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
正前方的她回了头,幽蓝的右瞳仁就像点着星星的夜空。
“我到前面去。”
“前面……”
柳一池睁大了眼睛,嘴角有些颤抖。因为再往前,是一片漆黑。她们所站的地方,是最后一片光亮。
风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湿冷。
“天总是要黑的,黑夜总是要来的,当……”
狂风吞没了最后的几个字,柳一池想听却什么也听不清。然后,那个修长的身影风一般地消失在了那片恐怖的漆黑中。
“夜齿!”
她绝望地喊了出来,最后一片光亮在顷刻间崩塌。
阳光透过窗帘缝,投射到了柳一池的眼皮上。她慢慢睁了眼,额角上还有一丝汗珠。
明明暖气还没来,房间里还不到二十度,她却出了汗。
柳一池慢慢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白色的墙壁。为什么会突然做噩梦呢?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吗?
惊心动魄已经是遥远的过去,怎么还会担心什么所谓的黑暗呢。再说了,什么“黑夜总是要来的”也只能在梦里吓唬一下自己了。勇者无惧。
她看了看挂钟,七点十三。
起来洗漱后,她直接拿起了笛子。心还是跳得很快,手心铺满了冷汗,看来噩梦的后遗症真不是盖的。
小区里老人居多,七点半时大家已经起床,也就不存在什么扰民问题。一曲悠扬的《鹧鸪飞》飘出了窗外,引得路过遛鸟的大爷们纷纷驻足。
笛声好像把整个城市带回了千年以前。
远处的乌鸦仿佛变成了鹧鸪;飞扬的落叶仿佛落到了影壁与宫殿之上。
柳一池就那样吹着吹着,时间好像越走越慢。
仿佛天地间北京变成了北平,西安变成了长安;仿佛郁孤台下清江仍走,仿佛花面相映前罗褥仍贴。
思绪越飘越远。
突然,柳頔的声音打破了这美感,就像一块石头砸醒了全神贯注的柳一池。
“有人敲门,你去看一下!”
柳一池停下了,笛声戛然而止。
“知道了。”
听父亲的声音急匆匆的,好像刚起床衣服都没换。
柳一池将笛子放下,跑到门前。
大清早的,快递都不应该上班啊。难道是姐姐过来了?
“谁啊?”柳一池隔着猫眼看去,没好气地问。
“怎么?不欢迎?”
熟悉的声音。
柳一池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夜齿。那双猫一样的漂亮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柳一池整个人僵住了,冷汗越来越多。
自己的老爸还在家里诶!从上次任越的谜一样的案件后,夜齿这被老爸注意到一下都是极度危险,更别提送上门来了!虽然此刻的眼睛都是黑色的,但脸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位天才少女竟也有不知所措的一天。
很不巧,这时柳頔急匆匆地换好了衣服,并从屋里走了出来。
“谁啊?”
“是……”柳一池不知道此刻的最优解是什么。
柳頔一脸狐疑:“你怎么了?”
“柳一池爸爸你好,我是一池的政治老师。”
听到这话,柳一池瞬间满脸黑人问号。政治老师?您在逗我吗?我是理科生诶!编谎话不需要打草稿吗?
“哦哦,哎呦,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来。”下一秒,柳頔就把门开开了。
是祸躲不过啊,柳一池在心里叫苦。
果然,两人一下子就面对面站着了。看到眼前的人,柳頔的脸色变得十分震惊。他使劲眨了眨眼后,一脸怀疑自己在做梦的神情。
夜齿倒是一脸淡定与端庄。此刻的她提着精致的皮包,穿着白衬衫卡其色大衣,脚踩通勤风短靴,看起来确实挺像老师。但那张过分独特的脸还是让柳頔瞠目结舌。
“你是……”
柳頔脸绿得比西瓜还西瓜,手臂上已经开始青筋凸起。
“啊,叶老师,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柳一池赶紧打断他,同时飞速地从旁边柜子拿出客用拖鞋。“爸,我忘和您说了,叶老师今天要来……”柳一池噎住了。等等,这位“叶老师”要来干什么?作为一个理科生,政治老师跟自己毛关系沾不上啊!
柳頔没等柳一池说完,就十分客气地冲夜齿点了点头:“哦哦,叶老师,您好您好。没想到一池还有这么漂亮的老师,太有气质了您。”
老爸竟然也没怀疑自己的鬼话,柳一池汗颜。
“谢谢。一池忘跟您说了呀?那非常抱歉打扰您了。是这样,她的政治成绩太差了,我担心她过不了今年的冬季会考。你说,这么好的学生,会考成绩不好看,以后清华北大的自主招生……”
柳一池听得在心里想打人。你得到的信息没错,我的政治是相对差!可放在普通人里面也算好的,更别提简单的会考了。你这样一说,是让我爸给我报课外班吗!
“哎,麻烦您费心了!这孩子就是,不喜欢文科,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差吗?请坐您。”柳頔皱起了眉头。
夜齿十分优雅地坐下。
“是有点差,不过我给她来补习几次就肯定没问题了。她很聪明也很认真,多学学连文科生都能超过的。”
夜齿撇了一眼柳一池,微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但在柳一池眼中,这笑容可藏了一千把刀。
柳一池僵硬地微笑,十分不适地站在那里。
“那怎么好意思啊,”柳頔一边沏茶一边赔笑着说,“我说一开始这孩子怎么半天不开门,原来是政治差不敢见您。”
柳一池听得在心里想杀人。
“一池真是太可爱了。”夜齿又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柳一池听得脸微微一红,不爽消散了些许。
“那一会儿就开始补习吧。”夜齿站了起来,看向柳一池。
“呃,行。”柳一池满脸黑线。怎么弄得很真的似的。
“好的好的,你们在一池屋里?”
怎么?要和这个女人独处一屋?您的想法很危险啊老爸!柳一池一脸哭相。可没等自己提出反对,夜齿竟然就答应了。
“好。”
柳一池瞪大了眼睛。
柳頔点点头,便回到屋里看报纸去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担忧却欣慰的慈父的笑容。
把门一关,柳一池无语地看着夜齿。
夜齿倒自在得很,看着窗边倒着的笛子说:“我听到你吹的了,真的很好听。刚才的那首曲子我很喜欢,都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那就别打断啊!
“你是来搞笑的吗?”柳一池瞪着她。别想岔开话题,还政治老师!你知道咱国体是啥吗?按劳分配是啥吗?
“不行吗?”夜齿笑吟吟地说。
“拜托,我的政治哪有那么差?”柳一池质问道。
夜齿走到窗边摸着柳一池的笛子,振振有词:“如果你政治不差,我没理由来这儿啊。”
这是什么逻辑大师?
“你别从门光明正大地进来啊。”
夜齿装傻:“你不是说,上次我悄悄来差点把你吓出心脏病了吗?”
“这次把我吓出心肌梗塞了行吗!”柳一池的手很自然地推了一下夜齿胳膊。
推了之后,她感觉有什么不太对。这是自己头一次主动碰夜齿!什么时候自己也跟变态一样了?
她赶紧缩回了手。
“嗯?没事,你碰吧。”夜齿一下子看出来柳一池的心思。
“……”
“反正我经常也碰你嘛,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
说罢,夜齿将手放在了柳一池的脖子上。
光滑纤长的手指幽幽地划过,凉得过分,差点没把柳一池冻个哆嗦。然而她刚想躲开时,夜齿撒娇般地说了一句:
“借我暖暖。”
然后,柳一池就听话地没动了。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夜齿身上总是那么凉。难道是改造人后遗症?
过了一会儿,柳一池的体温渐渐传到了夜齿手上。夜齿的手暖了起来。
她终于撤下手:“谢谢。”
“没事。下次跟我说,我给你找暖手袋。”
“你手感这么好,用暖手袋多亏啊。”夜齿轻轻摇摇头,邪魅地笑道。
柳一池怀疑夜齿在故意开车,但没有证据。
“对了,说好的给你礼物。第二名已经挺不错了。”
但夜齿两手空空。
柳一池看着夜齿,不知这女人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咱们今天去吃好吃的。第五大街那边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甜点,请你吃。叫Paris énigmes。”
“啊?那也太高档了吧。”那可是一家人均消费好几百的谜之法式高档烘焙店,柳一池之前略有耳闻。
夜齿倒毫不在意地挑眉:“要吃就吃好的,不然哪算奖品?”
柳一池心动了。但是……
“等一下!今天我有事。”她突然想起来,一个小时后要出发去给林笑小朋友过生日的。差点忘了,好险,她想。
“什么事?”
“要去给同学过生日,说好的。”
“那带上我。”
柳一池一脸无奈与震惊。她完全分辨不出来,这女人有没有在开玩笑。
“你是认真的吗?”
“你说我是你表姐。”夜齿的表情倒是很认真。
“你觉得咱俩长得有一丢丢像吗?”
“龙生九子还各不同呢。”夜齿振振有词。
柳一池一脸嫌弃:“你刚才还政治老师,现在又来个表姐,尽占我便宜。改天我们再去吧!”
“我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啊,”夜齿一脸委屈,“好不容易想过来陪陪你。”
夜齿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地盯着柳一池。
柳一池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这女人是有魔力吗?
她只得让步了。
“那行,只要你自己自在就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