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到大殿中，原本井井有条的东宫摆满了各种菜和几个炉子。
白柒愣住了，看向燕归。
燕归摸了摸小孩的头，道：“今天在这陪我吃饭，好不好？”
白柒道：“好。”
他环顾了一圈，“我们是要自己做饭吗？”
燕归让宫人下去后，拉着他走近前，在炉子边蹲下，开始生火。
碳炉上的火星明明灭灭，怎么都着不起来，燕归没想到竟会败在第一步上，正不知所措。
“太子哥哥是要生火吗？”一直在旁边安静托着腮看着的小孩说话了。
燕归急的满头汗：“嗯。”
“我来吧。”白柒接过火折子，三两下把炉子生起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朝燕归笑了一下：“我以前经常生火。”
经常自己烤鸡烤麻雀烤玉米......
燕归瞬时心疼了，小孩以前过的多不容易啊，那么小是不是还要时常去膳房帮忙生火......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小孩生性乐观，应当是没多往心里去。
燕归把汤锅抬起来放到炉子上，往里面倒入了熬好的大骨汤，又丢了些菌菇和葱姜进去。
两人拉来两椅子，围坐着，锅里淡白色的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氤氲的热气合着香味扑了一脸。
燕归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的口水已经分泌出来了。
他抑制住自己，先帮小孩调料碗，道：“吃不吃蒜，哦对你吃，那加一点蒜泥，再加一点花生沫，要不要辣椒？你不太能吃对吧，那你自己来......”
白柒连忙接过碗,自己往里面挑了一点点辣椒。
锅终于完全滚了，燕归拿过一盘羊羔肉片，往滚锅里到了下去，鲜红的肉片在白色的汤水中若隐若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
默默数过秒数后，燕归捞起一片肉，吞了吞口水，放到白柒碗中，道：“滚一圈之后吃。”
白柒照做，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太子哥哥，好好吃！”
燕归笑了笑，又给他捞了一片，“好吃就多吃点。”
之后迅速夹了一片到自己碗里。两人谁都顾不上说话，筷子在锅中起起落落，脸被蒸汽熏得满是红晕。
饭毕。
燕归摊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吃下的东西已经到喉咙口了，好难受但是又好满足。
自从来了这里，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满足和惬意。
白柒坐在燕归对面看着他。
少年往日只是偶尔泄露一丝的柔和现在好像溢出来了一样，整个人像是以前喂过的狸花猫一样，吃饱了就懒懒散散的瘫着，灯光勾勒出毛茸茸的边缘，将黑如鸦羽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精致的眉眼在灯下愈发好看。
白柒有些看呆了 。
这就是娘亲话本里说的，灯下看佳人吗？
白柒猛然回过神来，心中唾弃自己。
这是你将来的对手，也是你认定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看他？
白柒偷偷瞅了眼燕归，发现他还在瘫着，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松了口气。
“太子哥哥，手上有个穴位，我帮您按一下，会舒服一点。”白柒拾起燕归的手，两只手捧着，用大拇指在掌心揉捏。
燕归阖着眼睛，任由白柒动作。
按了一会，可能是真的有用，燕归感觉腹中舒服多了，他微微撑开眼，看见小孩捧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脸上一片专注。
燕归心里暖暖的，他抽回手，道：“好了。”
小孩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求表扬的光。
“小白好厉害，我现在感觉好了很多。”
—
“冬天黑得早，你回去的时候注意脚下。”燕归把灯笼递过去。
“太子哥哥放心吧。”白柒朝他挥了挥手，接过灯笼走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那个人还在原地站着。
燕归看见他回头，朝他又挥了挥手。
白柒不知为何特别开心，朝他也挥了挥手，蹦蹦跶跶地走了。
是夜。
白柒在床上又翻了个身，用力闭了闭眼。那个人在灯光下的脸还是在眼前挥之不去，越来越清晰。
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唇，最后到线条优美的下颚，还有脸上慵懒的惬意神态......
“啪——”白柒重重拍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唉，都怪自己要偷着看娘亲写的话本，看就看了，还被影响到这个样子，被影响了就被影响了，还把心思歪到了燕太子身上。
话本着实害人不浅啊。
......
白柒突然灵光一闪，迅速爬下了床，到桌前点起灯把他看过的几本话本写了下来。
他记忆力好，看过一次隔了这么久也能写个七七八八。
不觉已天光破晓，窗外的雪光乍然亮的刺人眼，白柒回过神来，眯了眯一夜没睡有些酸涩的眼睛，吹熄了灯，看着桌上完成的几本话本，小心地收了起来。
回想着自己的计划，满意地回去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睡着了。
——
下朝后，燕皇又将燕归叫到了御书房。
两人都不是什么会话闲话的性子，燕皇开门见山地问：“听闻你最近同白国质子走的很近。”
燕归听着燕皇的态度不像兴师问罪，便也答了：“是，儿臣和他相处的还算不错。”
燕皇道：“不错，朕事情多，做不到面面俱到，你做的很好。”
燕归至今对这个只每天上朝才能见到的父皇还很生疏，不知要说些什么，严肃地谢了恩。
燕皇看起来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两人开始商量起了朝中的事。
燕归从御书房出来时松了口气，对于这个一手教养原太子的皇帝，他还是很害怕露出端倪的。
只是，燕皇提起小白时的态度，好像有点怪怪的。
听起来是关心，但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算了，听闻自小白来了这里，赏赐就大大小小从未断过。这可能就是帝王的关心吧。
—
白柒睡醒后发现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他收拾了一下就往东宫去了。
路上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他一睡醒就要往东宫跑啊，明明是他要来感化自己，自己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
他为什么不过来找我啊。
白柒这样想着，却还是往东宫去了。
白柒进门时燕归在书房画画，手里拿着他以前给过自己那种炭笔，在纸上涂涂抹抹，宽大的袖袍挽到了手肘处，手臂皓白莹润，凸起的腕骨弧度清瘦流畅。
他将注意力从燕归身上转移到画上，发现画面上的场景有些眼熟。
“这是我们吗？”
“嗯，好看吗？”
“好看！”
不止是好看，画面上是他们那日玩雪的场景，冷宫一角的景象好像搬到了纸上，还有那天的两个人和一个眼睛一大一小没有鼻子的雪人。
我当时那么开心吗？
白柒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地面上的雪花被奔跑时的靴子扬起，自己回头看着他，眉眼都是笑的模样。
燕太子本人倒是画的没有错，他还记得，那个人倚在树上，眼睛声音里都是调侃的笑意，显得格外生动。
燕归仔细看了看，也很是满意，这么久没画画，看来他的技术还没生疏。
燕归开始做最后的收尾，白柒没有再说话，从旁边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他腿边，默默地看着。
“好了。”
燕归把笔搁下，把画卷起来。
白柒有点想要。
“太子哥哥真厉害，这画和我往常看的都不一样，画的好像真的啊。”
燕归给小孩科普：“嗯，这画是另一种画法，比较重写实，和平常画的山水花鸟画相比......”
白柒：“......”
不是说，通常友人赞画，作画者都会相赠吗？
白柒觉得是自己说的太隐晦，还在想要怎么说的直白又委婉一点。
燕归开口了，道：“小白可喜欢？”
白柒兴奋了：“喜欢！”
这是要送给自己吗？
燕归道：“既然小白喜欢这种画法，那改日你来东宫时我教你，大抵三个月便可自己作画了。”
“......”
“多谢太子哥哥。”
白柒还是想要画，正琢磨着开口。
燕归抬手揉了揉脖颈：“不必客气，能收一个学生，我也很开心。”
“太子哥哥作这幅画要多久啊？”
燕归以为小孩好奇，答道：“大抵两个时辰罢。”
白柒抿了抿唇，将他拉到矮榻上坐下，自己跪在他身后，伸手覆上他的脖颈，手下一片僵硬。
白柒慢慢开始动作起来，手法娴熟地给燕归按着。
僵住的颈部出现了酸意，不难受，只是酥酥麻麻的舒服，燕归感觉自己快要呻吟出来了。
白柒认认真真的按了一会，燕归拉住他，“好了，舒服很多了，谢谢小白。”
“能帮到太子哥哥就好。”
白柒没有顺着燕归的力道下床，而是又把手放了上去，“这里有一个穴位，可以轻按，这块地方，可以重一点从这边开始揉捏，之后再......太子哥哥平日政务繁忙，伏案时间久了会难受，要经常这么按一下。”
“嗯。”
白柒拉拉燕归的手，道：“等我学会了，我给太子哥哥画，不但要画雪人，还要画火锅，还有还有，太子哥哥站在梅树下也可好看了，我给您画下来。”
是呀，等学会了就可以自己画了，而且想要什么就画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