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转动楼梯口旁的蛋糕状魔法盘。行人车辆的声响随即褪去,街上仿若在上演一场生活默剧。
据我这几天观察,医院、魔法系和此处出现的魔法盘相当于魔法阵的控制器,而魔法阵则类似中式障眼阵法。对于在人类社会生存居住的魔法人员来说,显然是居家必备的好物。
大多数普通人并不知道魔法的存在,而隐入人群的驱魔师们则费尽心思掩盖自己的身份。在普通人的认知中,魔法可以是令人疯狂的胡言乱语、都市奇谈,可以是障人耳目的劣质魔术,又或人类学学科范围下的神秘学与宗教民俗,但绝不可能超越现行物理科学而真实存在。
曾经,我哪怕跟着外公学了不少术法,也拥有同样的观点。但人总在不断成长和开阔眼界,我们推翻内心观念的旧有秩序,继而在一片废墟之上搭构新秩序。
说回正题。今天上午,安吉拉在一楼和大门外喷了饕餮鼠清新剂,将店里的饕餮鼠逼上二楼露台。
目前除了被捉进捕捉袋里的几只饕餮鼠,露台上尚看不到其他饕餮鼠的踪影。
捕捉袋用特质水晶做成,对于饕餮鼠而言,无疑是世间美味。我们把装了水晶的透明捕捉袋铺在露台四角,用几乎无色透明却坚硬无比的丝线缠住捕捉袋,只等饕餮鼠进来得差不多,操控丝线收束捕捉袋,令它们无法逃脱。
布置好捕捉袋陷阱后,关上楼梯口的小门,我与安吉拉坐在靠近露台的桌子旁,保持安静,请君入瓮。
刚开始,饕餮鼠仍躲在各个角落,直到几分钟后,栏杆旁的地板处出现奇怪的影子,这些影子一个接一个地有序列队前进,紧紧缩在太阳折射在地面的大片阴影里,只偶尔朝阴影外露出一只脚或细爪。
饕餮鼠,行踪不定,常融入光影出没。
我与安吉拉交换眼神,屏气凝神。
这些饕餮鼠分为四批,朝四个角落行动,很快,大部分饕餮鼠受水晶吸引,不加停留地钻入了透明捕捉袋里,平面影子变为立体,显露出它们本身的模样。
同时,如西拉蒙所说,少数机灵聪明的饕餮鼠在捕捉袋袋口徘徊不定,试探地伸出爪子朝捕捉袋中打探,最终却犹豫退后,重新回到阴影中。
安吉拉等了一分钟,见剩下的饕餮鼠没有进入捕捉袋的征兆,才用魔杖施法,隔空控制细线围着袋口绕了几个圈,紧接着,捕捉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紧,完美吞噬慌张不已的饕餮鼠与无休无止的尖叫。
“现在轮到那些狡猾的饕餮鼠了,小驱魔师,准备好了吗?”
“当然了,安吉拉女士。”
再次转动圆盘,变戏法般,街景消失,“夜幕”降临。天空与周围暗得发紫,短暂失明,随即一声“嘭”响,头顶竟亮起好几盏强光灯!光源源不断地从不同角度涌向露台,照得人发热发烫。
在光束的作用下,除了我们二人脚下的短影,其他阴影都被吞灭。随着阴影的消失而失效的,正是饕餮鼠们那自以为傲的隐匿术。
露台上,能清晰看到十几只饕餮鼠分散在地面各处,吱吱喳喳,有些缩成一团,有些扯开嗓子,到处乱窜。
“来糕点房的客人们有时会在二楼举行文娱活动,他们可想不到,这些灯还有这个用处哩!”安吉拉女士撸起袖子,递给我一个捕捉袋与手套,“小驱魔师,让我们开始吧!”
“虽然我从来没有捉过老鼠,但是我会努力的!”安吉拉的冲劲深深感染了我,我生出一种错觉,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捉老鼠,而是拯救世界的大事。
我戴上表面增强了摩擦力的魔法手套,深吸一口气,随意挑了一只看起来没那么肥壮,被吓得蹲在原地当蘑菇的饕餮鼠,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接近。
见准时机,手起手落。
“安吉拉女士!我抓到了!”我高举微微扭动身体以作抗议的饕餮鼠,朝不远处与一只矫捷的饕餮鼠奋战的安吉拉喊道。
“非常顺利的开端,继续努力,小驱魔师!”
“吱……”
等等……
饕餮鼠大张嘴巴,不断耸动腹部。看着它的动作,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放它离去显然不是好选择,我连忙伸直紧抓它身体的右臂,单手打开捕捉袋,刚要把它丢进去……
“吱!”饕餮鼠耸动肚子的幅度前所未有的强烈。
“不要啊!!!”我无声尖叫。
一滩不知名黑色液体从饕餮鼠的口中吐出,大部分打在地面,晕出不太雅观的形状,仍有不少溅在我的手心和胳膊上。点点黏稠,令人作呕。
我左手捏紧鼻子,迅速把它装入捕捉袋。
看来这只小饕餮鼠并非是因为聪明才不去之前的陷阱捕捉袋里,相反,只是太过胆小,所以才会一被抓住就应激呕吐。
安吉拉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小驱魔师,它们虽然像普通人类社会的老鼠,口水和呕吐物是黑色,但并不发臭。相反,由于它们以水晶能量为食,产生的分泌物带有奇特清香哦。”
我紧盯右臂上那几道黑色痕迹,耳边循环“奇特清香”这四个字,半信半疑地松开捂住鼻子的左手,凑近右臂,紧皱眉头,嗅了嗅。
饕餮鼠吐出来的黏稠分泌物散发一股国内某牌子矿泉水的淡甜味,称不上清香,但也没有预想中的腐臭或酸臭。不过……甜味之中,似乎还有另一股味道。我耸了耸鼻子,仔细分辨。
从小到大,我的嗅觉与味觉出了名的灵敏,总能比别人先一步闻到或尝出细微的气味。
如果没有闻错,这只胆小饕餮鼠的分泌物中有一股铁锈味。换而言之,是血的味道。
“安吉拉女士,饕餮鼠如果受伤了,会流血吗?”
“当然会。太过饥饿的时候,它们还会伤心到流泪呢。”
“它们的血是什么味道?和普通生物的血液的味道一样吗?”莫非我刚刚抓的那只饕餮鼠因为我们的抓捕而受了伤?
“我没有闻过,但应该不是我们熟悉的血腥味,而是和它们的分泌物一个味道。怎么了?”
真是奇怪。我再次用力闻了闻,发现那股铁锈味几近消失。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没什么,应该是我搞错了。我来帮您!”我按耐疑惑,还是决定先去解救被饕餮鼠逗得东奔西跑的安吉拉。
与我抓的那只异常胆怯的饕餮鼠相比,这是一只异常敏锐的饕餮鼠,哪怕用上最强摩擦力的魔法手套,它也总能不费力气地从我们的手中滑溜走。灰头土脸地忙活了一阵,最终,我和安吉拉用空捕捉袋将它逼到墙角,手忙脚乱地挡住各个漏风的小缺口,勉强把它赶进捕捉袋。
它仍不死心,在袋中跳来跳去,撞击袋子,鸡飞狗跳一阵后,才在捕捉袋释放的无害安神精油作用下,缓缓进入梦乡,没了动静。
“今年的饕餮鼠比往年要多得多,并且易躁易怒,真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安吉拉用绣有天使图案的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任务志愿时有2个,以前一般只有一个呢。”
听她这么说,我再次想起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中直觉般升起一丝不安。看了一眼地上精神满满的饕餮鼠,我向安吉拉伸出手,问她是否闻到饕餮鼠呕吐物中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安吉拉面带不解,低头嗅闻。片刻,她摇头否认。
“你闻到了其他味道吗?”她问。
思索再三,虽然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否真的有血腥味,但还是说出我的发现。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饕餮鼠的进食要求奇高,只接受水晶能量,身体中通常不会出现血液。”安吉拉陷入沉思。
内心的不确定更加浓烈,也许真的闻错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看来是我弄错了,我们先把它们全抓进袋子里吧?”既然弄不明白原因,快点结束总没有错。
安吉拉神不守舍,我连续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神,点了点头,与我一同围住一只肥胖得快走不动道的饕餮鼠。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捉鼠行动要顺利得多。我负责追,安吉拉负责用袋子堵,随着我们的配合愈加默契,干劲越来越足,一只又一只饕餮鼠被成功收入袋中。我们甚至来不及擦汗休息,一股脑加快速度。
大约半小时后,只剩下一只饕餮鼠。
这只饕餮鼠很擅长移形和隐匿踪迹。它钻进我们脚底的阴影,在我的脚下和安吉拉的脚下来回疾速移动,速度之快,我们根本无法确定它的行踪。
我与安吉拉气喘吁吁地抬脚收脚,最后相顾无言,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决定暂时休息一会。
西拉蒙说再小的魔法力量也会对饕餮鼠造成伤害,不知道这个理论对中式术法和我的追影符适不适用。
不过,就算适用,现在我没有符纸,为了一只老鼠以身作符,显然是大炮轰苍蝇,大材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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