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个决定于琬贞而言其实有些冒失,揽着他颈背将人拉低,与他呼吸交缠时,更觉得有些脸热。
但古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之前的柳奕,这回对着这个更内敛的云祢,她愈发手到擒来。
她声音很轻,言语时气息绵长而湿热,“你同女子有这么近过吗?”她细长的手指就那样无声地蛰伏在他颈上,搭在他不由上下滚动的喉头。
她此时的目光与声音像极了纤长的勾绳,一寸寸剜近人心尖上那丁点儿肉里,轻轻扯动间带起无尽痛痒。
琬贞没等到回答,他蓦地俯身,抹去了两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热切的唇衔吻走她擎在唇角的惑人笑意。
她多少是有些恼怒的,到底没等到他发病,倒先等到他“发情”,那这个赌她是算输了还是赢了?
他身上很热,是同他冷然气质迥乎不同的热,吻在她嘴上的唇舌是烫的,抚在她脸畔颈侧的手掌是烫的,紧贴着她身体的胸膛也是烫的。
她逐渐身体发软,像是蜡烛,被炙热火焰烤得软若春水,身体下滑,撞上身后供奉的案台,她眨了眨蒙上雾气的眼,朦胧间看见一颗供果咕噜噜滚下桌面,落在他两足边。
琬贞这才记起,那尊沉寂高大的佛像正伫立在他们身后,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盯着她言词挑逗,盯着她与其身着僧袍的俊美弟子拥吻,盯着她撞落那枚供果。
这简直像是挑衅。
她突然就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话本子里专挑出家人下手、坏人修行的坏妖精,一般来说,这种角色最后都讨不了好,要么被道士收了,要么被和尚伏了。
她心头于是有些忐忑。
但她只忐忑一瞬便放下心来——他伸手揽住她发软的腰,把她整个人紧紧嵌入怀里,压在案边吻得更深。
若真有天罚,怎么着也是他这大逆不道的弟子先遭天谴,她只是个无辜善良,被他亲得头晕目眩、喘不过气的“可怜女子”罢了。
佛堂寂静,琬贞只能听见细微水声与衣物的摩擦,还有她的,亦或是对方的深重呼吸声。
她抬手稍稍推搡他的胸膛,含糊挤出话来,“你……你不是……唔……不是信誓旦旦,说不愿犯戒的么?”
他总算松开她,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唇畔的淡淡水渍,嗓音低哑,“犯都犯了,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我选公主指的路。”
琬贞微微偏头,避他温热的指腹,虽仍喘不匀气,却毫不气弱,眼角眉梢甚至染上几分得色,“你倒挺识时务。”
他没有说话,再次贴近她,纤长的睫羽划过她下颌,炙热的唇在她耳垂、颈上烙下吻触,呼吸晕在她皮肤上,热热的,痒痒的。
夜色黑沉,燃着的烛焰噼啪作响,柔和的光一团团晕在二人身上,琬贞抬手轻抚他埋在她侧颈的玉白面庞,心头忽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白日他那副冷漠孤清,不染凡尘的表象终于被她彻底击碎,露出底下这**痴缠,火热黏人的里子来。
不言而喻,赌局到底是她赢了。
但她棋行险招,以身犯险,走至如今,似乎无法全身而退了——他分明是初破情戒的和尚,却没她想象中的生涩,反倒是她这个自觉能游刃有余的……先溃不成军了。
她指节曲了曲,想阻了他攻池掠地的动作,却听哐当一声突兀响动。
二人纠缠为之一顿,不约而同循声低头,原是一个匣子摔落在地,正是琬贞从凌霄阁带出来的那只,方才她闭着眼睛一通乱舞,不小心打落了它。
云祢不以为意,正欲继续,琬贞呀地一声从案上滑落着地,他搂了个空。
琬贞其实没有想躲开,她只是想捡起匣子打开检查里头的东西。
可这一看,她就完全没了胡闹心思——匣子里的玉牌散落一地,甚至有一块已经碎了。
她有些沮丧,大抵她跟玉真的天生相悖,虽不缺金玉之物,但她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坏掉,就算换个一模一样的,也不再是原来那件了。
云祢见她一直捧着匣子蹲在地上,也跟着一起矮下身来,替她拾起地上的玉牌,“匣子里装的原是这些。”
他目光落在琬贞手上碎成两截的玉牌,那牌面原雕着一只鹤,可惜从颈处断了。
“你能修好吗?”琬贞希冀地看着他,“那只玉猫都可以,这只应该也行,对吗?”
他颔首:“可以。”
琬贞面露喜色:“你可以随我回京,此后便在公主府住下,要什么器具,我都能弄来。”
他眸光沉静,“公主给我指的另一条路,便是留在公主府上做工匠么?”
琬贞语塞,虽说她的确有能随时使唤他给自家爱宠刻像的小心思,可他这样说也太过分了。
她将那块断掉的玉牌塞进他手里,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本公主是要你来身边作陪的,有一门手艺,自是更好,没有也不会亏待你。拿着,这东西便是你的身份牌。”
“但它是断的。”他语气平平。
琬贞轻咳一声,睁眼说瞎话:“你不要看它是断的嘛,你得看它的花纹。本公主给每个人的牌子是不一样的,给你鹤牌,寓意本公主心里,你有鹤的气节,这是夸你呢。”
他指指她的匣子,“我觉得我更像这个。”
他指的是蛇牌,琬贞啪地一下合起匣子,坚决摇头:“不行。”
要是给他完整的牌,这张碎掉的牌就给不出去了。
她循循善诱:“你不觉得用自己的双手打造属于自己的玉牌很有成就感吗?若是拿现成的,多没意思。”
他不为所动,眸中划过几分受伤:“公主是觉得,我只配得上断掉的牌吗?”
琬贞:“……”
她扶额轻叹,刚想说什么,他忽捂着胸口皱起眉头,似乎呼吸不畅,胸口闷痛,神情有些痛苦。
琬贞一愣,他这是……病发了?
她有些慌乱,之前一点儿发病迹象都没有呢,拿了一块碎玉,就二话不说发病了?
唉,她心里默默叹气,少时受过伤的人就是脆弱,一言不发就身心破碎。
“你别吓人,”她手忙脚乱给他往嘴里塞药,“给你换一块还不成嘛。”
他终于缓了过来,“真的吗?”
琬贞没好气道:“本公主一言九鼎。”
她给他的是那枚蛇牌,但断掉的鹤牌,他却也没还给她,说是修好了再原物奉还。
琬贞:“要修多久?”
要是太久,她的计划可就耽搁了,虽也不一定要九个,但少了一个总归不大舒服。
“一个月。”
琬贞叹了口气,一个月便一个月吧,反正把他带回公主府后,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玉牌自然也跑不丢。
可他接着又道:“我暂时不能随你去公主府。”
琬贞眨眨眼,“这是为何?”
他垂下眼睫,“我还要料理好方丈的后事,待两块玉修补完好,会登门归还的。”
这样的理由着实无法反驳,琬贞只能点头同意。
她重又站起身,好了,这家伙身上的谜团总算搞明白了,接下来,就该查清行宫这桩血案了。
得先理理线索。她正认真想着事呢,云祢忽凑近她几分,低声问她:“公主究竟看上我什么?”
琬贞茫然扭脸看他,他眼里神情扑朔,她只能看懂其中淡淡不解。
她才该不解呢,“有人欣赏你,还要问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最终缓缓摇头,“只是得公主垂爱,受宠若惊。”
琬贞摸着下巴思考须臾,还真给他抛出一个答案,“理由倒也不怎么高深,本公主就喜欢好看的,你长得好。”
他定定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后话。
但琬贞已无后话,她现下就是这么想的。她喜欢合眼缘的人,这其实和皇姐差不多,本质上都是喜欢好看的。
至于其他,才认识多久啊,哪能看得清楚,她只能先把人收入府中,后续再慢慢看呗,有不合心意地,让他走便是。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散漫道:“我们一直在佛堂里待着也不是法子,方才那黑衣人说外头有人接应,这么久都没人现身,对方会不会起疑?”
云祢大抵是没想到她转移话题这么快,他沉默片刻,才徐徐道:“我去看看。”
琬贞一愣:“你?”
他朝她晃了晃手中那只从黑衣人身上得来的锦囊,“信物在此。应能探出些消息。”
琬贞皱了皱眉头,不大赞同道:“万一识破了,你……你又不会武,这不是送死么?”
他摇摇头:“我不会现身。”
“那你是想……”琬贞灵机一动,“你是要那黑衣人照常赴约?”
“不错,远远跟着,不会被发现。”
琬贞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
云祢问她:“不困?”
琬贞飞快摇摇头,一点都不困,想到马上要做这种刺激危险的事她就不由兴奋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困意?
“好。”
琬贞本以为他会啰哩巴嗦说什么太危险,劝她别去,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她眼睛弯了弯,“非要说的话,除了脸,你爽快干脆这一点也挺讨人喜欢。”
他什么都没说,但琬贞如斯敏锐,当即捕捉到他眸中漾开的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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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回春堂时,屋里的三个黑衣人还是一如他们走时那样,两个倒在地上,一个被捆在椅上,脑袋歪向一边。
琬贞沉吟片刻,选中椅子上的“幸运儿”。
此人似乎很怕她,上一回醒来时,看着她与云祢的眼里满是恐惧,都不用她多问,就一股脑交代了个彻底。
这很好,说明他会乖乖听话。
如她所料,再度醒来,这家伙依旧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对于他们的要求,他硬着头皮点了头。
云祢给他解了绑,将锦囊递给他。
黑衣人顿了顿,才缓缓接过锦囊。琬贞注意到他的手抖得厉害。
她眯了眯眼睛,“吓成这样?待会儿露馅了怎么办?”
黑衣人身形一抖,疾声道:“公主殿下放心,小的不会坏事的!”
琬贞眉头微挑:“行了,多说无用,走吧。”
她和云祢远远跟在黑衣人后头,他从偏门离了行宫,进了宫外一间客栈。
这个点按说客栈都该打烊了,可这间客栈的门却没上锁,甚至窗户纸里还隐约透出幽暗烛光。
琬贞和云祢悄声藏在远处的大树后,看着黑衣人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没多久,那人忽一脸惊恐地跑了出来,连滚带爬,惊声骇叫:“死了!都死了!”
琬贞眉头蹙起,都死了?她惊疑不定地拉拉云祢衣摆,“走,上去看看。”
黑衣人没有撒谎,客栈里头亮着支蜡烛,照亮遍地横尸,从桌椅到台阶上,哪哪都是。
古怪的是,死了这么多人,却一点儿血腥气都没有,甚至没有打斗痕迹。
琬贞壮着胆子瞄了眼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他的脑袋几乎扭到背后,颈骨错位,活人如此,必死无疑。
除此之外,屋中死尸再找不出别的伤口,被扭断脖子,大抵就是他们的死因。
琬贞沉吟,凶手是很有可能是先迷晕了他们,再一个一个取走性命,否则现场不可能如此干净。
可那人是谁呢,又为何要这么做?她目光在客栈中游弋,忽停在角落。
“你看,”她曲起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云祢,“那边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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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佛堂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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