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游成了第一个得知晏真决定辞职的人。

医美行业的流动性本来就大，晏真刚刚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本着宽慰的态度，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等隔了一天，她回过味儿了，左右琢磨不出所以然，当即开着车杀到了晏真所在的小区门口。

“……是之前提的那什么‘以前认识的’对象不要你工作？还是别的什么？不是，你别是被骗了吧！”

梁小游字典里就没有委婉两个字，对着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拧着眉毛，越说越离谱，最后态度愤愤，简直就差直说把对方当成了失足少女。

晏真本人抱着一束百合，对着她开来的红车看了半天，不答问题，只想了一下，直接道：车有点眼熟。

梁小游便又委婉上了：不是她非得开，纯粹是时间情景让她只能借来对方的车钥匙，自己车不在，打车又太慢……

“不对啊，”梁小游卡了下壳，顿悟，“不是说你吗，怎么话题跑我身上来了？”

晏真就笑。

她一笑，梁小游就更不可能放过她，只说是今天不管她去哪儿，她都非得像个鬼魂一样地缠着。

不过梁小游来这一趟也刚好。离职总是需要收尾的事情。晏真放在医院的东西并不多，除去许多文件书籍，大多数生活办公用品收拾起来只需要一个箱子，但林林总总小物件多了，有车总是要方便一些的。因为是纯私立的系统，离职起来并不像从前转行那样繁琐，不如说在她们行业内，医生互相流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提出离职的当日，院长一开始还做过几次劝说，看她去意已决，态度坚定也只能作罢。

“不过凭小晏你的本事，在哪里混不是混？”

对方可以使自己刻意显出一份来自前辈的大度。他们俩严格意义上来讲当然没什么仇怨，甚至一度还是比较欣赏的前后辈关系，只不过自从上次的相亲事件以后，的确私下比之前多了一点儿尴尬。

晏真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出门碰见熟识的同事和护士，也只是点点头，对方有些惊讶地看她手里的箱子，她也不做更多解释，只是道了句有缘再见。

“晏医生，你要离职了？”

跟她最久的小助理是最惊讶的一个。小姑娘到底是稚嫩年轻的年纪，跟着到了医院门前，才问出口，眼眶便有点红了，但仍努力地和她道别、道谢……

“刚入行什么都不懂那会儿全靠你照顾，”小助理格外真诚，“你一定会发展得很好的。”

晏真谢谢她的吉言，同她一样四目相对，祝她前途顺路。

说到底，更为真诚坦白的人往往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晏龙那边的事情她知道对方只是无心，所以并没有提更多，只是临到走了，让对方多注意几分辨别他人的真实情况，不要轻信。放在她这儿也一样。小姑娘若有所思，她也就走得潇潇洒洒，头也不回。

“东西就这么点儿？你上班还真是除了看书干正事，一点鱼都不摸！”

梁小游在车上等了半天，赞叹她的敬业，称赞她的专注，说自己在后台录节目都要见缝插针，抓准时间用平板弯会儿消消乐。夸完即刻就旁敲侧击：但专注认真的人——尤其是一路苦读的学霸，更容易因为不谙世事上别人的当，吃些感情的亏……

“不是因为感情。”

晏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用一瓶买来的冰咖啡做回应。她沉吟片刻，终于也说出实话——如果非要算，那能算成是因为所谓的“亲人”。就着亲人这两个字，她也没有说更多，只是简洁地概括了一下当年的曲折，浓缩成一句断绝了来往。

梁小游全程没有出声。空气一时间也沉凝下来。

沉凝过后，她是车也不开了，哪里也不急着去了。听完自家好友凝练的概括，双目瞪大，瞪完了二话不说，松了安全带，下了车，径直跑到副驾驶拉开门，熊抱似的给了晏真一个拥抱。

“别问为什么，”梁小游沉着嗓音，语调闷闷地，“我就是想这么干！”

对于她这样生活幸福，从不缺什么的人来说，挺难想象和家人关系不佳是什么情况。她们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晏真的确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或者从前，梁小游从前只当人内向，于私事上较有界限，全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够能忍的啊你。”

梁小游一语双关，低低说完，感觉到对方回以轻抚，鼻头便有些忍不住酸意。

男女之间的感情哪里比得上可以真正交心、互相托付的友谊？她索性爽了当晚的约，车也开回去还了——太高调，不适合她们两个姑娘约会。还车的时候，双方约定在男方的家门口，对方的表情精彩，看着副驾驶上的晏真，两人一对视，还是忍住了满腹的吐槽欲，故作淡定地点了头。

“他就这个装B的毛病，别理就对了！”

梁小游这段时间的感情有进展，拉扯也颇有心得体会：面对男人，尤其是一个比你长几岁，总是自以为为你好的男人，那必然是要在某些时候表明自己态度的。丁威——就是红车的主人，丁狗他臭毛病一堆，也只有一个可取之处，那就是真恼了能听得进人话。

听不进人话和意见的男的是万万不能继续交往下去的。她从前的那段恋情，她当时以为是琴瑟和鸣，留学时期的纯爱，实则现在复盘起来，一眼便能从许多细节处琢磨出不对味儿。譬如吃饭选衣服总一意孤行，自己也总是一个人做决定，并不问她意见。她那会儿觉得是妥帖、是成熟，现在看来就是自我中心……

梁小游不问她之前认识的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是一股脑地传授起经验。

“所以。”

她标注重点，“千万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年龄大点的更不能！”谁知道他是通过谁、通过什么手段刻意接近的？

晏真听懂其中的道理，一路应声，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直到最后，她才慢慢地出声，说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那如果我是最开始心怀不轨的那方呢？一开始就并不光彩、也并不坦荡……

“不轨？你都愿意跟人来往，他就知足吧！”

梁小游双标得很明白。

晏真便笑，不说其它，只说当晚的晚饭她包了——就当做是离职的庆贺。

两人在SPA馆又呆了一下午，全程仍是梁小游撑住场子。出来时都是放松和惫懒，才到晏真家门口，便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晏小姐，今天的东西还是放在门卫室了。”

她点头应声。挂断了，果然被梁小游灵魂拷问。东西是什么？值不值钱？晏真笑，那得看她的标准。是花。

“那得看是什么花，多少朵了！”梁小游和人分析。又提起上一位上不得台面的金融抠男。

“是他订的。”

她说，两人因为工作不能见面，他知道她每天都要买花，干脆便让人早晚都送一次。只捡当天最好的来。

比如，今早抱的那束花就是如此由来。

谢谢虾吃海草呀、有几个荔枝耶、乖乖牌姑娘们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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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