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言并不知道下属们私下的议论。
从电梯口走出来后,他就一个人进了宴会大厅,之后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想和他搭话套近乎的人,找了个角落的天台躲在玻璃和窗帘后猫起来,暗搓搓拿出签字笔和找前台要来的便签纸开始改致词。
明明和温秘书说的时候很容易,但等正在上手的时候,这位人生几乎没遇上什么挫折的天才才发现了写稿的不容易。
不,应该说,是写肉麻话的不容易。
要不,先从简单的写起?
他对着纸轻轻念:“谢黎,我非常欣赏你。”
刚说出口,余言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甚至做贼心虚的把周围都看了一圈,私下念都难堪成这样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来会更加羞耻吧。而且一点也不霸气。
余言把这句pass了。
或者来点含蓄的,比如“谢黎,我希望今后,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可以连在一起。我前你后。”
话刚说完,余言自己就变脸了,“我干嘛要自己咒自己,这次放一起已经够晦气了。”
还是再换一种说法吧。
“钦慕的近义词是什么?敬慕?敬羡?景仰?”不对!他对谢家那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都没用过这种词语,有必要用在小狐狸身上?
再换吧。
余言气不顺地撕掉了最上面写满了没用话语的便签纸,本想直接投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没想到劲没用对,意外滚落到了一双限量版的手工皮鞋的旁边。
顺着这个方向,他微微抬头,先看见了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紧接着才借着灯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对方背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来人的五官宛若雕刻而成,深邃立体,绝美得无可挑剔,鸦羽般的睫毛长而浓密,睫毛下方是一双琥珀色的凤眼,澄澈明亮,见他看过来的时候,更是隐隐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对方一开口,余言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人连声音都很动听,让人想到了冬日的寒松,低沉温和却不失磁性。
这是哪家的小孩跟着家长出来玩了?
余言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毕竟他早就从温宛如那里得到了消息,这次谢家酒会邀请的客人虽多,但都是财经杂志上的熟面孔,余言唯一不认识的只有神出鬼没的谢黎。
但是在余言心里,谢黎这个宿敌的名字早就和秃头肥肚大耳画上等号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好看,看衣服又不可能是服务生,那就只有别家小辈一个选项了。
认小辈这项业务余言很熟,作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从小跳级,经常和比他大了许多岁的人一起上课,等经商做出一番作为了,辈分又在隐形中提高了不少。
此时,看见年轻小辈他也没有多紧张,还熟稔的朝对方招了招手,一边从身上找现金一边语气老练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在读大学还是读高中?怎么跑这里来了?”
谢黎:“……”
要不是酒会还没开始,压根就没有酒,他真怀疑眼前这位余总是喝醉了。
“我姓谢。”谢黎试图给点提示。
“哦,你姓谢啊。”余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压根没当一回事。
第一印象很重要,他心里认定对方就是个学生,那眼前这个人姓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就算是谢家的小孩,给出去的钱难道还得要回来吗?他余言又不是很小肚鸡肠的人。
所以,谢黎的这点沉默在余言眼里就变成了小孩才会有的不好意思,递得更热情了。
“收着吧,别管你家里和你说了点什么,我又没长三头六臂,拿去买点吃的,看你瘦的。”
语气已经无师自通地切换成了60岁以上才有的长辈的慈祥。
谢黎:“……”
话都到这了,面对对方的再三催促,即将年满三十的谢总终于破罐子破摔的接过自从他年满十八就再没接过的红包。
“你不去陪家长,怎么来这里了?”
……因为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谢黎打开门才发现对方是那个西华的余言,想不在意都不行。
谢黎刚想张嘴回答,却被余言拦住了话头,“算了,你呆这里也没事。”
根本跟不上余言脑回路的谢黎:“……”
“你长得这么好看,在学校应该有很多人追吧?”余言这个人的优点就是不管天崩地裂,永远自己的正事是第一名,他根本不顾及小谢古怪的脸色,强行拉着他坐下来,说实话这家伙比自己高小半个头还挺让人不爽的。
现在的小孩吃得可真好,余言自觉自己离180只差1cm的身高已经算高了,但比起这个目测1m9的学生,又什么都不算了。
要是上头能再给他一个长高的机会就好了。
余言一边腹诽着一边问对方:“会写情书吗?或者在别人给你的告白里抄几句,叔叔待会给你钱。一万够不够?”
谢黎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笔和纸,已经无奈了,破罐子破摔地问道:“你想写给谁?”
但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余言说:
“谢黎,我要写给谢黎。”
“原因是?”
“你就当我也很欣赏他吧。”
轻飘飘一句,却让谢黎心跳瞬间上升一百二。
但余言的下一句,又把小谢总的高涨的心跳无情的打了回来。
“小屁孩,别发愣了,15分钟内你不能让我满意,我就直接扣你五千块。”
上来就直接扣一半薪水,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饶是谢黎已经从前面的种种事态发展中知道余言这个人不会按常理出牌,还是被他一口气扣一半价钱的气魄噎住了。
“干嘛这么看我?”当事人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一向觉得自己即真理,“你如果15分钟能写出让我满意的作品,钱还是你的。再说了,扣一半还有五千,未成年本来就不能有这么多钱。”
很好,逻辑满分。
谢黎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吐槽:“过年的时候,你一定是最不受小辈欢迎的那个。”
呦呵,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对未成年的宽容,余总表示这点攻击他不care:“不好意思,直到去年为止,没谈恋爱没成家的我还在我同学那里领了三千块的新年红包。”
说这话时,他笑得很可爱,眼角弯弯,脸颊上露出了两个轻易不示人的小梨涡,得意洋洋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吗?”说是这么说,内心却忍不住有些窃喜。
“怎么?你一个未成年还早恋?”_
“……不是这么一回事。”谢黎不甘地想要解释,“其实我……”
余言了然:“你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你其实谈过很多个了吧?”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没谈过恋爱实在是可惜了。
“如果怕家长知道的话,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一个会和别人说这种八卦的人。”他说不定转头就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余言在上学的时候,只对拿第一名感兴趣,后来开始创业了,也只对拿业界第一感兴趣。
其他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但眼前的小年轻好像还挺把这事当真的,再三强调:“我只喜欢过一个人。”
“实在看不出你还是纯情派。”
余言的兴趣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聊到这里,他觉得他和未成年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了。
情情爱爱什么的,只会影响余总赚钱的速度。
“你在这里慢慢写吧,我先去里面转转。”
“那……”
“写好了你交给我秘书把关就行了。”余言把温宛如的名片递了过去。作为一个全能秘书,温宛如一向无可指摘,总能交出让余言满意的答卷。
说完,余言也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直接打开玻璃门,回到了酒会上。
和别人聊了这么久的天,余言也感觉有点渴了。
他打算去找服务生要一杯饮料润润嗓子。
可能是顶楼的风太大了,有些吹过了头,从刚刚开始,余言耳畔就一直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这也是他决定要提前结束对话的其中一个原因。
侍者端着盘子走过来,询问余言需要什么酒。余言想也没想就说道:“麻烦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好孩子不能喝酒!要长高就不能喝酒!今日任务:牛奶0/1杯,不听话的宝宝会有惩罚的哦。】
“……”
余言拿酒的动作一顿。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疑惑的问面前的侍者。
对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道:“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见。客人你是不是醉了?”
还没喝酒哪来的醉酒。
余言以为可能是前段时间处理一桩收购案没睡好所产生的幻觉,一面想着要让温宛如去帮他约体检,一面和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大概是听错了。”
红酒当然还得照样喝。
可是,在他拿起酒杯的那一刻,像小孩一样幼稚的警告声再度响起:【警告警告,宿主目前处于三岁半的状态,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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