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飞蛾2

“……你没有错,基地也没有错。”夕岚说,“人类是一个整体,但个人依旧重要,因为恰恰是一个个普通的人,组成了“人”这一个族群。”

“真是端水的答案啊。”伊甸苦笑,“这样回答就能两边都不得罪……但总感觉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呢。”

“嗯……如果我说出真实的想法,你会失望的吧?”

“无妨,让我听听吧。”

“要说实话的话,我觉得,你们都错了。”

“哦?”伊甸看向他,“为什么?”

“生命在出生之时,是平等的,在死去之后,同样是平等的。”夕岚说,“人以同样赤.裸的姿态呱呱坠地,又以同等重量的灵魂离开人世。

“但在生与死的过程中,没一个个体都是不同的,因为这些不同,生命有了长度,也有了厚度。”

“厚度…吗……”伊甸微愣,“是很少能在基地里见到的形容啊,既然你用了这个词,就表明它和‘价值’是两个意思,对吧?”

“是的。”夕岚点头。

“因为污染和异能的存在,每个人能做到的事都不一样,有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解决污染事件,有的人拼尽全力也只能解决温饱。同时,每一个群体,都存在善人和恶人,存在值得被温柔相待的人和为人所唾弃的人。

“所以,人生命的厚度,并不在于他有多强的力量,也不在于他挣得了多少贡献点,而是在于他是否待人为善,是否勇敢坚强,是否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发光发热,是否愿意为人类事业贡献终生。哪怕这个贡献对全人类来说,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也是他对自己曾经存在的证明。

“在荒败的世界中,在浩瀚的苍穹下,精神、情感,还有不灭的灵魂,永远比强大的肉.体更加可贵。”

“……”伊甸沉默了。

她看向夕岚的眼神中,有迷茫、困惑,也有同情。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的理念并不相同呢,但还是很高兴能与你交换想法。”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很正常。”夕岚微笑,“思想总是多姿多彩的,我也很高兴能听见您的想法。”

楼下,顾笑寒完成了演唱,在众人的鼓掌中挥手告别,赶往机场附近的临时避难所。伊甸的爱人是他的临时保镖,也与之一同离开。

夕岚也该走了。

“和您聊天很开心,我要去买菜了,再见啦。”

“回见。”伊甸点头。

看着黑发少年的离开,她静静地靠在栏杆上。

她以为自己的想法已经很不现实了,想不到居然有人比她更加理想主义。

真是……令人担心啊,那个孩子。

……算了,定期咨询的时间要到了,还是先去诊所吧。

……

……

夕岚把土豆肉丝从锅里倒出来,放进保温箱。

已经五点半了,不知道夏哥和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发消息也没有回应,应该是开会太忙了吧……

这时,他听见轻轻的哈欠声,稚嫩慵懒,直接响在他的脑海中,无比熟悉。

夕岚眼睛一亮,“小识?”

“呼……早上好呀妈妈!”识之殿堂的声音非常轻快。

‘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夕岚无奈,‘你消失了好几天……是受伤了吗?’

“哎?!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吗?!”识之殿堂惊讶,“我没有受伤哦,只是想睡一觉而已……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了,呜呜……”

‘也没有不让你睡觉。’夕岚叹气,‘要是你想休息的话,随时都可以,但最好别一次性睡太久。’

他差点以为小识被005伤到,还考虑过找伊甸求助的可能性——最终结果是不行。

还好小识没事……

“知道啦,以后小识睡觉前都会向妈妈报备!”识之殿堂快乐地转圈圈,“对了妈妈,你在做饭吗?夏烨过来蹭饭了!”

‘嗯?’

心音刚落,公寓的门铃就响了。

夕岚前去开门,果然是夏烨。

“哇,我闻到了香气!”夏烨走进门,递给他一袋橘子,“呐呐呐,在医院附近买的水果,给你们的。”

“以后不必麻烦。”夕岚接过橘子,说,“水果很贵。”

“买都买了,反正也不多。”夏烨蹲下身来,换鞋。

夕岚把橘子放到茶几上,说:“我刚炒好菜,饭还要焖一会儿,你知道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应该快了吧,都开一天会了,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造啊。”

“我再问问吧。”夕岚感觉基地压榨劳动力的程度简直毫无人性,他甚至怀疑年纪大的会直接猝死在开会过程中。

不过令他稍微放心的是,晏秋辰这次回他消息了。

[秋欇:在路上。]

那就是开完会的意思了,会议结果应该也会在一天之内公布吧。

“晏先生快回来了……夏哥,你在看什么?”

“在看防盗窗。”夏烨敲了敲客厅窗户的玻璃框,“你看这个设计,一点都不科学,根本放不了盗。”

“这不是有铁栏杆吗?”夕岚走过来,“是缝隙太大了?”

“对啊,这么大的空隙,只要不是太胖太壮都能挤进来吧?”

夕岚在心中比划了一下,说:“感觉不太行……真的能挤进来吗?”

“你可能不知道,只要头能过的地方,身子就能过。”夏烨把头探出去,“你看,我就可以。”

“嗯?”夕岚也有些好奇,扒拉了一下旁边的防盗窗,探出头来。

“还真是哎,我也可以。”

他的头在同身高的人中不算小,余姐说大头聪明,不过他认为自己脑袋里应该只有水。

灌了水的脑袋能通过栅栏,那其他人应该也能过来了。

“是吧,所以说这个防盗窗简直就是虚设嘛。”夏烨说,“实用性几乎没有,当装饰又不好看,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可能是制造的时候打错尺寸了吧。”夕岚说,“也有可能是42记错了。”

【告知,42不对此事负责。】机械音从通讯器里发出。

“对对对,你不负责,负责的是厂里的冤种。”夏烨点头,“可都长点心吧,这栋楼几乎没有普通人住户,防不防盗都无所谓,但我看对面楼的防盗窗也防不住啊。”

【收到,已将该现象反馈。】

“我猜明年改,如果快的话。”夏烨叹气,“算了,大家都忙。”

“感觉第七基地更忙碌一些。”夕岚说,“天气好像也不好……啊,出太阳了。”

说是放晴也不太准确,天上的阴云依旧厚重,只是在远方的地平线处,有一线清澈的橘黄色天空。

暖橘色的光斜斜地照进小巷,凹凸不平的楼房外墙被光影点上一个个小黑点。

对面阳台上的塑料花不会生长,但沐浴在阳光下时,就如真花一般美丽。

“夏哥……”夕岚看着天边,说。

“嗯?”夏烨的目光从远方移到他身上。

“我们是不是,卡住了?”

“……”

“……哎?!!”夏烨抓住栏杆,试图把头缩回去,失败。

“怎么回事?为什么出去可以回去又不可以了!”

“应该是角度问题。”夕岚说,“或者是这两分钟里,咱们的头变大了……”

“不!我不相信!”夏烨继续抗争,“一定是角度问题!不,是栏杆的间隙缩水了!反正不是我的问题,啊啊啊——”

“……”晏秋辰刷通讯器开门时,见到的就是两个人卡在窗户上的景象。

他关门。

再开门。

然后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号。

不确定,再看一眼.jpg

夏烨:哼啊啊啊——

夕岚:-_-

事实证明,这个防盗窗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它可能不能阻止盗贼进屋,但或许能在盗贼离开时将人卡住,当然,概率不定。

最终夕岚钻进影子里,然后在屋内的那一端出来,完美脱离。

而夏烨继续卡了一会儿,在42“不得破坏公告设施”的警告下用血刀把栏杆锯了一节,并表示自己会赔偿。

夕岚若无其事地去厨房端菜。

什么卡在防盗窗里,他不知道,哈哈……

……

饭后,晏秋辰被催去洗澡睡觉,夏烨帮忙收拾桌子洗碗。

“这个洗洁精用完了。”他摇了摇洗碗池边的一个小罐,“柜子里还有吗?”

“我找找看。”夕岚蹲下来,翻橱柜。

这时,一滴鲜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掉在他面前的瓷砖地板上。

“……?”夕岚抬头。

天花板的瓷砖缝隙……在滴血。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栋楼质量不过关,漏水。

第二个反应是,楼上买的鸭血翻了吗?

“嗯?这什么?”夏烨也注意到天花板的异常了,“这是……”

他瞳孔微缩,抛下碗筷和手套,朝门口跑去。

“夏哥?”夕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别跟过来!”夏烨出门,关门。

从关门后的动静来看,他应该是在上楼。

夕岚立刻追了上去。

“妈妈!夏烨都叫你别过去了啊!”识之殿堂说,“他对血液的感知很敏感,应该是看出楼上出什么事了……呜哇!”

夕岚追到楼上时,夏烨刚好以暴力破门。

浓厚的血腥味从屋内传来。

夕岚探头看了看,然后被夏烨捂住眼睛。

“……小夕,别看。”夏烨的气息有点不稳,双手也微微颤抖。

“……我已经看见了。”夕岚扒下他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怕。”

厨房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他浸泡在鲜血里,衣襟和金发都被染红,握着手木仓的手无力地耷在地上。

夏烨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死了。”

一木仓毙命。

“……”夕岚沉默。

‘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在脑海中问小识。

“精神崩溃了吧……”识之殿堂小声回答,“这个人是裁决者,第二基地的,在污染潮第二天到达第五基地支援。六天时间,他每天工作16小时,木仓报废了两把,葬送人数近七千。

“裁决者处理的不一定是污染物,还有污染值超过95的普通人和超过98的异能者。因为污染值在达到90以后就会自行增长,无法下降,到了95,人会在十分钟内完全变成没有理智的污染物,不可逆转。

“他送走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在完全污染边缘的,他们的外貌还有九成是人,思维也没有失去,依旧会哭泣求饶。

“如果是在收容所,这些人会留下遗言后被安乐死,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必须在其完全变成污染物前处决。

“短时间内杀了这么多人,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会撑不住。

“其实,在污染检测仪发明并推广之前,裁决者的换代很快,平均工作年限只有三年,其中有七成自.杀,三成被送进精神病院。

“后来检测仪出来了,还新增了“裁决者必须定期做心理评估”的规定,自杀率才堪堪降到15%,平均工作年限也延长到7年。呜,可怜的人们。”

“……”夕岚没有出声。

这时,他注意到尸体的左手是握紧的,好像拽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我看看……啊,是一个怀表。”识之殿堂回答,“里面是他和他爱人的合照。”

‘那他爱人呢?’

“在支援第五基地的过程中死了,他亲手开的木仓。”

“……”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