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傅眯眼打量起来武馆里向他拜师的戚月霜，目光最终落在她手上的双鱼佩上。

“绯鱼那小子眼光不坏，小娘子你骨骼惊奇，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谢师傅举起双手。

“十日之内，我教你一身好本领。你要入了六扇门，得帮我一个忙。”

戚月霜拜谢。

“请师傅先说是什么忙？”

谢师傅拿起案上的紫砂壶，对着壶嘴嘬了一口。

“问世间，情为何物？全是狗屁屎尿！”

戚月霜：“……”

她有不妙的感觉。

谢师傅抹了一把老泪道：“展小花你知道吧？他这六扇门的总神捕以不耻的手段拆散了我和翠花，我要他得报应。展小花有四个女儿在门子里当差，我要我受过的情伤，也让他四个女儿全受一遍。”

戚月霜：“……”

这个谢师傅气量也就针眼儿那么大。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干嘛扯到下一辈的年轻人头上。

“师傅，我不喜欢耍阴谋诡计去坑害人，我宁愿不学这速成的武功。”戚月霜正要告辞。

谢师傅大喝一声。

“慢着！！！”

戚月霜止步。

谢师傅道：“你这小娘子一点也不懂变通。我谈我教你速成武功的条件，你也可以和我商量一下这个条件能不能变？”

“能不能变？”戚月霜眨眼，一脸期待地盯着谢师傅。

谢师傅挑了一下眉头，坚定摇头。

“不能变。”

戚月霜：“……”

不能变你这个老登喊回我做甚？

戚月霜拔腿欲往门口去。

谢师傅又大喝一声。

“慢着！！！”

戚月霜这次学乖了，不管不顾往门口行去。

谢师傅见喊不住人，一个闪身挡在了戚月霜身前。

“你这小娘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对我说几句好话，我也是肯教你的。”

他想要戚月霜手中的双鱼佩，那双鱼佩是翠花佩戴过的。

戚月霜觉得这谢师傅脾气古怪，不大想理他，打算另想办法通过六扇门的第二轮武试，故开口婉拒了谢师傅。

谢师傅眼见戚月霜要离开他的百草武馆了，开始耍起无赖，趴在地上抱着戚月霜的小腿不让她走。

“我帮不了师傅的忙，请师傅松手。”戚月霜客客气气道。

她内心却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没见过天底下还有师傅求着徒弟拜师的。

“不要你帮忙，只要你肯听我的指教点拨，我喊你师傅都成。”谢师傅卑微求道。

“我觉得不妥，我还是不要打搅师傅您了。”戚月霜用了一股巧劲，摆脱了谢师傅，疾步如飞。

谢师傅大喊：“你要肯拜我为师，我每日给你一百文。”

一百文！

戚月霜有点心动了。

但她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我是想学这速成的武功，可不是为了每日的一百文。”

谢师傅见事情有了转机，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沾的泥尘。

“拜师总得有拜师礼吧，我要绯鱼那小子给你的双鱼佩。”

“绯鱼给我这个双鱼佩时，只让我给您看，没准下一回我见到绯鱼，还要将这双鱼佩还给他。”戚月霜道。

“这双鱼佩都是展小花家的丫头偷给他的，并不是他的东西。”谢师傅伸手去够那双鱼佩，“你还给他，还不如给了我。”

戚月霜困惑不已，将双鱼佩敛入自己袖内。

“请师傅解疑，这双鱼佩是何人之物？”

谢师傅道：“展小花的夫人何翠花之物。”

原来是六扇门总神捕夫人的东西，被绯鱼拿来随意赠人。

戚月霜正色道：“对不住了，谢师傅。您的速成武功我不学了，这双鱼佩我要还给它的主人去。”

谢师傅说破了嘴皮子，戚月霜还是油盐不进。

这人一急眼就动手。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谢师傅也没下死手，用得是他在六扇门时自创的一套擒龙伏虎拳。

戚月霜反应灵敏，且悟性很高。

三十六式的拳法，她见招拆招，拆完这套拳，与谢师傅打了个平手。

“成了。”

谢师傅感慨道。

“你这小娘子，活该老天爷赏你一碗六扇门的饭吃，绯鱼那小子眼光毒辣，看出你和他一样是个习武天才。”

戚月霜累得气喘吁吁，她举袖揩去额头的汗珠，问道：“什么成了？”

谢师傅笑道：“依你刚才与我对打耍的那些野把式，应付下六扇门招考的第二轮武试没问题。”

那可不是野把式。

是她在现代警队训练学的拳法。

戚月霜双手抱拳向谢师傅作揖致谢。

谢师傅只一个要求，想摸一摸那双鱼佩，戚月霜自然满足了他，又听这怪老头讲起了他与展小花、何翠花的爱恨情仇。

展小花是六扇门总神捕在门子里的代号，六扇门里当差的捕快都不用真名。

何翠花这个名，倒真是展小花夫人的真名。

谢师傅又说起展小花收徒的经过。

这件事，戚月霜倒比谢师傅清楚。

而今六扇门三大神捕都是展小花的徒弟。

这一通唠嗑，唠到天黑。

戚月霜与谢师傅道别。

谢师傅依依不舍看着她的背影道：“小娘子，常来武馆和我切磋啊。”

*

一踏入自家院中，肉香扑鼻。

应当是炖牛肉的味道。

晚饭是孟萤尘做的。

戚月霜叹服他的厨艺，牛肉炖的软烂入味，其他几个菜也是不同寻常的好吃。

星宝这个爱挑食的小姑娘，都破天荒地干了三碗饭。

薛婆婆笑道：“以后都让小萤掌勺。”

孟萤尘颌首应下。

饭毕，戚月霜攥着那双鱼佩坐在院子里发呆。

孟萤尘提着水壶浇花，余光瞥见戚月霜手中的双鱼佩。

“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在这里想情郎？”

“你当日也目睹了这是绯鱼送我的东西，不知道我明日去六扇门大门口，能碰见绯鱼将这东西还给他吗？”戚月霜道。

“绯鱼住在不夜坊。”孟萤尘放下手里的水壶，负手而立，“你这个时辰去不夜坊，正好可以见着他。”

戚月霜看过史籍中关于不夜坊的记载。

这不夜坊就是一个黑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打死戚月霜也想不到绯鱼这个神捕住在那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

是夜。

戚月霜去了不夜坊。

不夜坊牌坊两侧各有一块匾额。

左边的匾额写：不夜灯光，便是极乐世界。

右边的匾额写：通宵月色，无非酒色财气。

戚月霜找了在茶馆忙碌的茶娘子问路。

那茶娘子道：“您在这儿略坐一会子，绯捕爷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那茶娘子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来给戚月霜坐。

戚月霜担心这里是黑市，茶的价格会很高，那茶娘子问她喝什么茶时，戚月霜局促地说道：“您这里最便宜的茶多少钱一壶？”

那茶娘子笑意盈盈，“小娘子莫要忧虑，我们这里虽然招待江湖客，但价格公道，不是什么黑店。店里最便宜的茶是茉莉花茶，十文钱一壶。”

“绿翘，上最好的茶，这小娘子的茶钱记在我账上。”说话的人正是绯鱼，他身旁还有一位长了一对温驯无害的狗狗眼的面瘫少年，那少年身上背了一个黑木匣。

绯鱼对身旁的面瘫少年道：“佛哥，这就是我前几日追捕重犯碰见的一个好苗子，你看她的手脚腰腿，咱们好好磨练她，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面瘫少年菩提冷眼盯着戚月霜看，“她这样的小娘子，我一拳能打哭十个。拿师父的话来讲，女捕快招进来只能放到后堂门子里当坐班捕快，女儿家娇弱，哪受得了一点儿风吹日晒，更不要说动真刀真枪了。”

菩提拍了拍绯鱼的肩膀，“你们两个在这儿叙旧吧，我要去璇玑楼找砍爷修理我的千机匣。”

一听到“千机匣”三个字，戚月霜就明了眼前人是她最喜欢的神捕菩提，她的心“扑通扑通”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我会修。”戚月霜憋红了脸，鼓足了勇气说道。

六扇门在现代有一个完整的IP产业链。

有关菩提的周边，戚月霜收集得最多最全。

她有一个一比一等比例还原的仿真千机匣，花了她一年的工资买的。

她一有空就鼓捣那玩意儿。

菩提警惕地望向戚月霜，“你是说，你会修我的千机匣，你是璇玑匠？”

古代的璇玑匠，就是专门修理武器的工匠。

戚月霜还真在枪械科呆过，千机匣的原理和现代的枪械差不多，所以她敢说她会修。

“我不是，但我会修，修不好任你处置。”戚月霜不想菩提小看了她。

菩提单手取下背负的千机匣，甩到戚月霜面前，冷冷问道：“你的判断是？”

“我能敲一敲千机匣的面板吗？”戚月霜道。

菩提颌首，依旧面无表情。

绯鱼却在思忖到时候戚月霜修不好菩提的千机匣，他该怎么为她打圆场。

戚月霜敲了几下千机匣的面板，耳朵动了动。

“是离火方位第三个小齿轮磨掉了第七个角。我猜，你今日不小心拿千机匣到石头那样的硬物上磕了一下，磕的是千机匣下方左一那个角。”

绯鱼惊异地看着戚月霜。

菩提嘴角抽搐了一下，“是，你全都说对了。”

戚月霜松了一口气。

第一句话是她听出声来下的判断。

第二句话是六扇门的史料中记载的，她复述了一遍。

这个逼，真被她给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