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个……那个……”
面对骆致远的提问,若是骆辰自己的话,那绝对是不带半点心虚,不以为耻,反而一脸骄傲自豪地肯定道。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鹿纪然。
这可把骆辰这个校霸难倒了。
“小然现在也学会逃课了呀。”骆致远只是笑笑,然后亲昵地抚摸着骆辰的脑袋。
虽然着爱抚的对象实际上是鹿纪然,可骆辰却当作是自己。
很幸运,他能够在这场梦境中再与他见面,还能看着他健康安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熟悉的笑容,带着熟悉的说话语气,以及全身散发的和蔼可亲。
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可谓是英俊至极,硬挺的脸庞勾勒着极致的痞帅感,一身皮衣,那种潇洒不羁的气质油然而生。
这就是九年前的骆致远,还是个放荡无拘束的小青年,还无需独自承担抚养侄子长大的生活压力,还是那个喜欢自由与飘荡、混迹社会的叛逆小青年。
这时候的骆致远,可真是美好至极。
***
“保镖哥哥,好久不见了,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骆辰替鹿纪然问候道。
“还行吧,收入虽然少了挺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骆致远答道,“不过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关心我干什么啊?”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骆辰脱口而出。
其实他心里真正想要说的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你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社会底层打工人,我们之间存在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这条鸿沟是难以跨越的,我们注定无法长久相伴下去。”骆致远摇头惋惜道,他即使明白自己这番说辞对于一个才上二年级的小学生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
他已然回不到从前跟鹿纪然整日相伴的时光,自己的存在已然成为了鹿纪然父母的眼中钉,为了鹿纪然的成长考虑,他不得不选择听从鹿纪然父母的安排离开。
“不!我相信,这条鸿沟是可以跨越的!”
当年的鹿纪然或许听不懂这番话语,但现在的骆辰绝对听得懂。他从日记本上字字句句深切真诚的言语中读懂了鹿纪然的真实想法。他明白,对于这样一位常年生活在恐惧与焦虑的阴影中成长的孩子,骆致远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究竟发挥着怎样强大的作用,究竟有着怎样无法撼动的重要地位。
“现实的隔阂我都懂,可我不在意,我不在意所谓的贫富差距,我更不在意这社会阶级的差距。你说的对,我只是个小学生,因此,我眼中的世界才没有那么复杂呢。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抛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还原一份最为纯粹真挚的友谊吗?”骆辰尽力辩驳道。
“你……”骆致远满脸的表情都写着“惊讶”二字,他根本不敢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惊人的话语来。
他成熟得就好像是被夺了舍一样。
“没什么好惊讶的。”骆辰从鹿纪然后来的日记里面,也看到了他心里的反抗意识,这是一种意识觉醒的征兆,想必鹿纪然在经历这场痛苦的分离之后,也看清楚了一些东西。
而骆辰要做的,便是借着这场梦境,以及他作为校霸本身具有的不畏阶级权势的勇气,是那种明知道前路布满困难,明知道会导致惨痛的代价,却仍旧愿意不顾一切地去闯荡一番的勇气和底力。
这是骆致远骨子里带有的倔强,是天生就有的对追求所愿所爱的勇气和坚毅。
所以,要想破解当年鹿纪然留下来的残局,关键就在于骆辰。只有骆辰这样的人物,才能弥补鹿纪然的遗憾,才能填补鹿纪然心里的空缺。
“保镖哥哥,这份友谊对于我来说已然十分重要,会永远积压在我心中。我想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忘怀,我不甘就这么跟你分离,我不甘心命运这样的安排。所以,我想为自己尽力一搏。现在,为了找回你,我敢翘课,你是否也愿意为我勇敢一次呢?”
骆辰真挚的眼神始终盯着骆致远看,他勇敢地伸出手来。
“你这臭小子。”
骆辰,也可以说是鹿纪然最终等来的,是骆致远的宠溺微笑,以及一个跨越贫富阶级的相拥。
终于,两人还是跨越了这条鸿沟,还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温馨感动的一幕,要是鹿纪然也能看到该多好。
他会看到的,骆辰坚信。
***
拥抱过后,骆辰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你逃课不回,不怕老师告你家长吗?到时候你父母教训起你来,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骆致远担心道。
“那对老登,谁在意他们呢。”骆辰不屑,回到家,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倒是你,怎么来菜市场摆摊啦?还特地来我学校对面的菜市场,是夹带着什么别的小心思吗?”
骆致远挑了挑眉毛。
他竟没想到一直以来性格都很沉闷忧郁的鹿少爷,有一天也能主动跟自己交流,还能大大方方地说这么多话。
“这是我家里人的摊位,我帮忙着照看一下。”骆致远解释道。
“家里人?你不是澄州人吗?怎么家里人也跟着你来临安了?”骆辰好奇问道。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前几天着凉发烧烧糊涂了吧?”骆致远哭笑不得,“这里就是澄州呀。”
“什么?”骆辰大跌眼镜。
不是?
鹿纪然不是临安人吗?怎么改成澄州了?
这莫非是这个时空的特殊设定?
“这里是澄州?”骆辰再度确认道。
“嗯呐,怎么了?你想你原来的家了?”骆致远点了点头,然后又摸着骆辰的脑袋关心道。
“我原来的家?”骆辰一头雾水。
“嗯,你之前不是临安的嘛,是专门转学来的我们澄州。”骆致远解释道,“怎么?在澄州待久了,就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了?”
骆致远用胳膊肘蹭了蹭骆辰的手臂。
原来如此。
骆辰心头的困惑顿时消除。
怪不得鹿纪然日记里老是抱怨父母不回来陪伴自己,原来他自己才是那个一直不回家的人。
“我才不想回家呢,澄州多好啊。就是每年的六月的雨季有点让人苦恼罢了。”骆辰嘟囔着。
“那就留在这里吧。”骆致远发出邀请。
“要不我离家出走,以后跟着你生活吧,其实我也挺喜欢在菜市场摆摊卖菜的。”骆辰脑洞大开。
“你?”骆致远一下就被逗笑了,“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还想着离家出走?还想学我来菜市场卖菜?你会吗?”
“你少瞧不起人啦!”骆辰腮帮子被气得鼓鼓囊囊。
鹿纪然是不会这类苦力活,但他骆辰可是从小干着这样的苦力活长大的。
他是跟着骆玲在菜市场摆过一阵时间摊子的。
“还是算了吧,我们的世界,你还是不要轻易闯进来了。”说完,骆致远便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好笑啊。
穷人整日挖空心思怎么想着发家致富,可富人却想着体验体验穷人的生活。
真是讽刺又好笑,即使他知道“鹿纪然”刚才的话语只是无心之谈,没有什么恶意。
但就是止不住地心酸。
“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呢。”话音刚落,骆辰便不服气地站起身来,然后大声朝四面八方吆喝道,“快来看!快来看!新鲜营养的有机蔬菜!不添加农药,绿色健康,价格实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骆辰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可谓是用出了当前能回忆起来的小时候喊过的一切词汇,嗓音十分洪亮,每一声都铆足了力气。
“行啦行啦,你再这么喊下去,嗓子都要喊哑了。”骆致远不得不向这个小祖宗低头。
虽然还是没有招揽来顾客,但骆辰证明了自己有吆喝卖菜的能力,骆致远也算是服气。
“我还没发挥出我的全部实力呢。”骆辰还是厌弃这副身体太过于脆弱,从前他吆喝一上午都不是个问题,刚刚才喊了几声却已经口干舌燥了。
“嗓子难受吧。”骆致远笑着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来递给骆辰。
“不用,我很快就会恢复的。”骆辰哑着嗓音说道。
“还很快就会恢复的。”骆致远完全不信,“你以前稍微感个冒,咳嗽喉咙变哑,枇杷膏一连服用了一个星期才稍微有点好转的。”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已经非同一般了。”骆辰咳嗽几声,想证明给骆致远看,却不想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差点没把他撞倒。
“谁呀!这么不礼貌!”校霸扭头就是一口怒气往外喷。
“还不是你这个小屁孩挡了老子的路,还好意思贼喊捉贼,老子刚才没把你放倒在地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谁知对面那个身影不仅长着骆辰非常熟悉的样貌,还有着跟骆辰一样火爆的脾气。
“你是?”骆辰激动地问道。
“你爹。”对面零帧起手,脱口而出。
“我才是你爹,你给老子看清楚。”骆辰岂容他撒野,当即反驳回去。
“你说啥?”对方气势汹汹,撸起袖子就像干架。
“来呀,谁怕谁!”骆辰也撸起袖子,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小屁孩的机会。
“好啦,吕晨,舅舅平时怎么教你的,要礼貌待人,不要老是把这些脏话挂在嘴边,也不要动不动就出手打架。要把‘文明’两个字记在脑子里,知道了吗?”骆致远拦住了吕晨,教训道。
“可舅舅,你也不是经常跟人这样说话吗?不服就干,这才是大道理。”吕晨疑问道。
“这……”骆致远面露难色,有些尴尬。
“哈哈哈……”一旁的骆辰笑了起来。
“你笑个屁!”吕晨再度气愤。
“你个小鬼头,我刚才怎么说的来着?这么快就忘啦?”骆致远直接一脚踢在吕晨屁股上。
“舅舅!”吕晨当众撒娇道。
骆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恃宠而骄的模样,心中真是万分感慨呢。
想不到能在梦里再度和小时候的自己相逢。这暴躁的小脾气,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可爱的。
“小朋友,你不上学吗?”骆辰将骆致远刚才问自己的问题抛给了吕晨。
“我……”吕晨顿时心虚起来。
“你又翘课了是吧?”骆致远狞笑着,随手从摊位上拾起一根棍棒就追着吕晨教训。
“舅舅,你放才还说不能轻易动手打架呢,怎么现在你所做的跟你教导的不一样呢?”吕晨绕着摊位逃避,骆致远就追在他后面。
“我是你舅舅,我是个例外!”骆致远根本不讲理,“况且,翘课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那他呢!他也是个小学生吧,也应该上课吧,他也翘了课,你怎么不教训他呢?”吕晨边逃边指着骆辰说道。
“那又怎样?这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骆辰脱口而出这句话,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
“人家第一次逃课,而且是情有可原的,你呢?你说说,这都多少次了?我们一家子不辞辛苦,在外奔波赚钱供你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骆致远不愧是抓泥鳅的高手,一把就揪住了这条四处滑溜的泥鳅的衣服领子。
“啊啊啊,放开我!我就这么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你别给我抓坏了!”吕晨害怕撕裂衣服,也便放弃了挣扎。
“那你还穿出来。”骆致远将吕晨一把拎回身边坐下,然后松开了他的领子。
“你看!都给我弄皱了!”吕晨心疼地叫喊道。
“哎呀,就这点小皱褶,你稍微捋捋就又复原了。”骆致远不在乎。
“哼!”吕晨生气。
“哈哈哈……”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生气起来的小模样,骆晨更加觉得可爱了。
这会儿的他还是吕晨,还是没经历那场滂沱大雨的吕晨,还是没被生活扒掉过一层皮的单纯小男孩。
“你来找我干什么?”骆致远教训完后,才想起问起正事来。
“学校里全是我讨厌的人,我待着也是心烦,还不如找你玩玩呢。”吕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骆辰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也扬起一阵心痛的感觉。
的确,小时候的自己经常因为家境而被其他孩子欺负,自己也不敢轻易还手。因为其他孩子都是家里的小宝贝,但凡自己还手给他们稍微造成点伤害,都会引起家长们的谩骂和诅咒,都会惹上一笔不小的赔偿。
所以以前的吕晨为了不给家里人添麻烦,在学校里被欺负向来都是默默地忍耐过去,顶多会跑来跟骆致远说说。至于父母那边,他不是不愿倾诉,而是不舍得倾诉。毕竟他们要操心的,实在是太多了,吕晨不舍得再给他们徒增烦恼,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稍微大方点,都能熬过去。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煎熬,才慢慢造就了以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恶不作”的澄州第一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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