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和南宫羌等解封的消息,搜捕的画像与她们本人大相径庭,偶尔出门,不会被发现。但佟月如不同,知府夫人的长相暗中传遍府兵手中,田十一叮嘱过她,在苏州府解封之前一步都不能迈出院门。
季向南和童天盛开始早出晚归,贪懒的南宫羌每次只能看到两个背影迎晨光离开,踏月色而归。三天不见真容,她对季向南的好奇到达顶峰,央求田十一办一场小宴,将季公子约来吃饭。
田十一撇开南宫羌的手,视线在两本账本之间流连,半分未给南宫羌,“你若闲得发慌,去把家里的茶水换了,被褥也拿去晒一晒。”
纪何将账本复刻几份,请三位账房先生秘密对账,将疑处标记在复刻账本上,唯一一份真本还回田十一手中。
南宫羌哭脸:“十一,你冷漠得好像我从未让你开心过。”
屡次碰壁,南宫羌朝田十一做了一个鬼脸,径自离开书房,田十一埋头深思,继续对账。
账房先生所标注的位置都是日账,有十八处出入,账目上多了八百贯。
明方养那么多狮子胃口的山匪府兵,怎么可能只贪八百贯。
在旁人看来,这仅是一份普普通通的采买账本,但时常出去买菜的田十一发现上面的菜价比市井高了五倍,就算区域不同,有专门把控价格的监市司在,不该相差如此之多。购入的量也极大,七日订购各几十斤的菜,放一般官吏家,能吃上大半年。
如此算下来,足有十万两!
田十一倒吸一口凉气,贪墨巨款,难怪一个知府能拿出那么多钱找江湖杀手组织,可再有钱,在世家政权面前,一个知府根本不够看,他怎敢在秋猎时动手,怎敢?
窗外日头西移,室内点起蜡烛,田十一拿一盏凑近账本,忽然余光扫见一抹淡红,仔细去看,发现账本的右下角印了一个图案,似乎是……明方的私印。田十一又将真本翻了个底朝天,这印着实特别,须在烛光下才显色。
共五页有私印的痕迹,时间分别在去年四月十五、六月初一、今年三月十二、五月初五和八月廿三,私印的位置亦不同,有的在偏僻空白处,有的在墨字上。
原以为拿到账本就能揪出幕后之人,谁知还要破解账本中暗藏玄机,向来不爱读书的田十一顿感头疼。
此时,咋呼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上田十一希冀的目光,南宫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应该没走错房间,书桌前端坐的这位是她的好姐妹田十一没错……吧?
怎么半日不见,就变了一个人,明明走时田十一还嫌她烦呢。
“你刚刚说在哪吃饭?”
“噢,”南宫羌回神,“我去醉仙楼点了一桌席面,让酒楼的人将菜都送到家里来,佟姐姐已经去前院,就差你了。”
田十一搁下紫毫宣笔,狐疑看向挽她手臂拉她出门的南宫羌,“平白无故,你点一桌席面干什么?家里有外人,万一看见佟娘子的面容,将消息卖给府兵……”
“好啦。”南宫羌打断田十一的絮叨,“最近一段时间,你整个人都紧如琴弦,得吃些好的犒劳下自己,你瘦了那么多,要是回去让我爹见到,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田十一哑然,“伯父不会……”
“不,他会。”
南宫羌一边斩钉截铁否定田十一,一边大力推开膳厅的门,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田十一知道佟月如在,但是另外两人什么时候和南宫羌混熟到能一桌吃饭的关系了?
童天盛热情招呼:“十一,快过来坐,上次的暖房饭没吃成,今日正好南宫姑娘点了醉仙楼的席面,一并补上。”
醉仙楼在苏州是能叫上号的名府酒楼,它的席面自然是一顶一的丰盛,玲珑珍馐铺满桌。
“十一也是你能叫的?”南宫羌驳他,把田十一推到远离童天盛的位置。
一桌五个座位,童天盛和季向南邻座,佟月如作为出嫁妇人,需和外男保持距离,与童天盛和季向南各隔一个空位,能远离童天盛的座位只有一处。
一脚踩到别人衣摆的田十一正要道歉,对上那人视线,两人默契看向别处。
距离假装夫妻过去三日,期间不曾见过,田十一后知后觉给人安上已婚的名头不妥,绝非她自恋,虽不至倾国倾城,但谁知道匪兵几时起贼心,以当时情景,若兄妹相称,估摸季子木已被府兵刁难上。
错过最佳致歉的时机,再次见面,田十一只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对方不要计较这事。
结果有人偏不要她如愿。
“季公子,听说你和我们十一成了一对新婚夫妻?”
“只是权宜之计。”
“你从哪听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连佟月如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更别提八卦头子南宫羌和嫌事情不够热闹的童天盛,二人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熟悉南宫羌如田十一,熟悉童天盛如季向南,一个表情,他们就知道这两人肚子里正冒坏水。
南宫羌仗着座位离田十一远,大胆开腔:“我听卖菜张婶说的,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对郎君不满意,回来之后不带人一起拜访左邻右舍便罢了,连婚事都不与她们说。”
田十一蹙眉,“你怎么回的?”
“府兵在酒肆喝醉酒说的。”嘴快说完的南宫羌感受到桌下的痛感,方反应过来自己答非所问,连忙找补,“我,我问张婶她怎么知道的嘛,她说她男人在酒肆喝酒,碰巧听见府兵谈论有座大宅子里藏了一个俏美人和一个俊郎君,信息一对,发现是你和季公子。我打哈哈糊弄过去了,绝对没说漏什么!”
从南宫羌说完第一句话起,田十一便没再专心听她说话,挑挑拣拣,先尝一筷清蒸鲫鱼,鲜美得很,等南宫羌编完,幽幽地回了一句:“就像你现在一样?”
“……”南宫羌默然,被童天盛埋怨地瞅了一眼,“你行你说!”
边上又有季向南似笑非笑地盯着,童天盛感觉背后阴风阵阵,立刻摇旗鼓歇,“吃饭吃饭,醉仙楼的菜着实不错。”
吃到后程,童天盛终于记起正事,对佟月如试探道:“姑娘身姿轻盈,可学过舞?”
佟月如羞赧,南宫羌将她遮挡在身后,质问:“公然评论女子身段,实乃登徒子!”
童天盛慌乱解释:“我绝无它意,纯属好奇问一问。”
田十一托腮,语气轻佻:“我观你身形均匀,考虑去南风馆吗?”
童天盛噎住,暗暗腹诽,早知如此,就该让季向南来问,这下好了,他在三位姑娘面前形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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