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能够自洽的小说世界,等待着的命定的主角来挽救。
事态不会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陆听澜一时间分析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
可他来到这里,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天衍阁都能算出天命,如何算不出他这异世来客?
天道和系统,天衍阁和天命,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陆听澜忽然出声,“我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天,你就跟在我身边,是吗?”
系统嗯了一声。
“灵气不经过丹田,直接汇入你所藏身之处,所以我这些年不能引气入体。”
系统以为他要翻旧账,已经开始紧张了。
陆听澜却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他只是发现一个漏洞。
在清云大陆,飞禽走兽是低端生物,凡人不过是更上一层低端生物,往上是各类生了灵智的精怪兽族,然后是修士。
若这方世界有眼,头一个会盯着的地方就是仙门,凡人兴许能因为其众多的数量而博得青睐,却不至于叫人注意到其中的某一个。
他在这里做凡人的那些年,算不算迷惑天机呢?
如今开始修炼了,才引起了天道的注意?
陆听澜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定有哪里是他没有察觉到的。
系统对他保留的地方太多了。
夜已经很深了,言居琅还在打坐运功,陆听澜目光审视着他,久久不眨眼。
修道之人的五感何其敏锐,言居琅很快便察觉陆听澜在看他,陆听澜也知道言居琅知道自己在看他。
他看着言居琅的神情渐渐不自然起来,微微绷起的唇角昭示着他的不自在。
良久,言居琅终于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佯装即将醒来的样子。
陆听澜将脸掩在衾被里,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看不清神情,语气却很温柔,“师弟早些休息吧,入了凡境,修行便不如在山中时方便,又何必逼自己这么紧。”
言居琅听得这温柔似水的关怀,有些起鸡皮疙瘩,“长夜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修炼。可是我打扰了师兄?我去外头打坐吧。”
说完,不等陆听澜挽留,他连忙起身,走出船舱到了甲板上。
待那如影随形的视线终于消散,言居琅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打坐。
系统开始给陆听澜吐【温柔关心】的积分。
言居琅也在想陆听澜竟然喜欢他到了这个地步,连他一动不动修炼,都能专心致志的看半天……
陆听澜心底哼笑,将手施展开来,总算觉得躺起来宽敞了一些。
一举两得。
到了第二日。
陆听澜醒来时,天色尚早。
言居琅不知何时回了灵舟内部,靠在角落闭眼休憩,远远的,与他相距甚远。
陆听澜贴心的没有叫醒他,走下灵舟,便打算练剑。
他保持了十年的好习惯,即便到了凡境,也没有理由中断。
他没有走远,就选在离灵舟不远的空地上。
一开始,只有他。
没多久,雁景惟也起身修炼。
二者有先前在凌绝宗时一道练剑的前提在,彼此间不必言语,也颇为融洽。
等早晨的练剑结束,陆听澜额间满是汗,他擦了擦,却见雁景惟周身整洁,一点汗珠都没有。
注意到他的视线,雁景惟居然立马猜中他想法,“我那竹屋可以沐浴,你若不嫌弃,可以去里面洗漱一番。”
又道:“修炼好处多多,能让周身洁净无尘的便是一种,你觉得呢?”
这是还不死心,还想继续劝他修炼呢。
陆听澜怀疑他喜欢吃咸萝卜,咸吃萝卜淡操心,没有半点天命之人的高冷。
陆听澜没应话,却也没拒绝去沐浴。
不过当他捧着换洗的衣裳打算去木屋时,言居琅不知何时醒来,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的背影。
言居琅问:“师兄同雁兄很熟?晨间见你们一道练剑,看上去倒比我这个同门师弟还像亲的呢。”
陆听澜知道,言居琅说这话,绝不是为了拈酸。
言居琅很矛盾,从对天衍阁和天命一说的轻视来看,他并不认可的雁景惟未来使命的高大。
但他知道雁景惟是他当下无法跨越的对手,从而不自觉的关注并且在意对方。
从‘雁兄’这个称呼上来看,他便隐约透露出想和雁景惟靠近的意图。
只是雁景惟不知是迟钝还是为何,一直不太搭理他。
陆听澜觉得,此刻雁景惟对他的吸引力,比自己要强得多。
“不过是看你夜里修炼辛苦,早上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便没有打扰,若师弟想与我亲近些,明日早上修炼时,我再叫你。”陆听澜故意把话说得恶心些,果不其然见言居琅脚步外撇,露出想要后撤的意图。
言居琅道:“能与师兄一道修炼,想必能学到不少东西,师兄剑术卓绝,届时可不要藏私,多多教授于我。”
这话说得陆听澜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管什么修为,什么水平,到了言居琅这里,他总能找到角度夸赞一番,八面玲珑也不过如此了。
明明这样的性格最适合处理杂事了。
陆听澜再次感受到原著对言居琅的偏爱,它给言居琅点满各项技能,修炼是这样,所谓的人情往来繁杂庶务也是这样。
原主受说是为了言居琅打点一切,为其铺路,然而这份付出是基于施舍而存在。
只有言居琅可怜他,施舍他,他才有机会做这微不足道的事情。
原著还给原主受安排了不少难关,让他不得不卑怯又彷徨的,来寻求言居琅的帮助。
以此不断增加上位者的怜爱,来描述一对有情人之间的包容和完满,身处下位的受施舍者,当真会快乐吗?
陆听澜不得而知,他只觉得嘲讽。
原著对二号男主的描写,真的不带有恶意吗?
……
洗漱过后,三人继续赶路。
他们如今已经到了晋国的土地上。
从茂密的林子里出来,可以看到一条宽敞的大路,沿着大路行走,陆陆续续见到了不少流民。
去岁魏国洪涝灾害严重,晋国却有些旱灾,受灾范围不比魏国严重,但落到每一户人家,都是难以承受的伤害。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的分坐在道路两旁,打眼望去,他们都有同一双眼睛,同一副面貌。
麻木无神的眼,如枯木一般的身形,久久伫立着,看到他们三人衣着光鲜,也不敢上前来乞讨,只是远远的望着,连希望都失去。
陆听澜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刚到就被带入凌绝宗,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距离这里最近的连绍城仅有二十公里,但他们徘徊在此处,无法进城,也已经没有了归处。
他听到身侧言居琅似乎叹了口气。
他又看到雁景惟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听澜垂着眸,不再去看路边的人。
越往里走,可以看到更多的流民,直到他们走到连绍城的城门口,城门守卫竖起高高的栅栏,阻挡那些流民的进入。
“前面的,进城要交五十铜钱,若没钱,就不要进了。”城门守卫吆喝道。
陆听澜等人自然不缺这些钱,但他沿途走来,也知道凡境的物价几何,寻常城镇,入城也不过两三个铜钱,何尝高达五十?
大抵也是为了防流民入城的。
三人进了城。
沿途经过酒楼,无须过多打听,就能从那些闲客口中得知近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些流民来自与连绍城相距不远的大泰县,像他们那样遭灾的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县,灾后陆陆续续往四处城镇投靠,连绍城离得近,已经接纳了几批。
然而人口变多,粮食却没有变多,近些时日来,城中粮价飞涨,原先吃得起饭的原住民也要勒紧了裤腰带才吃得上饭,以至于怨声一片,城主便不许那些流民再入城。
言居琅叹息道,“放进来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等朝廷救助,这赈灾粮还得快些才行,不然这些人可等不起。”
陆听澜静静等他继续说。
“只是我们路过此处,便不能对此视若无睹。”言居琅对雁景惟提议,“寻常队伍赶路麻烦,但我等的修士脚程快,不知雁兄可愿同我一道,救一救这些可怜的百姓。”
雁景惟自然应允,“你有什么办法?”
“我身上还有些从家中带出的财资,想请雁兄前往稍远些的城镇,买些粮食来,以储物袋携带,不仅方便,也能少些耗材。”言居琅的家底很丰厚,这是毋庸置疑的。
雁景惟修为已至金丹,驭使灵舟前往其他城镇是很快的,现在又有言居琅的提供钱,一来一回,加上采买的时间,也不过一日,就能让此地流民吃上东西。
“师弟真是菩萨心肠,此地百姓能遇到你,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陆听澜这话说的没有负担。不管言居琅是不是真心,是不是想要作秀,但至少他拿出了实际的东西来救助百姓。
言居琅不见居功,反而惋惜道,“若我能做的更多些就好了,一时的饱腹,并不能叫他们就此摆脱困顿。”
这倒是。陆听澜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等着言居琅露出他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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