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阮汀鹤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身边的梁修珩早早不见了踪影。
“同学们,欢迎收听今日的广播,我是广播员梁修珩。”
身边不断有女生经过发出细碎的惊叹声吵醒了阮汀鹤,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面前却呈现三张微笑大脸。
“啊——”她从座位上猛地弹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张面孔吓得失了声,看清是江庐月为首的“八卦小天团”以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没好气地拍了拍胸口,“你们吓死我了!”
几个女生相视一笑,副团长温清一脸揶揄,打趣道:“鸟鸟,你和梁修珩是什么关系呀?”
阮汀鹤冲江庐月使了一记眼刀。
江庐月连忙摆摆手,用口型说道:“姐们儿,我可没卖你啊。”
“今天早上在樱花林,你们并肩走在一起,那画面唯美的,啧啧,我们清清连恋爱都不谈了,只顾着看你俩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子,叫谢雨,是八班的体育委员。上次的运动会就是她负责检录,鸟鸟晕倒前说的那句话她憋了一周。
“快如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嘿嘿嘿。”她狞笑着:“你知道的。”
阮汀鹤:挑眉.jpg
她对几人的猜测并没有否认,只是担心这件事如果说出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温清作为过来人,也知道阮汀鹤的顾虑,况且作为从小长大的朋友,她对鸟鸟的恋情还是很看好的。
“小说里面不都写了,梁修珩那样的人不好追,我就没想过他会喜欢别人,我们鸟鸟道阻且长哦。”
“不不不,这种古板心里最拧巴了,要我说咱们鸟鸟就得主动出击。”
“鸟鸟这么漂亮,是他梁修珩占了便宜,要我说就得吊着他,拉扯一番嘿嘿嘿。”
几人叽叽喳喳地一句接一句,让阮汀鹤接不上话。
眼见几人已经聊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阮汀鹤适时出声,双手合十:“感谢我的各位狗头军师们,最好的好姐妹们,都在心里了啊,我今天放学请各位军师去吃校门口的甜品。”
她记得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去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毕业后听说老板娘生了病就闭店了,还让几人伤心了很久。
这次回来,她还有些想念这口。
上课铃响,走之前温清还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上道啊孩子,你和妹夫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阮汀鹤:“......”
我谢谢你。
梁修珩站在教室门口,手中还拿着今日广播的稿子,刚好碰见这一幕。
他的眼神在温清的手上停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
“梁修珩。”阮汀鹤压低声音叫他,他将耳朵凑了过去。
“什么?”
阮汀鹤支着头,眨巴着眼:“放学去吃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吗?我请你。”
梁修珩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是半日闲那家?”
阮汀鹤见他有兴趣,连忙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家,你去吃过吗?”
梁修珩迟疑了一瞬:“算是吃过吧。”
总算是找到些共同话题,阮汀鹤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放学一起去呗。”
梁修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生气,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让阮汀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了,我放学后有事。”
阮汀鹤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笑脸,故作轻松:“那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
——
一中放学比其他学校都要早,几人到半日闲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多少人。
“老板娘,点单。”
“稍等啊同学。”谷姣从后厨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修珩,你去接待一下。”
梁修珩应了一声,动作自然地走向吧台:“要吃点什么?”
“梁同学?”江庐月惊叫出声,拉着低头找着手机的阮汀鹤:“鸟鸟,这不是你同桌吗?”
怪不得要请她们来吃半日闲,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八卦之火愈演愈烈,江庐月她们几个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眼神在阮汀鹤和梁修珩之间来回打转,温清超绝不经意间说道:“缘~妙不可言呐。”
阮汀鹤看着吧台上熟练操作机器的梁修珩,呆呆地开口:“梁修珩,你怎么在这儿?”
梁修珩见少女微张的嘴,嘴角罕见带了几分戏谑:“这家店是我妈妈开的,我偶尔会过来帮帮忙。”
“鸟鸟啊,我们的单就交给你来点了啊。”
谢雨忍着笑开口,身边的几人推搡着她,江庐月还上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
“一份焦糖布丁,两份芒果千层,一份红豆冰。”
阮汀鹤正想拿起手机付钱,却被梁修珩抢了先。
像是怕她拒绝,梁修珩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谢谢你早上的团子,我请你们吃吧。”
对面女孩的一声轻笑,让梁修珩点单的手一颤,淡淡的玫瑰香若隐若现,他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将小票递过去。
“我等你一起回去。”
她留下这句便走了,少女的背影带着一些雀跃的意味,让梁修珩也不禁嘴角上扬。
等餐期间,几人大眼瞪小眼,看向拿着小票笑个不停的人。
几人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一个信息:不好,我养了十几年的白菜!
温清率先打破沉默,故作哀怨地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几人从幼儿园时就在一起玩了,而鸟鸟是她们这里面最小的一个,几人都拿她当妹妹看待,如今看她这陷入爱河的模样,心里酸涩和欣慰的情绪交织着,不断涌上心头。
谢雨和江庐月两人是很理解她的心情,拍了拍温清的肩膀。
阮汀鹤靠在谢雨怀里撒娇道:“我还是姐姐们最忠实的信徒。”
谢雨的怀中还是如此温暖,上一世自从梁修珩走后,死神仿佛也一样带走了她的心气。
那段时间她几近崩溃,是两人和裴子烨轮流着照顾她,不断地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她还记得谢雨将她搂在怀中泣不成声:“月月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要是你再走我们可怎么办。”
想到上一世,她的眼眶湿润,声音也带了些哽咽:“有你们在真好。”
温清见状,轻轻拍了拍阮汀鹤的背,打趣道:“哎哟,鸟鸟又变成小哭包了,今天是我们的姐妹局,好不容易甩开裴总那个跟屁虫,可不得放开了吃。”
阮汀鹤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轻轻捶了温清一下,几人又变得有说有笑。
谷姣见这里的动静,停下手里的工作笑着说:“青春真好,年轻真好啊。修珩,那姑娘我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梁修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了阮汀鹤身上。
“妈,她是阮叔叔的女儿。”
谷姣呼吸停滞,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看着女孩的脸,心中的那段记忆随之袭来,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黄昏。
——
十年前,她一如往常地在店里忙碌,今天她总是心里突突地跳,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让她早早地关了店。
“妈妈,不好了,爸爸被人绑架了。”
年幼的梁修珩哭着跑来喊她,身边还跟着两位年轻的辅警。
“嘭——”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她此时顾不得去收拾,一瞬间的恍惚后,她的声音颤抖着:“修珩,你说什么?”
“谷女士,你冷静一下,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丈夫的安全。”一位年轻些的警察率先开口安慰道,梁修珩抽噎着,话险些说不出口。
她强忍着情绪,蹲下身子擦拭着男孩的脸颊:“宝贝,你刚刚说你爸爸怎么了?”
“医院有个大叔,拿着刀子把爸爸带到了天台上,警察叔叔把我送了回来,但是爸爸还在那里,呜呜呜......”
年幼的梁修珩小手紧抓着母亲的衣袖,目睹一切的他吓得浑身发抖,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无助。
谷姣听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她紧紧抱住儿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安慰着:“修珩别怕。”
“警察同志,我能去现场看看吗?我怕......”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医院天台上,梁寻的脖子上抵着冰凉的刀刃,白大褂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张二粗重的喘息喷在他的耳后,手里的水果刀每颤抖一下,锋利的刃口就往皮肉里陷一分。
“还我媳妇和儿子的命啊!那是两条人命,你们这个无良医院。”张二嘶吼着,把人又往天台边缘拽了半寸,楼下水泄不通,围满了警车,警员们不停疏散着过往人群。
谷姣来时便是这样一番场景,若是没有年幼的儿子在,她早就倒了下去。
“我去吧。”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站上了天台,是警队的队长阮云舟。
他双手举在胸前慢慢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放缓的节奏,停在了离两人三米远的位置。
“张先生,对于你妻子的死亡我们也感到很痛心,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你先放下刀过来好不好?”
他上来时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梁医生是江市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张二的妻子几天前在医院难产去世,羊水栓塞,一尸两命。
张二认定是医院失误,情绪激动之下便挟持了梁寻。
张二眼里满是红血丝,嘶吼着:“商量?我妻儿都没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猛地把梁寻往栏杆外推,一刀捅了下去。
“你们都去死。”
阮云舟心一紧,大步上前将梁寻拉了回来,谁知情绪失控的张二突然发疯乱砍起来,刀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张二杀红了眼,见梁寻还有气息又疯狂地想再补几刀,阮云舟强忍着剧痛闷哼一声,伸手死死扣住张二的手腕,直至力气耗尽,身体缓缓滑落。
阮云舟耳边一直回响着徒弟们的呼喊,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因为张二捅得不深,丈夫梁寻抢救了过来,但这位阮警官就这样牺牲在了岗位上,年仅四十。
阮警官的家属并没有丝毫怨恨,但她一家却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时至今日,每逢阮警官忌日的前一日,两人仍会前往祭拜。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忘记阮警官一家的恩情,当年葬礼上初见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眉眼间像极了阮警官。
“儿啊,她父亲是咱们一家的恩人。”她用手擦拭着眼泪:“将人家的钱退回去,以后也不能收钱。”
梁修珩默默点头,想起早上女孩放在自己手里的那袋还带着余温的团子,又想起她趴在课堂上睡觉时,阳光落在她睫毛上的样子,心里某处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第一次与阮汀鹤有交集并非运动会那次,而是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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