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陈佳出钱化危机

步入五月的高三,四周突然静了下来,也慢了下来,好像驶入深海区的船舶一样,没有风浪,也没有声音。前段时间还在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的各科老师,也停止了焦急的督促,越临近高考,反而越心如止水。所有人还保持着起早天黑的学习生活,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像被推出去的冰壶,前进不过是惯性的作用,只要靠着着惯性,冲过最后的终点就彻底地解脱了。

一周一节的体育课是唯一的放松时间。例行跑完步之后,所有人自由行动。一部分男生区打篮球,一部分去打乒乓球,剩下的男生女生三五成群坐在操场旁边的树荫下,随意聊天。

高三区教学楼的北面是一个池塘,里面刚刚长出浅浅的荷尖。再往北走,就要出校园了。靠近围墙,是一长片刚刚盛开的紫罗兰。陈芍臻拉着孙立容,径直穿过水泥路,跑到这一片紫色的花海中。

紫罗兰的花枝是从顶上支起的花架上垂下来的。层层叠叠,隐匿在其中的人,只能看到下半身,看不到腰以上。陈芍臻微微弯着腰拨开一簇簇的紫罗兰,穿梭在其中,只能靠听声音才能辨别孙立容躲在哪里。但她顾不上,她拼命地嗅,想把所有的清香都吸走;她目不暇接地欣赏,她甚至想象到以后长大也要在自己房子的院子里种上这一片花。太美了。

“陈芍臻,你说这花能吃吗?”几米外传来孙立容的声音。

“你个□□!”陈芍臻没好气地笑道,“你可以尝尝看看。”

陈芍臻说着,也小心翼翼地摘了几朵小小的紫色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了。她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但是又害怕有毒,终究还是作罢。

“我要是一只小蜜蜂就好了,每天在花丛中采蜜多快乐啊。”孙立容拨开花枝,来到她的面前。

陈芍臻看她撅着嘴认真的模样,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当一只小鸟,在天空中飞。我老是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要么踩着云朵飘,要么自己像一只鸟一样四处飞。”

她们都想飞。都想飞出这个牢笼。

“以后让高原带着你飞。”孙立容冷不丁地回道。

陈芍臻一愣,她倒从来没有想到可以这样。她细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不可以,忍不住笑起来:“也可以带着你啊!”孙立容也笑了起来。

高三紧张的学习氛围似乎让这个春夏的一草一木都显得格外不一样。陈芍臻很难讲清这种情愫,好像它们是一种慰藉,是一种抚慰,让她可以看到生活的乐趣,生活的希望。希望是她的心气。

剩下的日子单调得似乎成了黑白片,整个教室,高三校区都弥漫着低沉,压抑又寡淡的氛围,最不缺的努力成了基础底色,试卷上的红墨水成了唯一的色彩。

又是一个死寂的晚自习,临近下课铃声还有一刻钟,班长徐天曜走上了讲台,他的说话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安静,突然让人难以适应。

陈芍臻惊讶地听着徐天曜的话,听着与他们格格不入,不合时宜的话,脑力乱作一团。

他说最近大家的学习状态让他很难过,很不安。他说大家没必要把高考看得如此重要,要放松心态,不要这么紧绷。高考不过是人生的一个测验,考不好能怎样,考得好又能怎样?考得好,学了一个好的专业,找了一个好的工作,无非也都只是奔着一个“钱”字而已,人活着,最终都成了追名逐利的工具。

陈芍臻听到教室后面的男生有些骚动,听得出来他们并不认同他的话。陈芍臻对于他说的,她说不出来有什么错,也讲不出来哪里对。她和孙立容对视一眼,不可置否地选择了默然。

然而第二天下午,班主任先是找了孙立容谈话,紧接着不等陈芍臻问她,她也紧接着被叫了出去。班主任开门见山问她,昨天晚自习徐天曜在班里讲了什么。陈芍臻被惊住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她来不及想为什么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但是看他找人问话,就知道班主任在找佐证,证明徐天曜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也没说什么,”陈芍臻虽然跟徐天曜不太熟,但是她没办法在班主任面前讲他的不好,“他可能是最近看大家太累了,让大家压力不要那么大,轻松一点,也是鼓励大家。”

班主任盯着她又问:“他没说他让大家不要把高考当回事?”

陈芍臻摇摇头,回道:“我觉得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让大家不要紧绷,放松心态。”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就让陈芍臻回了教室。

孙立容和高原都等着她回来,问她班主任是不是问她班长的事情了。陈芍臻点点头。高原凑近她小声地说:“后面几个男生老就看徐天曜不顺眼了,正好昨天他说了那些话,就被他们到班主任那告状了。”孙立容和陈芍臻听了都皱了皱眉头,对这种行为表示了鄙夷。然而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班主任的怒吼声,引得班里所有人为之一震,都朝外面看过去。

徐天曜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班主任怒不可遏的嘶吼声。

陈芍臻和孙立容又对视一眼,很是无奈。看来陈芍臻的说辞,班主任并没有采信。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心虚。

课后,和徐天曜关系很好的一个女生,俞元,小心翼翼地从前排跑到孙立容和陈芍臻的前排坐下,小声地问她们怎么和班主任说的。

陈芍臻简单说了一下她的说辞,孙立容说她也这么说的。陈芍臻心想也不知道她们俩是心有灵犀,还是同一类人,反应和说辞都一模一样。

俞元听了,脸上说不清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的表情,让陈芍臻有点捉摸不透。但她倒是不在意,就算不相信她也无所谓,就算徐天曜不相信,她也无所谓。只是她看到蔫了的徐天曜,心里倒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的成绩很好,说出昨天那些话,在别人看来,确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但是陈芍臻说不出他的错。

六月的高考来得不疾不徐。

陈佳在开考前一天来到陈芍臻的出租屋,想最后给她打打气。但是为了不打扰她,不给到她压力,陈佳还是决定等到她考完最后一门再来接她。陈芍臻表示感激。

考完一科就像撕日历一样被一页一页地丢掉,永远不用再回头。整个县城都似乎为他们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关闭了声道一样,安静得只剩下蝉鸣。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这么久以来所有的苦难似乎都走到尽头,无论结果的好与坏,都结束了。

学校门外乌泱泱的全是家长在翘首以盼。

陈芍臻整体感觉不好不坏,跟以前的模拟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出了教学楼,她第一时间拨通了陈佳的号码。陈佳早就在校门外等她了。

“臻臻,考得怎么样?”陈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还行吧。”陈芍臻不可置否地回道:“妈,你要不去我出租屋等我吧。我去帮孙立容收拾收拾东西,我怕她东西太多搬不完。”

“我也一块去帮忙吧。”

“你能进来吗?”

“好像进不去,学校不让进。”

“那你就去我那等我吧。”

陈芍臻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女生宿舍楼走去。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轻松。她想她终于自由了。不管考得好与坏,她都不愿意再经历一遍高三,简直是地狱。

高三的宿舍此时此刻像菜市场一样喧闹。陈芍臻找到孙立容的宿舍,203,果然她已经在收拾铺盖了。

“孙立容!”陈芍臻很开心地叫她。

孙立容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到她,惊呼:“陈芍臻,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收拾收拾。”陈芍臻一边重新扎了扎头发,一边一副要干活的架势。

“你妈没来接你吗?”孙立容问道。

“我让我妈去我那先收拾收拾,等我。我先来帮你收拾收拾。我不着急。”说罢,陈芍臻开始帮她拆蚊帐。

“陈芍臻你考得怎么样啊?”住在孙立容上铺,小巧玲珑的邵莉,眼睛笑成一条缝儿问她。

陈芍臻抬头看看她,笑着回道:“还行,没太大感觉。你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数学和物理好难啊!”邵莉撇撇嘴,有些泄气。

陈芍臻笑了笑。

“哎呀,考完就完了,啥结果也都成了定局,别想了!”孙立容弯着腰气喘吁吁道。

陈芍臻帮她理好装被子的行李袋,孙立容把被褥和被子死命地往里面塞。

“一会儿你怎么回去?坐公交吗?”陈芍臻看着这一大堆大包小包面露难色。

“我爸包了一辆车来接我。”

陈芍臻松了一口气。

收拾完一共三个包裹,所有都被塞得要炸掉一样。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包裹,中间携手提着最大的包裹,和宿舍的其他人道完别之后,迎着下午5点多的太阳,终于出了宿舍楼。

“这么多东西,要是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陈芍臻累得脸通红。

“多搬两次就好了。”孙立容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们到前面的花坛边,歇歇吧。”陈芍臻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坚持了十多米,终于在拐角花坛边停了下来。两人累坏了,胳膊都要断了。陈芍臻往校门口望了望,还有大约一百米。学校大门没有开,只开了西边值班室旁边的校门。透过铁栅栏,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两人缓了一会儿,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再一鼓作气向校门口前进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俩人回头一看,是张子林和高原。

初夏的夕阳散尽了热气,变得温润起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空气都变的明媚。他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笑盈盈地走在陈芍臻的心尖上。

“你们怎么到现在?”陈芍臻笑着问道。

“在教室等你半天没等到,打你电话也不接。”张子林隔着老远回道。

“啊,我忘了,手机调成静音了。”陈芍臻这才想起来忘记调手机铃声了。

两人背着书包,闲庭信步走到她们跟前,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说:“交给我们俩吧。”说罢便要提起包裹。

“等下!”陈芍臻看张子林要去提最大的那个包裹,连忙阻止:“这个太大了,交给我们俩就行了,你们俩一人提另外两个包。”

“不用你们俩粘手。”张子林拒绝了她的提议,顺势把大包裹抗到了肩上,另外一只手提起另一个包。高原也提起另一个包,径直往前走。

陈芍臻和孙立容很不好意思,连忙追上去。陈芍臻要去躲夺张子林手里的小包,焦急地说:“太沉了!你把这个小的给我吧!”孙立容连连表示赞同,相比陈芍臻,她更不好意思。

“没事,不沉。”张子林没有撒手。

陈芍臻走在他们俩的后面,心里着实心疼张子林,但是又莫名感到开心。

陈芍臻一直没敢问高原他家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也没敢问他们都考得怎么样。他们没开口,她什么都不敢问。

很快四个人走到了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孙立容垫着脚尖,伸长脑袋拼命地寻找着,好一会儿才找到她的爸爸。几个人把行李送上了她爸爸包的面包车上,孙立容不停地对他们表示感谢。陈芍臻跟她挥手告别,等着成绩出来后的再次相见。

送走了孙立容,剩下了三个人挤在路边的绿化带旁边。张子林问陈芍臻:“你怎么回去?”

陈芍臻回:“我妈在我租的房子里等我。你呢?”

“我妈也来接我了。”张子林四处看了看,还没有找到她妈妈的身影。

陈芍臻又看向了高原。他脸上看起来很轻松。她问道:“你妈应该也来接你了吧?”高原点点头。

“林林!”突然一个身材细长,梳着短马尾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三个人面前。

张子林叫了一声妈。陈芍臻和高原连忙叫了一声“阿姨”。

张子林妈妈温柔地看了看俩人,特别是细细打量了一下陈芍臻,挪不开眼。

“都是你同学是吧?家长没来接你们吗?不行我开车送你们?”

陈芍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妈来接我了。”高原也回了同样的答案。

“怎么样?好不好考?”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妈,别问了,回去吧。”张子林说道。

“好,好。有空来家里玩啊。”张子林妈妈热情地招呼道。

陈芍臻和高原笑着连连答应。

张子林和他们告别后,便和他妈消失在人群中。

“你妈在哪呢?你快走吧,别让你妈妈等太久。”陈芍臻对高原说道。

高原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跟陈芍臻说。她也看出来了,盯着他有点飘忽不定的眼睛,问道:“咋啦?”

高原看了一眼陈芍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又挺了挺背,掩饰住上扬的嘴角说:“我背调通过了。”

陈芍臻瞪大眼睛惊呼道:“啊真的吗?太好了!”

“嗯。其实结果出来好多天了,一直想着考完试再跟你说。”高原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谢谢你妈。”

陈芍臻怔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谢我妈?为啥?”

高原见她这么问,肯定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妈借了钱给我爸,我爸的官司也都撤了。”高原语调平稳地回道。

陈芍臻再次被震惊了。陈佳借了钱给他爸爸!

“啊!我不知道这事。”陈芍臻脑子一下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考得怎么样?你觉得能不能考上飞行员?”

高原又低着头,踢了踢脚,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会做的我都做了,有几道有点难的,我好像也做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对错。”

陈芍臻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稍稍放了心,她知道他的成绩相比高一的时候进步太多了,最后几次的模拟考也超去年一本线几十分,按照历年录取情况,他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陈芍臻虽然心里乱糟糟的,但是说不出来的开心:“那我觉得你肯定没有问题的!相信我,我直觉很准的。”

高原看了一眼她,终于忍不住肆意地笑起来:“那你肯定考得更好了。咋样,想上清华还是北大?”

听到高原开她玩笑,陈芍臻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什么清华北大!我怎么考得上!”

“咋考不上呢?我觉得你没问题!”

陈芍臻白了他一眼:“你少胡说!我自己啥情况我自己清楚得很。每年学校能上北大清华的也就三四个,我就没进前五过。”

高原没再继续说,他也说不过她。

“那你想去北京的学校吗?还是上海?”高原问道。

“我想去上海。”陈芍臻回道。

高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找我妈了,你也赶紧走吧!”陈芍臻推了推高原。高原如梦初醒一样:“噢对,那我走了,拜拜!”说罢,高原也消失在视野当中。

陈芍臻回过神,从书包掏出手机,陈佳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没接到。她赶紧朝着出租屋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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