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欢城是姜五的地盘,城郊建有九九城最大的马球场,深秋快入冬的时候,下了场雪,薄薄的,气温一下子变冷,很多百姓都在传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不确定是不是马上要有下一场天灾。
但比赛的日子是之前定好的,马球场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旌旗招展迎风猎猎,骏马以待,昂首嘶鸣。王女们比赛的消息放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还带动了周边的生意,虽然没有花朝节那般沸腾,但这个规模比起许多大城小镇都来的繁华,你很难想得出不久前天岭地动波及周边,而九欢城是坐落在重明境边界上的小城,位置上靠近也茂山,当时震的很厉害,只是此次重明境王廷大祭司出山,曾提前命人广而告知,因此城内少有损失,基本无人伤亡。
九境其他地方的人都在发愁如何过冬的时候,重明境的百姓和往常一样,忙着生活,忙着快乐,虽然灾难不断,但忙起来就有盼头,冬天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和春夏秋都不同的季节。冬天能做很多美好的事情,比如往日看不到的王室马球赛,今年甚至能前往目睹。
元厚郡府的马球场,只要买票就可进。那票价分两种,一种三文,一种五文,只是象征性的收一收,先到先得,卖完就没有了,所以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皆可入席当看客。
只比赛时,仍有许多铁甲守卫,护着内圈场地,外圈有则九欢城的城卫维护秩序,看台一层一层像水波般围起一圈又一圈。姜风作为王婿,在最前面看台席上坐着,他已经很熟练的去分辨,哪些人是灵脉人,那些人是像铁甲卫一样的第三类人。他至今不觉得铁甲卫就是前修时代换了称呼的高级傀甲人。
人头攒动,放眼一望,事实在高境修士的眼中非常明显,九欢城守备营调用过来的临时城卫,都是灵脉人。场内欢呼喝彩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修为普遍低弱,也是灵脉人,所有跟着姜女的侍卫长随男女使,只要不姓姜,都是表现的如同正常人一样,混在人堆里看不出一点区别的第三类人,只言行举止的敏锐度有区别,近身随侍最生动,铁甲蒙面次之。
姜风在想,姜元若的少使们看着斯斯文文,但如果属于第三类人,必然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就不知道功夫怎么样?有没有铁甲卫厉害?
就只是想想,什么也做不了,要是跑上去试,会引起怀疑。
这几日,完全没有新的发现。老郑当天将姜黄送去医馆,说是在七七王城内,那里有非常顶尖的医师,让大家放心。他办完手头的事情,回到酉林沼就一直跟着姜元若,直到姜元若一大家子坐马车赶往九欢城,直到姜元若上场。
前头已经打过几场,老姜家的郡主组两队,每一轮过后都要进行队员重组,为了个人积分排名,打的也挺激烈,包括扬言自己早已躺平的姜四,球赛输了之后球杆子直接摔地下,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姜东方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几场赛事下来,姜大表现平平无奇,反而姜二和姜五都赢得多。姜二除了热衷种地,在这上头有几分天赋,至于姜五,有传言说姜五好色,所以姜五在自家郡府练习马球赛的时候,郡马想了一招,叫侍马们挨个儿脱了上身衣服,就大冷天露出健壮的肌肉,在姜五前面打马飞奔,侍马们提溜着马球转圈圈,姜五热血上头,练的非常起劲。
今儿姜五状态非常好,她目前排名是第一的,正式比赛时侍马们也没有脱衣服给她加油,反而穿的格外整齐,个个衣冠楚楚举止端正,站在场边上静静观战。
姜五连赢两场,姜五郡和侍马们微笑得宜,那种感觉更像是无悲无喜,不卑不亢。
姜风是不相信这些传言的,但姜五用男人的频率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当初在赤鳐境,老姜家姐妹们的院子互相挨着,姜三右边就是姜五。晚上姜五房里男人出出进进,一直到天亮,如果有这种情况,姜五第二天是起不来的。
这事儿是姜张发现的,姜张嘴快,第二天萃珠子的时候,姜三家所有的男人就都知道了,不一会儿,其他家也知道了,只是经过多番相传,最后得到的是经过各种添油加醋的改造版,男人们扎堆吃瓜放瓜,没有最精彩,只有更丰富。
别的不晓得怎样,姜风内心复杂。就姜五家这档子事儿,你说是羡慕吧,也不是,你说是瞧不上吧,也不是。
就一整个莫名其妙加五味杂陈。
姜风并不关心谁家的闺房趣事,他就是不肯轻易信,因为之前不知谁说老姜家无论男女,都是清心寡欲,他在赤鳐境炼珠子的时候,王女们都非常支持自家的男人们来湖底帮忙的,要是这么用男人,姜五家那帮子修炼的时候能有精气神?
老姜家这帮人,仿佛一眼能看到底,又仿佛是解不开的迷。
轮到姜元若上场,底下侍马们都捏一把汗,大喊元若我们支持你,元若回头看了眼,笑的很勉强。喊到第二遍的时候被姜风制止,说元若压力太大了,大家也别观战,都边上玩去吧。
于是侍马们都散了,说只等结果就好。姜风独自去找姜东方,结果远远的看见姜元水还在哭,两只眼睛红红的。姜东方都没辙了,“我的好表妹,你都说不在意了,怎么还去在意?”
姜元水继续垂泪,“我一早知道我是赢不了的,可是我也想赢啊。”
“尽力就行,为什么非在马球上占一头呢。我们元水这样惊才绝艳的小娘子,不打马球也能独占鳌头,我们家元水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了。”
姜元水委屈,抽抽噎噎,“你懂什么,我只你一个,马球赛输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姜风站的很远,他现在的境界高,他们的对话就这样随着风灌进了耳朵里,他听见姜元水哭着说话,仔细分辨,隐约听见她是在说,“我们去年新婚,你没赶上,今年是逃不过了.....”
姜风疑惑,逃不过什么了?是逃不过.....死亡?
风很大,天很凉,姜元水体弱,穿的很厚,也很生气,她哭哭啼啼怪战袍,“别人都是轻装上阵,偏我这样的病秧子,裹的和熊一样,又怎么能发挥的好?”
姜东方还是安慰,夫妻两个你来我往全是没营养的话,姜风扛不住,有心打断,于是远远的,装作看见姜东方的样子抬手跟他打招呼,“喂!四郡,你们不去观战,竟然躲在这里!”
他嗓门可大,姜东方远远听见了,也给他挥手,姜元水看见人来,忙背着身擦了眼泪,跟着侍从离开了。
姜风走过去,姜东方心情也不大好,不大好就不大好,总不能姜风去安慰他。姜风来只是想问问,“我们两个决斗的事情,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急什么。”姜东方不耐烦,“马球赛结束之后,再说吧。”
“我听说球赛结束之后要赶着冬祭祀,那个时候估计就没时间了,还得往后排。”姜风叹口气,忧心道,“再往后排,要是有点别的什么事情,签过生死状的约战,可就变成了一纸空谈。”
姜东方摇头,“不会。冬祭祀是王廷最重要的仪式,不可能让男人参加,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陪着殿下入七七城,然后在城内郡府待命,各位殿下忙碌的时候,根本顾及不到男人,那个时候,就可以腾出空来了。”
“七七城?”
“嗯。”姜东方笑,“正经的王城,你还没去过吧,我也没去过,七七城以内只有王室宗亲才能去,里头什么样,现在在坊间被传得天花乱坠,说实话我很期待。恨不得明天就能去。”
“你还知道的挺多。”
“这有什么?”姜东方道,“我们马球输了嘛,都王城肯定去不了了,去七七城见识一下也好,”
姜风表情意味深长,很突然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冬祭祀既然不让王婿参加,那我们去七七城的意义在哪里,那些侍从守卫陪着殿下们去不就好了?我们跟着去说不定到时候另有安排,既然被安排了,后面哪还能有时间出来。再说,四殿就你一个男人,你人缘又这么差,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就像当初我在九虞城郊被围堵,幸好兄弟多,互相帮衬,若要只我一个,九泉之下我找谁决斗去?”
他说的话,姜东方似懂非懂。姜风言语平静,但眼神里有诸多暗示,姜东方愣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笑道,“这有什么的。只要我活着,有生之年我们总能决一死战。但若是我出什么意外死了,生死状一笔勾销,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输了。风无莽,我东方珏,愿赌服输。”
姜风得了答案,报以微笑,“那好吧。我们都尽量活着吧,能活着,比什么都强,最起码能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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