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到底是真理。晏真最开始会耳根发红，再后来只发热，到了现在，脸半掩在玫瑰下，半晌竟望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你好像特别会说漂亮话。”
耿知行不否认也不尴尬，只从容不迫，坦坦荡荡：说的没错，但也要看对象。
他上一回大展身手掌厨的时候，做的多半都是方便快捷少油的西餐，今天看晏真买的一堆有的没的，颇有闲情逸致，得心应手地展示起才艺。晏真和他配合过一次，已经对他的一些烹饪上的小习惯熟记于心，不需要提醒就已经早早准备好。譬如洗好的扇贝、打好的蒜蓉、各种味型的调料……耿知行看破不说破，扬扬眉，问她对于喝汤上有没有忌口。成熟稳重得很。
耿知行做菜没有步骤，全看心情。这当然也有说的，他做饭的本事大部分都是奶奶教的，后来工作了一个人住，经济困难那会儿，常常八点后特意去超市扫罗一圈。最后经验多了，乱七八糟的调味料买多了，做饭也就有了自己的偏好。晏真不喜欢辛辣刺激，又偏好菌类，汤就是清淡的蘑菇汤，炒两人份的海鲜饭配香煎牛肉，最后用柠檬榨汁加上冰块气泡水。
晏真原本还买了一份半成品炸酱面，耿知行当时思考了片刻，最后果断舍弃，道出五个字：情况不合适。
男女相处，必要到了一定亲近了，才能互相展示炸酱面的吃相。
晏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帮着他放好餐盘筷子。
两个人餐桌上吃饭当然用不着隔得老远。隔着一个拐角，坐得比上一回给小方过生日更近。
耿知行大概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于是一顿饭到最后都只是简单聊了几句。酒足饭饱后，晏真要去帮忙收拾残局也被拦住，拦的人很有生活道理——人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候用上洗碗机？
他送她的玫瑰花被晏真摆在柜子上，抬头就能看见。
客厅里没有茶几，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地毯，她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看见耿知行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翻着一本杂志。
“拍摄还顺利吗？”
她问，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顺着他拍拍地毯一侧的动作坐了下来。
“还不错。”
耿知行扬扬眉，一贯实事求是：还好去的是西班牙，东西好吃，气候宜人，如果换成其它地方，大概不能有那么顺利的体验……
晏真点头，他就侧头看了她片刻，又道：“没别的想问的了？”
光影中，男人的视线既不够热烈，也不够冷淡，只是微微地氤氲，似笑非笑，耐心地等她的回复。
晏真与他对视，目光从轮廓一路至眼眸，最后只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耿知行眨了下眼，笑了，夸她：“学聪明了。”
男女独处的环境，聊什么都有可能。他将毯子递给她，她不答，他就继续自己的故事会。
凡有多种体验的人，说出来的故事总能比较精彩。耿知行也不单单只说自己，他聊自己拍戏里的一些趣事，譬如第一次拍水下戏如何适应，最开始录综艺其实也有不适应的时候。也聊一些旅行见闻，比如骑行途中车坏了，如何和骑友一起扛着车走几公里求助，接的角色是一个剧本里的知名小白脸，为了从旅途后的暴晒肤色恢复如初又是如何如何一阵研究折腾……
晏真听得极认真，听到最后他说自己绞尽脑汁，嘴角的笑也愈发明显。
耿知行忽然不说话了。
客厅里的大灯早灭了，只剩头顶昏黄一盏。他很喜欢笑，但笑的情绪总有不同，多数时候是彬彬有礼的、随性潇洒的……不过此刻却很柔和。很像他们今晚刚见面那会儿蹲下来瞧她的神情。
他靠着沙发，松散地仰躺着，自下而上熠熠地瞧人，神色温柔沉静。
“心情好不少了吧？”
并不问她为什么，只替她解决问题，逗她开心。
晏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重重地砸落。
“嗯。”
她也不自觉地柔声：“谢谢你。”
耿知行做事周道，或许此刻待人的温柔有几分是真正出自于关心，那也足够。
后半场没聊太多。耿知行又难得提起他的一些过往，比如和继母的相处，对方是如何在他爸还在的时候演戏，自己又是如何蔫儿着耍坏反击，气得对方半点办法也无。当然也说一点更小时候的事情。他天生就属于并不怎么依赖家人的性格，小学时候为了和同学一起偷摸着出去后山找野果逃课，被家里人抓回去，差点打断腿也不松口，万想不到此后十几岁的辛苦。
“我可不是揭自己的伤疤。”耿知行特意强调。
“我知道。”
晏真说：“我都知道。”
她说，她不开心，的确和她的一些家人有关。
他这是在以自我的事例开导她。
夜更深的时候，耿知行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无论有意无意，总之表现得十分正人君子，花也一并带好了，顺便将剩余食材分门别类用保鲜盒装好。
路过已经空无一人的沿河换线时，耿知行突然一时兴起，邀请她一并散步，看了几分钟的隔岸灯火和江河。
两个人静默无言，面朝江湖站定。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要是没有做这一行，大概会在做什么。”
耿知行道，可能是去了哪里支教，也可能是为了过得更好辛苦创业，还可能是索性直接出国打工去了。他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遗憾现在不能享受更多，但也知道有失有得。
“比如，”他眼皮微垂，“不就收获了你这样的影迷？”
车重新开回小区前，耿知行眼皮垂得更厉害。晏真即刻反应过来，他隔着时差、长途飞行，并不是不累，纯粹是一股劲儿支持着硬撑。
“你别开车了。”
她当下考虑得也直接，提出要不然再让她载他回去，反正她倒是不累……耿知行简直被她的脑回路逗笑，那倒不至于，他还有司机助理，实在不行，代驾也足够靠谱。
小方赶到现场的时候，耿知行人靠在副驾驶座，呵欠连天了，仍不忘记和外面执着着不走，确认他安全离开的人笑眯眯打招呼告别。
“早知道还不如让我跟着吧？”
小方靠谱久了，难得抓准机会幽幽地揶揄起自己老大。
“那不行。”
耿知行闭着眼，嘴角还是笑。哪有和人暧昧来往，还要放个第三者在场的道理？她不抗拒同他接触，好兆头、好迹象，值得庆贺。
小方无语凝噎，选择老实开车干活。
第二天倒时差睡够一上午，醒来才看见晏真发来的消息。
一说：昨天谢谢你，我已经彻底没事了。
二说：其实我知道你想让我问什么。我也并不是毫不在意，但那是你的本职工作，如果都要在意，不知道以后要吃多少苦头。
耿知行觉得自己有时候的确有些恶趣味和幼稚，好像重返到学生时代，回她：你在意，我就高兴。
高兴当然有好处，让人精神抖擞，当晚陪着唐哲出席一场晚会也养足了精神。去的路上，唐哲不像以往一样话多，看着他似乎神情有些复杂，但终究没说话，仍旧如常叫他耿哥。耿知行有些猜测也不说破。
晚会上，又碰见文姐和她现在带的那位小新人。两边见面，不少看热闹的人即刻拉响警报，小新人最近通稿不断，其中就不乏各种各样的“小耿知行”“有XXX的味儿”的营销……高雅文到底是圈子里的老人，这会儿碰上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笑着让新人跟他问好。
“小耿从来做事大度，”她很自然，“你得道声谢。”
耿知行略略挑眉，不对着新人，只对着她。是文姐当年教得好，但如果要说道谢，不如她来说。新人哪里有营销上的话语权？
高雅文果然冷笑：伶牙俐齿，算了，以后才见分晓。
唐哲在一旁看着，既不出声，也不打扰。待人面色铁青地走了，他才拧着眉想了片刻，说了句：“耿哥，你想说没问题，但太过直白了，有些不太好。”
谢谢：四十三次日落。和红烧咕咕精姑娘们的地雷；
谢谢虾吃海草呀、有几个荔枝耶姑娘们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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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