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飞鱼见童露时的心理背景，所以在两人公交站碰头后，到走回露露家，一路上李飞鱼都没说话，她在心底盘算怎么开口，让露露这爱情顾问转做理财顾问。露露也没说正题，见面第一句话是“我累死了！”后来就骂了一路助理实习生，说已经叫人滚蛋了，进家锁门时还咬牙切齿地说实习证明绝不给她开。

李飞鱼不敢顺着话题说自己那头柴犬，她可不想背上露露施加的压力，要自己也强势面对说滚蛋。但这念头只一闪，就让墙上的搞岩作战拓扑图震成飞灰。

还没来得及看字，光照片就有十多张，以中间刘岩的大头照为中心，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整张图上，之间穿以纷繁复杂的关系线。李飞鱼认识的除了全副武装哥仨，还有几个绯闻女星、制作人和导演。除了照片还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卡通画，怪兽、小火车、胖总管、出租车等等，其中显要位置正是代表自己的大叫驴。

露露从卧室出来，换了个大T恤，看了一眼李飞鱼又进了厨房。等她再出来时李飞鱼仍然有八成没看懂。李飞鱼指着图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露露递给她一个碗没理会，“我在轻断食，不吃晚饭，你两个Kiwi够了吧？”

李飞鱼接过碗，里面有两个切开的奇异果和一把铁勺，她咽了口口水没回答。等露露坐到身后的沙发上才反应过来，“我不！我要吃你们家旁边那个新疆拌面！”

“不许吃外卖！”露露头都不抬地狙杀口腹之欲，等见到李飞鱼满脸怨念又补充了一句“江一鸣都不能在我家叫外卖。”

说起男朋友露露拿过手机回了个语音“嗯，今晚不加班，飞鱼来了。你记得吃晚饭，还有维C。”可能进入恋爱状态的女人心软了，露露看着已经在挖猕猴桃的李飞鱼说：“不行晚点我给你烤几个鸡翅，我刚看冰箱里还有些。”

“要，四个！”李飞鱼含混地回答，也坐到沙发上，从嘴里拿出勺子指着作战图问童露：“你都做了什么啊？”

“没什么用，就想了几种路线，照此拆解目标，看看能用的资源。”

“你用了多久啊？辛苦露露了。”李飞鱼并不是真心感激，而是想着一会说放弃心有戚戚。

“两个晚上，加起来……”露露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管理软件，“250分钟，对得起你开的薪水吧？”

“对得起，对得起。说什么钱啊，姐妹！”

“当然要说钱，咱可不是闹着玩。我跟你说李飞鱼，你也要认真对待，做个专业的甲方。”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李飞鱼觉得不能再拖了，她鼓起勇气，但没找到合适的措辞，话就停在了空中。

“你等会，洗手擦嘴去，把碗也洗了。”露露也是适时地打断她。

“哦。”李飞鱼端起碗走进厨房，出来前在水池边鼓起腮帮深深吐了口气。

“我想，不如算了吧，那钱……”李飞鱼回到沙发上正襟危坐，微颤着说。

“我就知道会这样，”露露盘起双腿，靠到椅背打开双臂放松。“说说吧，为什么？看跟我猜得是不是一样。”

“就是觉得吧，也不是非要搞刘岩。那钱我能干很多事，我妈不是一直想有个自己的铺子吗？”

“嗯？你什么时候要替那个女人想了？”

“也不是……就……”

“说实话！”

“我觉得没戏。”说出这话李飞鱼终于泄了口气，她不敢看露露，而是盯着作战图上李飞驴靓照，想起母驴那天在阳台上说的话。

“你怀疑我，还是怀疑钱的能力？你看着我……”露露把李飞鱼掰过来面向自己，“你跟我说，我接了这单Case，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知道吗？虽然我目前还没有清晰的方案，但已经有几个大方向，你不想听我的推理分析吧？只要照我说的做……”童露突然双掌夹起李飞鱼的脸用力挤压，“我这还没开始呢！你个死女人怎么回事啊？”

“不是，不是怀疑你，我是怀疑我自己。”李飞鱼在掌间眨眼，就撅着嘴说了这句。

露露放开手，没有马上接话。

李飞鱼伸手在身前比了个由头至尾，“你看就我这条件，无貌无趣无品的老阿姨，再怎么送钱往上贴，小岩弟弟也不能跟我谈恋爱吧？当时有了钱没想那么多，是我太不自量力。”

“谁说是送钱往上贴了？李飞鱼，你是既不懂爱情，也不懂钱啊。”露露痛心疾首，但语气已经很克制了。

“你什么意思？”跟好朋友坦承自惭形秽已经是自拉一刀，还被补刀智力不在线，李飞鱼有些恼羞成怒。

“宝贝你别急，”露露一眼就看出来李飞鱼变了颜色，抓过她的手柔声说：“我去腌一下鸡翅，你跟我一起来。”说着不由分说拉她起来进厨房。

“你就在门口站着。”露露在厨房的时候不许任何活物进入，李飞鱼知道这点，所以也清楚让她倚着门说话是给足天大面子，那点恼怒自然烟消云散。

“先说钱吧，我们当然不是送钱，钱是用来买你们相处场景的。”露露拿出四个鸡翅，在上面改起花刀。

“不懂。”两个心境起伏后，李飞鱼像滩烂泥一样靠在门框上，脑子的功率也降到最低。

“你整天写策划案，不写消费场景的吗？”露露回头看了一眼李飞鱼的懒样忍不住斥道：“你站直点的！”

“哦，你怎么知道？”李飞鱼换了条支撑腿，扭曲度不变。

“一样的啊。就好比你是产品，要刘岩来买。买卖总是要发生在一定场景里是吧？”

“嗯，是。”

“嗯，我们的钱就是用在这些地方，买创造故事的条件。”露露打开冰箱，向上够着拿柠檬，露出里面线条优美的瑜伽裤。李飞鱼盯着那曼妙身姿终于下意识地站直了些。

“你这么说我明白了。可还有关键的，他不可能看上我这样的啊。”李飞鱼鄙夷地看了看自己扁平的屁股。

“这就要说到爱情了，你知不知道爱情不是天然存在的东西，而是18世纪法国艺术作品里生造出来的文学概念？”

“不是吧？孔雀东南飞肯定早过18世纪。”

“那是婚姻，”露露切好柠檬拿在手上，疑惑地看了看拧着身子的李飞鱼。“你脑子别打岔，顺着我来。”

“哦好。”

“所以爱情就是人脑子里的故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天然的就没有任何定数。所以年龄、相貌、社会阶层这些都不会成为障碍，只是不一样的故事而已。不像亲情，父母姐妹是天然的，没得选。这点其实爱情很像友情，朋友都是自选的吧？”

“这倒是真的。”虽然前面的李飞鱼理解不了，但说到友情她深以为然，童露这样优秀的女孩也能和自己做朋友，而且真心实意地维持了12年。

“所以啊，”童露洗手擦手，推着李飞鱼肩膀出去，“这事成不成，不在于你的条件、与刘岩的差距，甚至不在于钱。钱只是让困难降低，而且降得也不多。”

“那靠什么？”李飞鱼转头问。

露露站住，绕到李飞鱼身前，正色说：“今天是正式作战第一天，也是我服务飞鱼女士的第一次咨询，主题就是劝学，就像每本绝世武功秘籍的开篇。你听好了，什么事情都是，不是靠能不能做，而是想不想做。心念的力量才是正道和无穷无尽的，只要你想，什么都会帮你，地球都会为了你倒转。”

“呃，我想是想，可也要考虑现实啊。”

“不，你现在是用脑子在想，不是用心。”

“啊？我不确定我有心，你说的那么厉害的心。”

“放心，灵魂不一定谁都有，但草木有本心，何况人。所以第一步，就是让你的心也想得到刘岩。”

“问心呗。”李飞鱼瘪嘴自嘲。

“你终于说对了宝贝儿，”露露长出口气，一副重担得卸的样子。“不过不是你去问，而是刘岩去问。”

“蛤？”

“面对面的，让刘岩去问你的本心。”

“蛤？”

“岩战Action 1，见面再说！”

“可最近没有全副演唱会啊。”受了点惊吓，李飞鱼的脑子倒是转了起来。

“看什么演唱会？不是明星和粉丝，而是地位平等地见面，隔着上百米的高台，问什么心？当然得2-4米的社交距离。”

“来真的啊，露露？”这个冲击让李飞鱼怒发冲冠，双眼喷火。

“当然，你以为我250分钟就画这图了啊。”两人已经站在作战图前，露露指着李飞驴拉出来的一条线，上面圈住了一个词，“爱情作战第一步，祛魅！”

“什么意思？”李飞鱼凑近看这两字。

“你不用管，这也是岩战心理战线的重要环节。”

很快两人就拟好了接触计划。三天后就是武装团老二，渣男裴俊杰的生日，按往常是有小型生日会，一般三人都会参加，而且还会邀请几个粉丝团成员出席。除了著名团粉大V笑笑和两个刷榜排名最靠前的铁粉，每年都会剩下一两个名额作为粉丝群福利抽奖产生。由于几率太小，又搞不清那些高级粉的暗箱操作，试过两次后李飞鱼看都不看，但这次不一样了，咱有钱开路。按照露露说的，钱就是用来趟平概率和信息鸿沟。

在露露教导下，李飞鱼联系了粉丝群群主。说自己有个生日礼物想要转交，想请“啤酒泡饭”大人看看合不合适，并请一顿巴西烤肉作为答谢。对方扭捏了几个回合答应下来。

“啤酒泡饭”还是个学生，根本不是商场高阶玩家童露的对手，第一轮牛肩肉下来，两人就搞清楚了抽奖活动的内幕。所谓名额福利只是包括啤酒泡饭在内的粉头私利，每回都是价高者得，竞价的也只有那几个核心圈的人。而看起纯靠运气的接龙形式就是操作者两个手机同时发消息。

明白来意后，小姑娘直岩不讳自己虽然可以拿到名额，但她也是出钱的。如果李飞鱼钱给得到位，她可以忍痛割爱。结果到第三轮鸡心串，童露喊到8800元成交，并当场给了邀请函。李飞鱼拿着裴俊杰亲笔签名的卡片心潮澎湃，突然想到一个事，问小女孩是怎么衡量爱豆在心中的价值与钱数的，而且能精确到百元。小孩想都没想就说当然知道，还反问李飞鱼难道不知道自己喝奶茶加几分糖吗？两个姐姐被问得愣在当下，连童露都想不出这数学模型。

只要两天，终于能参加生日会面见岩弟弟，而且是2-4米的社交距离。不过参会的不是李飞鱼，而是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