说，你们在聊啥？”张子林也凑了过去。

“我们在说女生之间的秘密，跟你有什么可说的！”王倩白了他一眼，昂着头回转过身，继续和陈芍臻聊天，不管他们。

放学了，王倩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跟陈芍臻作别后便回宿舍去了。陈芍臻也简单收拾了一下，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从五一到现在，她跟张子林除了说了一句“谢谢”之外，其他无任何交流。她心理憋着气，也憋着不服气，不服输。事到如今，要她主动和他讲话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此刻的自尊心膨胀到了极点。

陈芍臻内心的压抑压着她脚步，让她疾步如飞。刚大步流星走出教学楼，便听到张子林在后面喊她的声音。她停住了，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子林快跑了几步，追上她后，陈芍臻继续向前走，也不说话。

“陈芍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这一天脸拉的，我都不敢靠前跟你说话。”张子林一边追着她走，一边急切地解释。

“五一三天我妈带我去烟台玩了，路上我手机就被偷了，我，我想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我没记你的手机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芍臻听到这里，气一下子消了大半。甚至为自己没有主动关心他，反而错怪他，不信任他而自责。但是毕竟脸已经拉了下来，而且拉了这么久，她一时半会还拉不回去。

她抬头瞥了一眼张子林，看到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一脸着急，剩下的气也烟消云散了。她抿了抿嘴唇，埋怨道：“你出去玩也没跟我说一声。”

张子林见她终于说话了，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是我妈临时决定的，她说她的朋友在烟台，约她过去玩。没想到刚到火车站，我的手机就没了。”

“那你报警了吗？手机一直没找到？”陈芍臻问道。

“报啥警？肯定找不到了，人那么多。我妈就在烟台那边给我买了一部新手机。你手机呢？给我。”张子林问道。

陈芍臻从书包的夹层里掏出小灵通递给他，他拨了一个号码，挂掉，说：“好了，这个就是我的新手机号。这次我一定把你手机号背下来。”说罢他把手机递给陈芍臻，又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新手机。

“是苹果手机吗？”陈芍臻惊讶地问道。

张子林保存好陈芍臻的手机号后，把手机递给陈芍臻，“是的。”

陈芍臻接过张子林的苹果手机，跟她妈妈新换的手机一样。没想到张子林一个学生，他妈妈就给他买了。

“我妈的手机也是一样的。”陈芍臻看了一会儿递给了张子林。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公交站台，不经意看到高原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车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陈芍臻心想应该是他妈妈吧，长得确实很漂亮，很有气质。

上了公交车，两人在车后面并排坐了下来。张子林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递给了她一只耳机。但陈芍臻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子林会和方舒媛在走廊里交谈得那么开心，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起突然间这么熟悉了。她看向车窗外，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多得让她理不出头绪，晕头转向。高原、张子林、方舒媛、王倩的脸交织在一起，反复又快速地在她脑海里闪过。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发呆，轻声叹了口气。

张子林暂停了音乐播放，取下他和陈芍臻的耳机，问道：“心情不好？”

陈芍臻看了他一眼，无可置否地抿抿嘴，说道：“嗯——说不清，就是心里有点乱。”

张子林笑了笑，说道：“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学了一天了，让脑子放松放松。”

张子林又想起今天她和王倩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场景，实在没忍住，问道：“今天你跟王倩偷偷聊啥呢？”

陈芍臻又忍不住笑了，说：“不是在说你。她跟我说高原和林晚舒分手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件事。我说你们俩那么神秘，弄得我心里直发毛。”

“她跟我说，是高原要分手的。”陈芍臻继续说道，她想听听张子林怎么说。

“对，”张子林接过她的话，“高原说林晚舒小家子气，啥都不懂，很没有意思。”

“这话说的，”陈芍臻嗤之以鼻，“好像他什么都懂一样。还说人家没意思。”

张子林忍不住笑了，“我觉得高原还是有点自己想法的。他说他一开始喜欢林晚舒，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但是接触下来觉得她大脑空空，就渐渐不喜欢了。他喜欢有趣的人。”

“我看他是喜欢既好看又有趣的人。这样的人谁不喜欢？”陈芍臻一语道破。

张子林一边笑一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比如你啊，长得好看，性格好，还聪明。”

陈芍臻被张子林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很不好意思，她扭过头看向窗外，抿着嘴笑。他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跟别的女生不一样吗？是说他喜欢我吗？又或者高原也喜欢我？

陈芍臻听着音乐，反复地回味他夸她的话。很快到站了，张子林照常送她到楼下。

陈芍臻每天最开心的时间就是这段回家的路上。她享受着和他并肩走的每一秒钟，无论刮风下雨，都无法影响到她幸福的喜悦。只要他在，她就很开心。

但是那个问题还是时时刻刻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想着如果不问的话可能心里要一直堵着了。

终于，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壮了壮胆，把自己的情绪向上提了提，轻快又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和方舒媛这么熟啦？今天看到你和她在走廊里说话来着。”说完，陈芍臻忍不住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张子林咧着嘴笑了起来，但是没敢笑出声。他心想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怕是已经搁在心里很久了，原本他自己都没在意的事情，她却这么在乎。突然间心里有点得意，一边掩饰着嘴角的笑意，一边说道：“噢这件事啊？我五一不是跟我妈去烟台了吗，在海边正好遇到方舒媛的一家，她爸爸妈妈都在，然后就两家人在一块玩了一下午，我也就跟她多聊了聊。家长都在，我不理她也不太好对吧？”

陈芍臻知道方舒媛喜欢他，也知道张子林喜欢的是她，但她总感觉自己大部分时间是相信这一点的，只是偶尔她又忍不住怀疑。

她好像从来不太相信永恒，隐隐觉得事情都是变化的，再笃信的东西也会在某个瞬间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变化是正常的，不变才是意外，就像不爱是正常，爱才是意外一样。

陈芍臻好像一下释然了，笑着说道：“那肯定。都是同学，不说话又奇怪又不礼貌。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陈芍臻在单元门口停住脚步，转过身抬起头冲他笑着。

张子林还是手揣着口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嗯，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陈芍臻冲他摆摆手，转身一阵小跑消失在电梯里。

张子林整个胸腔充满着幸福，然而看不到她之后又像回南天一样整个人又潮又闷。但是转念一想，从明天开始，可以每天坐在她后面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背景，幸福的感觉又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恋爱的心情总是像川剧变脸，一秒钟之内能变化出一百个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