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年似水

“没有水泄不通的防卫,只有没被发现的破绽,所以你们不用留这么多人。”苏文谦详细的重新布置了保护措施,其中举出来的各种例子和说法让专案组的人敬佩不已。

欧阳:“你之前说了两条,那第三条是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哪怕队友受伤了也不得相互救援。”

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就没有人违反过这个规定吗?”

“苏文谦!你拿个假银元骗我……”

“……没有”

“苏教官,秦老师找您。”苏文谦抬头看着门口。

欧阳点点头:“快去看看吧。”

-----劳文路84号-----

池铁城几乎是凶狠的走过来的,一步步的带着他混杂不清的情绪,面前这个出租房,很简陋,但看得出是经过仔细休整的,门上贴着警察局的封条。

这样的破锁池铁城没开过几百也有几十,刀片划开窗拴,他跳进了屋子,屋里没有太多的摆设,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木头和雕刻品,已经不能说是简陋,简直是寒酸。

池铁城过过苦日子,小时候苏文谦从一个小公子变成一个小乞丐时他还担心他适应不了,可没想到那家伙的适应能力超强,再后来有钱了,两个人花起来随心所欲,再也没过过那种缺衣少饭的生活,他如今是不会过这种生活了,可这样的日子苏文谦过了三年还甘之如饴……

三年了,这屋子里都是苏文谦留下的痕迹,池铁城闭上眼睛,仿佛就有那么一个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

“有人在吗?”敲门声突然响起!

………

“苏文谦!”欧阳愤怒的喊了一声。

连续找了好久的人都没找到,当看到窗台上那个足印时,苏文谦的心都乱了,所以他抢了车,丢下了欧阳把紫舒送回了家,找到小雪,一定要找到小雪。

池铁城不知道小雪的身份,如果他猜到自己还活着而且帮助□□他一定不会罢手,三年了,即便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如今真的来了他却一点防备都没有……

小女孩睡的很安稳,池铁城却得知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小雪的叔叔死了,前些天炸死了”

池铁城深吸一口气:“很好,死了是吧,就是死了我也把你捞出来。”

次日,曹必达最后看了时间:“不等了!出发!”

欧阳有些着急:“再等等吧,苏文谦还没来。”

曹必达:“你不是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他居然能为了私事达到这种地步,我难道要让目标也这样冒险吗?”

欧阳:“可你不觉得这次目标转换太过蹊跷吗?为什么一开始是殷先生,现在就转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们还是在等等”。

曹必达:“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出发!”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般的走了,欧阳却不放心,留在了医院。

早上接到小雪平安电话的苏文谦松了一口气,那种绞痛让他脸色苍白,他一开门就看见了一脸惭愧的小雪。

“我错了,是我不该……”苏文谦不知道孩子说了什么,蹲下来把孩子抱在了怀里“没事,你回来就好。”

苏文谦给小雪做了一碗面,孩子吃的开心,紫舒拉过他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

“文谦,新社会开始学校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张学籍表,可只有小雪还没交,因为在她的学籍表上,爸爸那栏是空白的。”

“紫舒,我。”

“文谦,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但,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成为小雪的爸爸,哪怕,哪怕在她的学籍表上填个名字也好。”说到最后紫舒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文谦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钢笔在那张学籍表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小雪,学籍表写好了,记得交上去啊,一会警察局的叔叔送你上学。”

小雪接过学籍表一时安静,看出孩子的激动,苏文谦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发:“不过我们可说好了,等你爸爸回来了这个称呼就还给他。”

“好。”

“小雪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爸爸,再见。”女孩的声音像百灵鸟,悦耳动听,苏文谦回头笑了,心里一下就有了一点光。

---医院---

“快跑!”

枪声如同鞭炮炸响,单棱悠闲的把人堵进一个小房间,拎起一个灭火器瓶子使劲的砸着门。

苏文谦脚步一停,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蹿上了通风口。

“啊!”

“小镜子!”欧阳死死拽住殷千粟,眼泪流了出来。忽听通口有声音,她连忙举了枪。

“是我。”苏文谦一个翻滚靠到了角落里。他看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可现在谁都不能动,只要有人去拉那个孩子,对面的狙击手就会打爆你的头。

池铁城在瞄准镜里看着,屋里的人就像一个可笑的小玩意:“打脚!”

“好。”花和尚应了一声,一枪穿透了小镜子的脚。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欧阳泪流满面的看着苏文谦,苏文谦的手在发抖,三年的阴影,让他犹豫,他看着地上的枪,脸色越发没有血色,仿佛随着地上的人一起把血流了个干净:“现在无法确定狙击手位置,还不能动。”

小镜子躺在地上过了最初那疼痛,因失血过多他已经有些麻木,他笑着看着苏文谦,一口口的血染红了地面。“苏教官,谢谢你这段时间,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

苏文谦瞳孔一缩:“你别动,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镜子反射出强光,射在每一个人心上。

“记住狙击手身上不能戴任何反光的东西,暴露意味着死亡。”

“好的苏教官,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把镜子拿出来。”

苏文谦动了,三年了,对于这冰冷的东西,他已经不再熟练,可这是那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争取到的唯一机会,为这里每一个人争取到的唯一机会!

瞄准,开枪,只在片刻之间。

“啊!”和尚惨叫一声,血花迸溅在地上。

池铁城皱了眉,举枪要打之时却一个停顿,这个停顿的时间并不长,短到他还来不及呼吸。

当!

----据点---

“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师傅,和尚的眼睛不行了。”

“这个人居然能抢了师傅的先!”

徒弟们都在等他的答案,可池铁城看着枪架的表情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虽然只是一眼,虽然是那么快的一眼,可他看出来了,那是苏文谦,活的苏文谦。

池铁城放下枪架:“你们还真以为这世界上能有一枪伤了和尚在一枪毁了我枪架的人存在吗?”

单棱咬咬嘴唇:“不是这样吗?”

“如果我想,那人已经死了几百回。”

李北筏:“那师傅怎么没有开枪呢?”

房间安静了一会然后响起池铁城的笑声:“因为我舍不得啊,你们知道我看到了谁吗?苏,文,谦。”三个字就像蹦出来的,在他的舌尖跳动。

“当时,我在瞄准镜里看到,他拼了命的找我的位置,那模样,活蹦乱跳的。”

单棱觉得自己定是上学不认真,第一次听说形容人还可以用活蹦乱跳来形容。

“三年了,这就是他开的第一枪,和,第二枪。”

李北筏不是很认同:“师傅怎么知道?”

“因为他是用左手开的枪。”

“左手也能有这样的枪法?”

“他当年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改练左手,可他运气特别好,不仅左手练成了,右手也恢复正常,所以后来他有事没事的时候就练左手,我当时不理解,一个枪手一只手上的功夫都是一辈子练不完的,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多功夫去练这种猴把戏,可没想到今天就是这猴把戏派上了用场。”

“那也不能说明……”

“这当然能说明,他三年前杀了一个人,那玻璃心都碎成渣了,他两枪打的都是瞄准镜,说明他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开枪,他连一个枪手的最基本心理状态都没有,我敢肯定,这就是三年来他开的第一枪。”

师傅的分析虽然有显摆的嫌疑,但众徒弟都听进去了,压力顿时上头。

和尚还在流血,池铁城摸摸他的额头:“用药吧,然后离开松江。”

徒弟们心中都是一惊,和尚拉住池铁城:“师傅,我对你没有用了吗?”

池铁城心里毫无波动,这样一个人了,不离开就只能死:“用药吧,回到后方,单棱,跟我走,还有事要做。”

和尚很想哭,但能流出来的只有血。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大秃头,渣作者尽力了,走了总比死了好。

“师傅,咱们要去干什么。”

“去查查,最近警察局有没有预约光学师。”

“查这个干什么?”

“他开枪了,他都把枪拿起来了,还会用不合手的东西吗,他的瞄准镜和其他人不一样,要改瞄准镜就得预约光学师,他这发脾气毁了我两个瞄准镜,我难道还不去要点利息吗?”池铁城这样说着,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扬着的。

单棱咽了咽口水,赶紧去查了。

下午,结巴的光学师从警察局带走了瞄准镜,单棱给池铁城卸着妆:“师傅你真的约了师叔吗?现在情况不明,要不要我暗中跟着?”

玫瑰花的幽香仿佛还有露水的气味,池铁城轻轻的拿起,一根根的刺仔细的修剪干净:“三年了,我要去会我的老搭档,你怕什么?”

池铁城放下玫瑰,摆弄着瞄准镜,仿佛是抢赢了玩具的小孩:“收起来,就当他赔我的。”

师傅的话哪怕放屁都该是至理名言,单棱虽有异议却也没权力管太多,只能先把瞄准镜收起来。

----公安局----

“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了。”

“好。”

“对了苏教官,你的瞄准镜大概得明天能拿回来了。”

苏文谦疑惑道:“不过是改个倍数现场就能完成,怎么还带回去了?”

众人一下反应过来,全冲了出去。

“组长!不好了我们发现了晕倒的光学师!”

曹必达一搓脑袋:“上当了!刚才那个人呢?快追!”

那样高明的化妆技巧,那样娴熟的半路截人,苏文谦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人是谁,因为这样的方法他们曾经一起用过无数次,一切的技巧都烂熟于心。

他是跟着众人一起跑出去的:“你们去那边,我去那边。”

“好。”

苏文谦在人群中穿梭,按照以前的规矩,他们一定撤的一根毛都不会有了,可这次却不一样,墙角的假发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文谦跑进了巷子,玫瑰明亮而刺眼,花茎上的刺已经被修剪干净了,整朵玫瑰温顺而芳香,苏文谦一垂眸看见了不远处的花店。

门口的墨镜反射出他身后的教堂,苏文谦回头看着,心里明白这个人去了哪里。

“你又搞什么,这么早我回来干什么?”

池铁城笑着把老爹按在了椅子上:“别急,今天是好日子,一会人就回来了。”

老爹虽莫名其妙,却也没过多的反抗,老实的坐在椅子上。

一步步,苏文谦走进了这个精心引导的地方,门虚掩着,像是故意给他留的,只要推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他深吸一口气灼热的刺痛仿佛又回归……

“文谦!”老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颤抖。

三年时光飞过,池铁城在笑,眼眸深处,是他,是所有人都不看出的阴沉和希望,阴云密布的天,那扇门推开一丝丝光透进来,灼了他的世界。

呼吸有些烫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反应过来时自己经走了过去,他声音沙哑且缓慢的道:“老爹,这些年你还好吗?我都不知道你也在松江。”

“好,我都好。”老爹抹抹自己的眼泪,一伸手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三年了怎会不想念,他调查了很久,一个老人凭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苏文谦,可他只敢偷偷看看,他知道现在的苏文谦想过平凡的生活,他放下了枪,有了自己的生活,抗战结束了,一切都该重新开始。

三个人围坐桌边,这样的场景还是三年前的事,红酒倒了三杯。

“文谦,三年了,我很想你,我时常想起从前,想起那次最危险的暗杀,我想着回去救你,如果我救不回你,我拿自己的命去换,干杯。”

三人举了杯,池铁城和老爹一饮而尽,苏文谦只喝了一口。

池铁城深吸一口气:“文谦,三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气消了也该回来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合作一起完成任务。”

苏文谦自嘲一笑:“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引过来的原因?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靠手艺吃饭我很踏实。”

池铁城想起那个冰冷的屋子:“踏实?你说的踏实是像那些怂人一样天天在码头蹲日子?在那些废物中间你觉得踏实?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苏文谦啊!你是牧鱼,是当年最优秀的狙击手!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过平凡的日子。”

“狙击手?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好,你是不是变态,你知道你今天杀的那个孩子多大吗?他才17,他的梦想是18岁的时候拿着枪拍一张照片给他的母亲,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知道吗?如果今天在那里的不是我,你已经死了!所以我特别不明白,你和我说这么多是为什么?”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苏文谦没有说话,池铁城看着他低着头的模样,心里疼极了也愤怒了极了:“文谦,你看着我。”

抬头只是下意识的,仿佛这句话出现过无数次,他也跟着抬了无数次的头。

“抗战结束后,那段时间,无论我和你说什么你都没兴趣,只有说到杀人,你才有反应,你还记得那个主意吗,记得你想出让子弹拐弯的计划时那种兴奋吗?你,当年,扣动扳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快乐?”

“别说了。”

“你是不是还喜欢那种感觉?”

“我让你别说了!”苏文谦的眼睛有些红,嘴唇苍白的可怕。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当时相信了你!我是痛恨我自己,我无法原谅自己,三年来,我也忘不了!我不会帮你再杀人,永远都不会!”

“别吵了!”老爹忍无可忍的拍了桌子。

老人拄着双柺费力的搬出一个箱子,苏文谦一愣,原因无他这箱子他曾无数次打开……

箱子打开了,一把完好的枪静静的躺着,老爹抚摸这枪身无比温柔:“三年了,我一直在修这把枪,可总是差那么一点,总是那么一点点,可文谦,我修枪不是想让你再把它拿起来,当年你们两个拼了命的,带回一块云麾勋章,一块宝鼎勋章,你们把他们化为一块送给我,三年了,我明白,这枪就算修的再好也不可能像原来一样,你们两个也回不到从前了。”

如果不是手下扶着椅子,苏文谦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池铁城一转身,仰头把泪水吞了下去,三个人都缓了好久好久。

池铁城看着苏文谦:“好,我现在退一步,你知道,我向来都是把任务放在第一位的,现在我答应你,我只杀那一个,我只杀目标,其他人我不碰!”

苏文谦歪着头:“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池铁城闭了闭眼睛把那燃起来愤怒压下去:“那就没得说了,我们后会有期。”他伸出了手。

苏文谦也伸出了手,下一刻,池铁城拽住了他的手腕,苏文谦马上反拽,两人的手在片刻间成了麻花。

咔嚓!池铁城得意的笑了“水母组的规矩,目标必须死。”

他握着苏文谦的手腕,虽然此刻还隔着一个手铐的距离,可他摸到了温热的,有血有肉的,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他的幻想中的人。

虽然三年的痛苦折磨并没有换来这人想法的一丝改变,可他知足,就该是这样,什么都要斗一斗的苏文谦,什么都和他反着来的人才是对的。

他的不舍一闪而过,手指最后滑过苏文谦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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