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风想不起来老祖父何曾有这样的遗物,和老父亲在书信中辩论,老父亲便说,你祖父生来爱玉,没少收集,东西多嘛,你没见过很正常,我这儿还留着几块,你要实在喜欢,我给你寄过来吧,反正我也不好这些。
所以姜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同时还收到了老父亲寄来的两块古玉,和他脖子里那块不同的大小,不同的雕刻,甚至不同的颜色,说不上哪一块年代更久远,既然是老祖父的物件,那收着便是,于是连同脖子里的一块取下来,强行串在一处。
脖子上是不能挂了,叮呤咣啷的,干脆别做腰佩,又觉得过于显眼,索性扎个香包紧紧兜住一起塞袖袋里,总算低调许多。
如此折腾,是因为无端觉得这些玉都很珍贵。那就跟着感觉走吧。
就是,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也说不清楚。听到姜四不肯选婿,心里空空的,搞得好像自己红杏出墙,爱上姜四,就害怕她今年选夫成亲一样。
他是有妇之夫,且守男德,跟姜四统共就没见过几回好吧,见了更加无话可说,就挺扯的。
但提到花朝节选婿,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姜元若仍未露面,她刻意躲去别处不肯选新人,甚至已经好几次命手下少使对外委婉传达意向,试图劝退上赶着来三郡府当侍马的男人。只是这些参选的人,走不通郡主的门路,便想尽办法求到姜风面前的,或者托三郡府上其他侍马拉关系走门户,真真数不胜数,这倒也罢了,头疼归头疼,板起脸轰出去便是。姜风很清楚,三郡主选婿再怎么的随和,流程得走。姜元若只要把选婿的第一关比试定高点,统统涮下来完事。毕竟这方面姜三可不是姜二那样的甩手掌柜,她虽然耳根子软好说话,但自家私房事情上有主见,这些个乌泱泱的男人们若是因为走郡马侍马的关系留下来,以后郡马侍马们可有大苦头吃。
这还不是最难缠的。最难缠的,莫过于他那远在东戎墨国的父亲,最近一次来家书,直接附上一张来自东戎的郡府新婿备选名单,趁着花朝好时节连同父亲亲自选拔的东戎籍侍马好苗子们一起打包直接给他送到了长乐城三郡马府上。
是的,因为姜元若的过分疏离,三郡马姜风自为长乐城效力起,建了自己的郡马府,领着自家几个侍马一起守活寡过日子。
老父亲很聪明,因为若不是选婿佳节的当口,按照重明境各城的律令管制,侍马苗子们都无法在城内长居,也进不了郡马府,更见不到姜风的面。
这些男人投奔了郡马,仿佛只需要郡马姜风点头,他们就是姜元若新进门的准侍马,品性做派虽有东戎男子勇猛无畏精壮强悍的风格,然言谈行事,又处处小心谨慎,俨然唯姜三郡马首是瞻,常以郡府庶妾谦居,主动将自己的位分排在姜张,姜韩以及姜赵侍马的后面,显然来重明境投奔姜风之前,有经过仔细调/教,礼数周全,顺从谦逊,还按照老家那一套搞嫡庶尊卑,等级分明,每每见着姜风,一跪二叩执妾礼,拦都拦不住。将一旁的姜赵姜张还有姜韩,都看呆了。
连姜张这种见了不少世面的,都忍不住吐槽,“都说你们东戎人野蛮,我看着礼数比起其他境还要繁琐,一套一套的。再这么搞,我们三个老侍马,要如何自处?”
姜风:“........”老实说,他也是懵的。
关键这事儿还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姜几家的一帮男人来着,上三郡马府串门时不小心碰上东戎准侍马给姜风磕头敬茶的排场,没多久整个长乐城都开始传,说什么哦哟原来花朝节三郡主不出面,是放权给三郡选侍马,谁知三郡马夹带私货,只选了自家人,乡里乡亲的,固宠之心不要太明显!那二郡主家的郡马也有这权,可着五湖四海的挑,至少面上看着公平公正啊,啧啧。
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花朝节尚未收场,谣言越传越离谱,一来二去老姜家女婿最差排名就轮到姜风了,那些来参选的男子,虽然选定了郡主,同时也会考量正夫好不好相与,说这东戎来的男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考虑考虑别的王婿圈子吧。
话传回正主姜风耳朵里,他正在吃饭,气的当场掀了桌子,强行留下来陪吃侍奉的东戎准侍马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郡马息怒,都是妾的错!”
“谁给你们的脸面做妾?”姜风指着他们,“老子的名声都让你们毁了!滚滚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侍马苗子们都磕头求他饶恕,说认打认罚怎么着都行,唯求别赶他们。还说如果郡马大人容不下他们,他们就无处可去了。因为东戎主宗国主,也就是姜风的爹,当初选他们来帮着姜风固宠的时候,就已经断了他们的后路,这一生哪怕是死,也得跟着姜风葬在重明境。
姜风很生气:“......天地之大,你们哪里去不得?!我是捏着你们软肋了怎么着,让你们一步都挪不出这大院?!”
东戎侍马苗子跪在地上,拿出杀手锏,“郡马本就是小人的殿下,殿下是主,小人忠心侍奉殿下和殿下的主,绝不会有一丝二心,若殿下不要我等,小人只能以死明志!”
姜风:“.......”东戎男人的名声都是这帮茶货给败的①!
姜张他们看不下去,劝姜风,“风哥算了,你这么有格局的人,怎的还让外头的风言风语给影响了?”
连姜赵都说,“连我都明白你要是不留着他们,他们只能站在外头喝风拉屁去,大度点哈风哥,咱总得有点正头大房的度量吧。”
姜韩也说,“明摆着赖上你了,与其轰他们,还不如去劝劝元若,至少咱们兄弟里面,元若对你还算亲近点,总会想到办法的。”
姜风快气炸了,他要是能做姜元若的主,这府上还有其他男人什么事儿,独宠他一人不香么?!本来火大,三个侍马的劝说有如火上浇油,索性冲着跪地不起的东戎男人们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滚老子明儿就把你们都卖了!”
东戎男人们惶恐,一个劲的认错,姜张几个拉着怒不可遏的姜风,好言再劝,“风哥,咱这儿是重明境呢,可不兴外头那些个幺蛾子的嫡庶发卖哈,冷静,冷静,来来来,深呼吸.......”
东戎苗子们又一股脑儿鞠躬感谢姜张哥,姜赵哥,姜韩哥,姜风眼看这场面,一口气堵着出不来,你们不滚是吧?行,那我滚。
索性袍摆一甩,撇下一干人等,出郡马府躲清净去了。
姜风牵了匹马出来,跑出长乐城,一路畅通无阻,走了几日,天地茫茫,东南西北不知道该往何处走的时候,索性跑马去了边境上也茂山岭的地界。
他想去印证藏在心里些许日子的疑惑,去年陪着姜元若狩猎的也茂岭,是大雪纷飞的寒冰荒原?还是遮云蔽日的深林野岭?亲自去一趟总该就知道了。
横竖是离长乐挺远的,也茂岭属于狭长的一条,某个地段分割了东戎和重明两境,姜风有点印象,只去年突发的地动天灾,把这一片基本都毁掉了,光秃秃的,还不曾有新生的模样,姜风骑着马进了也茂山岭,以防万一,穿骑射全副装备,途径烧焦的山头,没成想,在这里竟然碰上了姜七郡。
姜风见到七郡姜叶的时候,正好是他有心寻找并祭奠死在灾难里的那两匹马疾风和惊雨,其实已经找不到当初血谟马在也茂岭的埋骨之地,结果他俩在荒地碰上,起初面面相觑,后来姜风开口,问姜七怎么不陪着媳妇儿选新婿,跑这儿来晃悠,小心人家选了新侍马他彻底失宠。
结果姜叶就着手势表达:失宠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还不如看开点。姜风问他到底怎么想,姜七笑了笑,一边沉默一边表示:也不知怎的,觉得自入冬以来,身体不大中用,且养着呢,元载子嗣要紧,我不想耽搁她。
姜风问,那七殿同意选婿吗?
姜七摇头:她当然不愿意。但我没得选,必须说服她,权衡下来,家里多几个男人,对我有益而无害。
姜风就挺感慨,想当初,还羡慕人家鹣鲽情深,一夫一妻一生一世来着。
看来几位郡主姜大,姜五,姜六都是照常选婿,至于姜七,因为和姜七郡十分的恩爱,也不愿意选,没成想最后还是被七郡马说服。
而七郡主姜元载选婿的空档儿,姜七郡马大约是心里堵的慌,索性离开了。
姜风是能理解的。因为姜七家也无所出啊,不可能就只娶这么一个男人的。所以根本原因就是:老姜家生个孩子,咋就那么费劲呢。
姜叶不说话,打着手势一同感慨,神情很是落寞: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
姜风便说也好,等有了侍马,也能帮你分担一下,不然压力特别大,你想啊,只你一个,没孩子,就是你的责任,但男人多了,还没孩子,那指不定是谁的责任呢。
姜叶是个哑巴,一直都是,他对此疾并不在意。但姜风能感觉到他不如从前开心了,以前做姜七郡,眼睛里有星星,能安静或以微笑听别人说,但是现在,看上去心不在焉,透着一股悲凉,时不时地咳嗽几声,他嗓子是坏的,开春以来,引发了旧疾,咳嗽多了,连血都能咳出来。
姜风便给他顺背,还说郡府里那样上好的药,竟也不能治好你。
姜叶不以为然,言多休息几日就好了,可能是因为选婿在即,忧虑成疾吧。
两个人聊了一下午,提及很机密的要事,后来姜风问姜叶,去年也茂岭天灾的时候,这地方下雪了吗?
姜七摇头,说下的不是雪,下的是火,下雪那是马球赛之后的事情,因为老姜家每年一度的祭祀都是下雪时候办的,去年狩猎和马球赛总排名第一的人是姜七,那是姜七豁性命拿下的,说一切都是为了他,横竖他也没太明白。所以姜七没去祭祀,而是去都王城办差事去了,但又舍不得把他一个人留下,所以一同带走,他的印象里,去过的地方都在下雪,除了雪,也没别的了。
他的记忆是混乱的,故而姜风也得出个结论,自己的记忆也是混乱的。他们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不透,两人渐渐无言,各自打道回府。
有话说:
玩一下最近比较火热的嫡庶发卖的梗,如有不妥,见谅。
理论上讲,姜风是可以发卖他们的。因为这帮人的归属权实际上在他这里,但嫡庶还真不是发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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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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