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绷着脸回到城外客栈。
“这就是冲动的后果。”房内女子白衣黑发,和顾九歌身上的异族服饰不一样,而是京城女子喜欢的长裙。她倚窗而立,头也没回的继续道,“无论如何,云公子还是帮了我。”
“所以,姐姐你甘心吗?”顾九歌愤然道。
“九歌,是你不甘心吧。”顾九灵回首,看着顾九歌的眼神颇为复杂。
顾九歌下意识低头,心跳忽然有些急促。
“你喜欢云公子,对吗?”顾九灵试探性问,“借口暗中跟随艾山王子,可他现在估计到两国边境了,我们还杵在这?你借我的名义去找了云公子,目的显而易见,只是……我以前都没注意。”
被看穿了心思的顾九歌,紧紧地握着茶杯,又气又羞。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顾九歌还是气不过,更气不过的是自己甚至没什么说得出有底气的话。
“如果你实在是想要他,那把他心爱之人杀了便是。”顾九灵勾唇冷笑,“但是,你要是做了的话,我不仅当不了侧妃,我们全族的命都保不住。”
顾九歌看着她眼中的阴狠和冷漠,心沉了下去。
云舒院里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庆。
敏儿给柳深深梳妆打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恍惚。回想起四年前,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自己出嫁的模样。
唢呐声响,丝竹乐器,交织成了一曲欢庆的祝福。
他一身喜服,长身玉立,柳深深久违的见他身上有了别的颜色。想抱着他,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以后的路。
红纱后那一双赤诚的眼眸,是严云边安心的光,前路漫漫,本来是他一个人的黑暗,却因她变得不再艰难。
杨潇如约到场,亲眼见证了他们四年前未完成的礼节,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看着他们携手并肩的模样,竟然红了眼眶。
“杨捕头,您这是干啥呢?”严七不由得取笑他。
杨潇抹了抹眼角,笑道:“高兴啊。”
他们的热闹关在门内,顾九灵站在门外听着这喜庆的奏乐,嘴角微微上扬,给了他们无声的祝福。
礼毕后,大家围坐一席。
还未开席,就有贵客登门。
赵涵一身朝服未褪,信步来到席间,身后跟着四名禁卫军。
“卑职参见晋王。”杨潇心有疑惑,但看阵势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跨步上前,行礼道:“请问这是……”
赵涵没有看他,而是目光复杂的在严云边和柳深深来回,热闹喜庆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大家提着心,放慢了呼吸。
“别这样如临大敌,本王只不过是正好路过,进来沾沾喜气。”赵涵在大家紧绷的神色中展颜一笑。
严云边抬眸,还未开口,在她身后的柳深深探出脑袋,朝赵涵笑道:“王爷要是不嫌弃,您请坐下,喝一杯喜酒吧。”
“好啊。”
柳深深一开口,气氛就缓和了不少,她亲自张罗,给赵涵斟酒。
“今日能得王爷赏脸,是我的福气。”柳深深端起酒盏,先干为敬。
赵涵抿唇一笑,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严云边,说:“但愿你们享受福气的时间长一些。”
“王爷此话何意?”严云边沉声问。
柳深深表情一滞,知道赵涵此行不会是好事,但在他眼中的阴狠使她下意识后退。
“你师父已经圆寂了,你知道么?”
这话如晴天霹雳,柳深深脸色瞬间苍白,靠着身后坚实的胸膛才勉强维持她的镇定。
“这就是你对付我的方法?”严云边护着柳深深,冷漠地看着赵涵,曾经真真假假的情谊瞬间化为灰烬。
赵涵笑了笑:“是阴了些,但是你比谁都清楚这很有用。”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师父下手?”柳深深站直了身子,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看着赵涵的目光里全是质问。
“是啊,无冤无仇。你问问他,这世上多了是无冤无仇变成血海深仇的事。”赵涵看到他们努力克制的表情,很是满意,“我只不过是想从源头查一下罢了,哪能知道你是前朝丞相遗孤呢?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柳深深呼吸一滞,浑身变得轻飘,下意识紧紧抓着严云边的手。
“所以,你想以此做文章?”严云边面色冷冷。
“也不是不行,对我百利无一害。严云承不仅遗漏前朝乱臣遗孤,还私藏。这份罪,你说该怎么定呢?”赵涵此行来势汹汹,和从前温文尔雅的气质大相径庭。
“怎么定是皇上的事,王爷只管把事情呈上去。”严云边滴水不漏。
赵涵拧眉,眼底闪过一丝焦躁。
“我太了解你了,”严云边捕捉到了他已经慌乱,不疾不徐道:“你不是心狠之人,也不会冲动行事。此番前来,如果是想以此要挟我,大可不必,我也并不想与你为敌。”
他把话说开了,赵涵敛起故作的表情,片刻沉静后冷笑道:“你姓严,就是与我为敌了。”
柳深深揪心疼痛,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师兄这么久都没来找她了,师父到底怎么了?沉浸于痛苦中,她屏蔽了所有的声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严云边点了柳深深的穴道,将她交给严七和敏儿:“带她下去休息,好生照顾。”
杨潇他们也都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
“她倒是成了你的软肋了,你不怕么?”赵涵看着严七他们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道。
严云边不答反问:“谁没有软肋?”
赵涵手一顿。
“你和兄长不一样,他孑然一身并不是没有软肋,而是你们一开始就觉得他没有。”严云边坐下来,和往常一样,用谈风月的语气平淡的说着,“我知你心中所恨,但今日我们非得反目成仇的话,我可以让赵钰琦在边沙不会好过。”
赵涵震惊,他居然忘了,他说过曾暗中保护苏里艾山的事……
“你问我那四年去了哪里,我在边沙,参与了他们的夺嫡之争。”严云边不再掩饰,叙述别人的事一般说道,“早在十多年前,兄长还不是当朝宰相时,就筹谋两国之间的邦交,不管是承认与否,他有为你赵家的天下谋安定。”
赵涵难以相信,他干笑两声:“你居然说出这些话?”
“也只说这一次。”严云边道。
“如果我不以这种方式,你就一生不说?”赵涵摇头苦笑,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他故意冲撞这桩喜事,没想到出人意料。
严云边颔首,问了另一个问题:“紫英寺住持真的圆寂了?”
“是,我本想逼问他关于柳深深的事,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了,当时林星也在,住持圆寂后,我让林星进宫,下一代国师,希望是他。”
严云边沉默少顷。
“之后如何打算?”见他沉默不语,赵涵忍不住问道。
严云边揉了揉眉心,说:“未定。”
严云边得知严云承重病时是十日后,是严峰偷着来找他的。柳深深也在旁边,闻言,她本来无视严峰的,但还是忍不住说:“这么严重吗?”
“我去看看,你在家等我。”严峰偷跑出来,看来不仅是严重了,严云边和她说完之后,转身欲走。
柳深深抿了抿唇,眼看着他上了马车。
“别担心,没事的。”敏儿来到她身后,安慰道。
柳深深靠在敏儿肩上,佯装无所谓道:“哼,我才不担心。”
敏儿无奈地叹了叹。
严云边赶到榻前,看到虚弱无力的严云承,难以置信,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变得这般?
“兄长?”他轻轻喊了一声。
严云承闻声,艰难地睁开眼睛,状似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这模样,让严云边想起了父亲弥留之际的场景,他握着他的手,说:“如果严峰不去找我……”
话未说完,严云承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严云边轻轻扶他坐起来,拿软枕给他靠着。
“我知道,咳咳,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严云承疲惫得说不完整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咳嗽,“以后你,就,自由了。”
“兄长……”严云边忽然哽咽了一下。
“不进宫,也行。”许是把深藏多年的感情流露出来,严云承对他笑了笑,“与边沙一事安定下来了,咳咳,在之后至少,几十年,都应该是太平盛世了。”
严云边紧抿唇线,重重的点头。
“为兄这一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死,早晚的事,你不用,伤心。”像小时候一样,他摸着他的头,安慰道。
严云边握着他的手腕,感受他渐渐变弱的脉搏。
天辰三年,秋,曾经一手遮天的严相,病逝。
“三公子?夫人在门外候着。”严峰因悲痛而颤抖的声音在耳边。
严云边恍惚回过神来,他眼角红着,泪迹未消。
柳深深在门外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由于担心,她不停的徘徊着,这样来回走,不料再转身时撞入一个宽厚的胸膛。
“柳儿,我们回家吧。”
柳深深呼吸一顿,她紧紧抱着这副疲惫的身躯,听他疲倦的语气,鼻子泛酸。
她仰首看到他眼角的泪光,唇线紧抿,心中千言万语的安慰终究还是化成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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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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