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跟着我了。”
“我也要去探案啊,正好。”莫宁十分自信地扬起头。
柳一池一脸嫌弃:“你不是说还要当福尔莫斯吗?怎么还要跟着别人?”
“可你也不跟着我呀。”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逻辑并不正确,但柳一池还是无言以对。
上午在学校上完课,下午是支教队的空闲时间。柳一池都没回家打算直接利用这个下午去找些线索。
警方已经认定这就是普通的自杀事件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不寻常的案件。这和任越案件的疑点出奇的相似,柳一池决定做些什么。
“话说你要去哪里啊?”莫宁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说。
“秋子家。”
莫宁一脸迷惑:“为啥不去尤禾那儿?秋子已经死了啊,你要去招魂吗?”
“反正都在一条线上,秋子家比较近。”柳一池尽量耐心地解释。
“你真的要去招魂啊?”莫宁不可思议地问。
柳一池再次抑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去秋子家,是要问她父母一些事情的。”
“哦哦。”
走了一会儿了一会儿。
“你真的不觉得是邪(教吗?”莫宁将棒棒糖咬碎,问。
“可能,但不太可能。”
“为什么?”
柳一池也懒得解释了:“第六感。”
“嘿,那不是我的台词吗?”
“你有专利吗?”柳一池黑着脸问。
看到柳一池那个表情,一个哆嗦,莫宁便也不敢再问了。她知道这老妹暴躁起来可是不好惹的。
到了秋子家,只见秋子爸妈哭肿的眼睛仍然红红的。看着他们,柳一池的心突然就开始疼了。
“我是柳老师,这是莫老师。”柳一池介绍。
“老师们好啊。”秋子爸强颜欢笑。
柳一池用心理医生般温和的眼神看着两个中年人:“您别笑了,我们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好受。”
秋子爸妈的面部肌肉颤抖了一下。他们快要哭了,柳一池难过地想。
突然,眼尖的柳一池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纸。
“那是什么?”
秋子妈顺着柳一池的目光看去,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那个……我们也不清楚。”
莫宁拿过来一看,给柳一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看了起来。
[爸爸妈妈,看到你们哭肿的双眼,我的心都碎了。你们要相信,女儿在天堂生活得很快乐。
……]
秋子爸和秋子妈对视了一眼,一脸犹豫。
这不是遗书吗?柳一池心里有些狐疑。为什么说他们也不清楚呢?
“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柳一池不明所以地问。
只见秋子妈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这不是秋子的字迹。”
柳一池和莫宁都懵了。难道有人还会伪造秋子的遗书?伪造一个小孩子的遗书,意义何在?
“我能看看秋子写的字吗?我们是来调查这个事情的,争取给你女儿还个公道。”
秋子妈抽泣了一下,点点头,从后面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张信纸。两张信纸一模一样,柳一池有印象,都是学校附近小卖部里买的那种。
[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了。那里没有烦恼,也没有忧伤。
……]
“这才是遗书!那这是……”柳一池不禁轻轻喊了起来。
“那封信是今天才寄过来的。”秋子妈的脸色更差了。
瞬间,柳一池的脸色也变得严峻了起来。这件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旁边的莫宁来来回回地看着两封信,一头雾水。再定睛一看,两封信的笔迹确实大不相同,但都可以大概肯定,是孩子的字迹。
“我可以拍一下照吗?”柳一池掏出手机。
秋子妈点点头。
拍完照,柳一池问:“那几天,秋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两位父母摇了摇头。
“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的,都跟往常一样。”声音开始颤抖。
但柳一池没办法不问下去。若要走近真相,必须跨过那道坎。
“打打闹闹?秋子有没有被欺负?”
“好像跟别的小朋友怄气了,互相不理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天她弄到很晚才回来。”
柳一池眼前一亮:“很晚?”
“跟孩子们玩野了,怄着气回来的。”秋子的父母却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这属于女儿反常的举动。
柳一池无话,静静地看着两个中年人。旁边的莫宁正要开口,被柳一池拉住了。
“我能去秋子房间里看一眼吗?”柳一池小心翼翼地问。
“去吧。”
看样子,秋子的房间仍然保持着原样。柳一池和莫宁刚走进时便发现了。粉色的床单,粉色的书桌,粉色的吊灯。
柳一池犹豫了一下,冲空空的书桌微微鞠了一躬。她不是信奉鬼神的人,只是觉得自己至少该表达一下对逝者的惊异。
然后,两人便开始翻看桌上堆着的本子。
拿起第三个笔记本时,一张纸条从松散的书页中掉了出来。
柳一池睁大了眼——上面写了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这啥啊?电码啊?”莫宁立刻抢过去看。
柳一池给小纸条拍了张照,没说话。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翻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很可能是小溪事件的重要线索。
事不宜迟。
柳一池转身小跑出了秋子的房间,找到在客厅坐着发呆的秋子妈。莫宁一面迷惑地紧跟了上去。
“请告诉我几个和秋子玩得最好的孩子。”
“你不再问了啊?”莫宁跟在后面。
“不问了。”柳一池插着兜,低头走在乡间的小土路上。
莫宁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没什么帮助。小孩子就那点儿事,能问出什么来。”
听到这话,柳一池的喉咙深处燃起了隐隐的怒火。
“大人的视角和孩子是两个世界。不然怎么会有传言说三岁的孩子能看见鬼呢。”
“说得好慎得慌。”莫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一池抬头看天,天空从未像现在这般神秘过。
“第二封信的字迹很眼熟,但我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是你教的学生?反正我没见过。那串数字是草稿纸吗?”莫宁平常也没怎么看孩子们写字,毕竟外向的她都是在台上讲课的那个。
“不像。”
“我知道了,那就是密码!可能是她家保险柜的密码,里面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又不想爸妈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莫宁又开始叨叨叨。
“你怎么戏那么多?”
柳一池驻足,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堵上了莫宁的嘴。
尤禾已经能正常活动了,正在房间里涂涂画画。但尽管如此,他一看到柳一池和莫宁,却立刻警惕地把纸翻了过去。
他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无论柳一池和莫宁问什么,他都拒绝回答。他的神情就像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一般,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显得很违和。
尤禾妈在屋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三个人,叹了口气:“这娃子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柳一池突然看到尤禾的桌角上,也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尽管模糊却十分熟悉。
“能理解,打扰了。”柳一池立刻起身告辞。
“老师,你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么?”
柳一池停下脚步,冲身后的尤禾妈礼貌地摇摇头:“不了,你们好好吃吧。”
“那,老师再见。”
“你还要去哪儿啊?”莫宁继续追着问。
柳一池拿着手机地图看了看,说:“第二封信,是尤禾写的。”
“啊?”莫宁瞪大眼睛。
“刚才我瞄到他写的东西了。”
“是啥啊?”
“第三封信。”
如果此时此刻莫宁在喝水的话,一定会喷出来。
“你确定吗?”
“应该没看错。而且……”
“而且啥?”
柳一池认真地看着她,说:“秋子死的那个晚上,她和尤禾在一起。”
莫宁整张脸皱成一团,没再说话。
柳一池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分头行动,你帮我去拿点东西。”
莫宁问:“什么?”
“去秋子家看看,有没有其他写数字的纸条或本子。”
田鑫子家。
柳一月正在客厅里陪田鑫子坐着,面露愁容。田鑫子的左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很明显,她也是课上割腕自杀的孩子之一。此刻的她目光黯淡无光,就好像木偶一般。
“你问她为什么要自杀了吗?”柳一池把姐姐悄悄拽到旁边问。
听到妹妹冷冰冰的问话,柳一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刺激她了,她什么都不说,就好像对大人抱有敌意一样。”
柳一池沉默了。她只能趁田鑫子不注意时,悄悄溜进她的房间瞥几眼收集线索,还不能被姐姐发现。
走到院子,她看到了田鑫子妈妈,一个矮小精干的年轻女子。
“鑫子在割腕前有什么不对的举动吗?”
“就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田鑫子的妈妈因悲伤而麻木。
“为什么?”
田鑫子妈妈叹了一口气,声音开始颤抖:“她说秋子不要她了。这孩子,死脑筋。”
“她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破‘百花青春’,谁知道那是什么书。她应该好好学习,看那些个有的没的,真是的。”
“……这个您见过吗?”
柳一池把手机里拍照的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给她看。那正是秋子的纸条。
田鑫子妈妈盯着看了一会,然后嗤之以鼻:“见过,我家女女也写过。好像她们搞的什么小暗号,跟大人藏小秘密,闲得很。”
“那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柳一池一个激灵。
“谁知道呢。”
走访了其它几家割腕同学的家后,柳一池感觉,这个事情可能比想象得更复杂。可那些孩子谁也不信任大人,就像约好了似的什么也不说。这无疑为找寻真相增添了不少难度。
现在,只剩下那些数字了。
这恐怕是最后一片拼图。
果不其然,莫宁重新到秋子家后又搜集到了很多写有秋子的本子或纸条,这让柳一池觉得就像黑暗中的一线光明。
莫宁一边将手里的纸递给柳一池,一边问:“你弄明白这些数字是啥了没?”
“没。”柳一池实话实说。
“真巧,我也没。”
“今天晚上我试着破一下。”柳一池接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准就是他们乱写的呢!我觉得你可破不出来,得问秋子的鬼魂了!”
莫宁在柳一池身后大喊了一句,然后撇撇嘴回去了。
柳一池没有理她。
夜幕悄然落下。小溪的夜晚总是晴朗而美好的,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
柳一池透过窗子看看天上最亮的北极星,然后低下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拿出那一小叠纸和本。
只看见——
[17 28 19 30 23 50 13 28 9 26]
[5 24 1 28 8 27 33 23 25 2 41 7 27 21 27]
……
从长度来看,与中文的简单句结构相似。因此,这不会是莫宁说的什么保险柜密码,肯定是暗号。
可它们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还需要下一番功夫研究一下。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柳一池莫名兴奋。
她将马尾扎得高高的,开始干活,一副即将悬梁刺股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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