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芍臻一晚上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整体过得并不安宁。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下了晚自习，陈佳把张子林送到小区门口之后，便只剩下她们俩了。

“妈妈，到底怎么回事？警察找你调查什么？”还未到家，陈芍臻已经急不可耐了。

陈佳脸上沉静了下来，一路上半响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之后，才开了口。

“安泽峰下马了。你知道安泽峰对吧，他是你同学安雅蕾的爸爸，之前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他因为贪污受贿被抓了。我们公司有几个项目是他经手的，要我去配合调查也是正常的事。”

陈佳轻描淡写的话语，跟她的神情完全不是一回事。陈芍臻知道她在糊弄她。

“你有行贿吗？”陈芍臻单刀直入，不想废话。

陈佳没说话。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和她坦诚相待。但是陈芍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心里顿时沉到了谷底。她没办法去评判。

“做生意没有那么简单，臻臻，”陈佳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办法。”

陈芍臻脑子乱做一团，问道：“那警察盘问了你那么久，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陈佳点点头：“对，他们找不到证据。今天警察带我走，是因为有人举报我行贿，但最后还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查到。”

“谁举报的？”

“不知道，可能是高德胜吧。他想报复我很久了。”陈佳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警察一点证据都查不到的？”陈芍臻问道。

陈佳笑了笑：“你妈可不简单。我和安泽峰见过几次面，都是在公共场合，有监控，给他的资料也都是大大方方给，他也都在监控下拆开看过。这些资料也都在他家被找到，没有找到任何问题，都是项目相关的资料。但警察不知道的事，钱也好，金条也好，都是嵌在里面的，还有一个U盘。”

“U盘里是什么？”

“U盘里是项目资料。他回去是需要把所有的资料重新打印一遍，然后把我给他的，连带U盘一起烧掉。至于钱财这些，谁有证据说是我给他的呢？还有项目实施这块，我们的质量完全符合要求，他们也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陈芍臻没有说话，她惊讶于陈佳的缜密，虽然她知道她的做法是有罪的，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要她妈妈还在她身边，她就是放心的。她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竟可以坦然接受陈佳所做的一切。

“警察还会继续调查下去吗？今天那个刘警官，好像并不相信你。”陈芍臻担心道。

“应该会吧。”陈佳极为冷静地笑了笑，轻松伸了伸懒腰，说：“没事的，臻臻。就算妈妈出事了，你也不要担心。妈妈把你所有退路都想好了。”

陈芍臻听到这句话，顿时鼻子一酸，她没办法想象没了妈妈会是怎样。她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要哭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不会有事的。你妈这么多年没点本事，能走到今天吗？你说对不对？”陈佳连忙安慰她道。

陈芍臻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想到了如果没有了妈妈，她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她只有妈妈可以依靠，她不可以失去妈妈，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云烟，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钱，什么男人，都不重要，她只要她妈妈好好地陪在她身边。

陈佳抱着陈芍臻，安抚着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女儿这么近了。这种熟悉的亲切感让她倍感幸福。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焦急的喊声。

是李月娥。

陈佳急忙去开了门，陈芍臻擦了擦了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陈佳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问道。

“你没事吧？”李月娥风尘仆仆，一头披肩发被风吹定了型，像头金毛狮王。

“我不是现在在这么，哪有什么事。你至于回来么。”陈佳怪李月娥小题大做。

“我都要吓死了。”李月娥一边放包，换了鞋，一边还惊魂未定，“中午知道这件事，连忙收拾，和宏伟开车从合肥赶了回来。我这一路担惊受怕的啊。”

陈芍臻红着眼睛走上前叫了一声干妈，李月娥忍不住上前也抱了抱她，抚摸着她的头发：“臻臻也吓坏了吧？没事没事。”

“臻臻，时间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上学。”陈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轻声细语道。

陈芍臻点点头，便转身回了房间。

李月娥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询问了陈佳事情的经过，陈佳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照你这么说，警察查到证据的可能性比较小。”李月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平时和他是怎么联系的？”

陈佳到了两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我看到新闻之后，就把跟他联系的手机卡销毁了。手机也扔了。”

李月娥轻轻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说我这一路担心的，要死的感觉。”

陈佳笑了笑：“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月娥喝了口红酒，心率终于降了下来。

“万一......我说万一我进去了，我之前跟你交代的事情你还记得吗？”陈佳心思有些沉重，“公司倒还好，我不担心，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接管过去。就是臻臻，我怕她撑不下去。”

“所以你为了臻臻也不能出事啊！”

“我知道，”陈佳叹了口气，“但是世事难料，我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己肯定没事。我放在你那，给她留的房子和钱，应该也能让她衣食无忧了。就是麻烦你替我照顾她了。”

李月娥听了很难过：“你放心，有我在，臻臻就不会受欺负。”

俩人陷入沉默。

“对了，”李月娥正了正腔调，一本正经地说：“你和那个万德铸最近咋样了？”

陈佳脸色沉了一下，回味了一下嘴里的红酒，像是要把思考也掺进去。

“我觉得，可能快分开了吧。”

“咋说？”

“我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他了。我发现，我好像没有感觉了。”陈佳显得很平静。

“他有继续找你吗？”

“嗯。还是会经常发消息给我，我也都没有回。他最近好像迷上了赌球，天天做梦说他要发财了怎样怎样。”

“不行不行，赌这个东西沾上就甩不掉了。你千万不要犯傻。”李月娥着急了起来。

“我知道。他有点像着了魔一样，经常半夜三更在他们□□家族群里发消息，说他今天赚了好几千，等他赚到几十上百万的时候，他要买一栋商品房，还要买别墅，到时候请大家一起去参观。你说可笑不？”

“疯了吧他？他不会以为这个钱这么容易到他手里吧？有他亏到倾家荡产的时候！等着吧！”

“有一次晚上，他店铺已经关了，我路过他的店，正好遇上一个女性熟人，就在路边多聊了几句。结果他一个消息发过来，说我们俩**呢，大半夜在路边聊的这么开心。”

“他怎么看到你的？他也装了监控？”

“嗯，装了好像不久。”

“他妈的，怎么这么恶心！真的应了那句话，心里脏看什么都是脏的。太恶心了。”李月娥被气得火冒三丈。

陈佳笑了笑，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说：“我现在完全不在乎他怎么样了。但又很难讲我现在的心态，不知道是不是看戏？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我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鬼迷心窍了，陷在里面看不清。”

李月娥叹了口气，安慰道：“当局者迷吧。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倒放心了。之前你们俩纠缠成那样，我真是，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那叫一个难受。”

陈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臻臻也是一样。她跟我也隔阂了好久。”

李月娥叹了口气，说：“臻臻现在一个人在学校附近住，真的没关系吗？快高考了，你不用去照顾她吗？”

陈佳想了想说：“她说她自己住更加自在。相反我如果过去的话，会无形间给到她压力。她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我尽量不给她拖后腿。而且我也放心，她自己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真是让我省心啊。”

李月娥听了点点头：“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又懂事又自觉。我店里有个员工，家里有个高中生，那叫一个叛逆，整天和她对着干，不是在谈恋爱，就是逃课，离家出走，真让人发疯。”

“对了，”李月娥好像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在店里，看到高德胜他老婆跟朋友一起来喝酒。”

“你认识她？”陈佳问。

李月娥摇摇头：“我不认识，那个枫叶酒店杨老板认得。她说高德胜经常带着他老婆在她们酒店吃饭。她还说高德胜最近好像生意上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陈佳瞪大眼睛问道：“什么大事？”

“城西那个大项目，听说甲方那个许老板的儿子在澳门赌博，一夜之间输了几千万，许老板卖了房产，把公司的钱全卷走，逃到国外了。高德胜大好几百万的款项收不回来了，最近到处在借钱。”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我上次听到他消息还是他拿到城西的项目。”陈佳低着头绞尽脑汁。

“我也不知道真假。”李月娥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不离十。”

“真要这样，我的事可能还不是他举报的，他应该顾不过来。高德胜这关难过了。”陈佳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是谁举报的也无所谓。”

“要是真的，那他也是活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他的报应。”李月娥心里很是畅快，“之前我在店里的时候，遇到过他好几次，还有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妈的，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陈佳看着李月娥，深表同情。“我跟他也是不打不相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哎不过，他老婆是真漂亮啊。我见了那么多老板的老婆，还真没有一个比她好看，气质比她好的。而且她看起来挺温婉聪慧的，怎么就看上高德胜了呢？”李月娥很不解。

“他们家孩子倒是不随高德胜，相貌，性格上，可能更像妈妈。”陈佳说。

“嗯？你见过他家小孩？”李月娥惊诧道。

陈佳看到李月娥一无所知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跟她讲过这些事。“我以为跟你讲过。他家有个儿子，跟臻臻是同学。目前看，他们同学之间关系还不错。臻臻之前还说，高德胜儿子是他们班里长得最帅的。”

李月娥顿时来了兴趣：“哦？那你见过怎样？”

陈佳回道：“确实长得又高又帅，有一点痞样，但品性不坏，是个好孩子。高一暑假的时候，他们四个同学不是还出去玩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月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噢！我记起来了！之前臻臻有给我看过照片，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了。只不过......”李月娥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陈佳不解地问道。

“你不觉得那两个男生都喜欢臻臻吗？至少我看照片是这样的。”李月娥低声悄悄说道。

陈佳皱着眉头想了想，轻轻说道：“你说的应该没有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不过这不重要，是臻臻喜欢哪个。我觉得她喜欢另一个。”

李月娥沉思了一会儿，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这个我摸不透。主要我也没见过这两个人。我现在就是有点担心，万一最后选的是高德胜的儿子，该怎么办？”

陈佳没有再言语，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不觉十一点多，陈佳看时间不早了，让李月娥留下来，明天再回去，李月娥愉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