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莽在郡主府内仆丁的服侍下，踏踏实实洗了个痛快，并换上郡主命人准备的新衣，端的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等到老郑领内侍进房间，还特意指着床上显眼的地方叮嘱，“不要洗，我要收起来好好保存，免得郡主赖账。”

饶是宠辱不惊的老郑，此刻也被惊的不轻。

偏偏风无莽言谈之间嗓门大，还甚是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老郑听得两眼直抽抽，“世子安心，我家三殿言出必行。”

老郑比昨日对他又恭敬出一个层次，果真是将他当郡马对待了，他是受郡主指派特意请他来用餐的。

早饭意想不到的简单。清粥搭配烫熟小白菜，滚水煮蛋，还有热腾腾的黑面馒头沾酱。风无莽是没料到原来拥有泼天富贵的姜氏王女，日子过的也是这般朴实无华。他跟姜元若说，“郡主殿下一日三餐，无莽三日一餐。郡主盛情我难却，多些郡主款待。”

“三日一餐？这么厉害？”姜元若问。心想凡人和修士的差别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这不算什么，我祖父在世的时候，常年累月五日一餐，修为越高，可辟谷时间越长。”

“是个好养活的。”姜元若说，“如果以后天天如此，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殿下可还愿意？”

姜元若看上去蛮开心的，她甚至跟风无莽开起了玩笑。好像也没有想着计较刚才发生的事情。风无莽心里很清楚，这郡主其实是个聪明人，毕竟姜人有慧根。至于骗局，早晚得拆穿，只她心慈手软，或许也别有用意，维持着面上一份得体罢了。

无所谓，走一步看一步。

风无莽很坚定的捧起粥碗，跟姜元若表白，“承蒙三殿看的起，风无莽三生有幸。往后跟着殿下别说喝粥，挖野菜都值得！希望我们今后和和睦睦白头偕老，我先干为敬！”

说到激动时，端起白粥碗一气喝完，之后将碗扔地上摔个稀碎，以示盟约达成。

姜元若惊呆了：“........”

看这架势，定是个从前摔碗摔习惯的……

站在近处的随侍立马上前收拾地面，速度快到地面瞬间洁净如昔。风无莽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连声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高兴过头了，又担心——”

刚要说什么，见姜元若小声问他，“世子殿下，对于我们成亲，你有什么诉求？”

风无莽：“.......”他刚才好像吓着她了吧。她胆子可真小。但是却并未因他摔碟子扔碗而生气。嗯，可能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我的意思是，我们成亲，你有什么愿望，比如，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或者希望我给出什么样的聘礼.....，或者....…，你也知道，成亲其实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如果你想，也可能会是很多人的事情。”

风无莽也很直接，“实不相瞒，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将我们的婚事昭告天下，我要殿下明媒正娶。”

“这个没问题。”姜元若点头答应，郡马的身份那必须在重明境过明路的。“还有别的吗？”

“你能给多少聘礼？”风无莽挺忐忑，毕竟他刚才表态说自己是挖野菜也要做赘婿的。

“你想要多少？”

风无莽正经道，“如果我不要聘礼，去年战争中留在大涂城的那十二万将士，能安然无恙的返还东戎境吗？”风无莽说，“我就这一个要求，他们都得好好活着，如果回不了家乡，我便是整个东戎的罪人，此生此世罪孽难消，愧对父老亲族。”

姜元若不说话了。风无莽什么也没有为自己求。可是.....“用星辰之力复活十二万将士，需要五十万颗上品灵珠加持。重明境这样的地方不产灵珠，更拿不出如此一笔耗费来。若是金子银子倒是能凑上一凑。”

“那有没有别的法子？”风无莽不死心。他要金子银子能做什么，他要那些曾经信他忠他跟着他的人活着。

“有，两年之内，想办法筹集五十万上品灵珠。”姜元若说，“有灵珠托底，集结星术师解阵，必保十二万兵士安然返乡。”

风无莽：“……”压力又给到他这边了。

她的回答和当年谈判时，姜元上以及姜元信给出的解释一模一样。但姜元若的可信度怎么看都要比那俩高一点。

“你们姜国明明那么富有。”

“殿下切勿道听途说。”姜元若表示遗憾，“那是五十万颗上品灵珠，不是金银米粮。”

风无莽可一点也不愿意放弃，“有没有别的法子......，比如再延缓一下十二万将士的复醒时间，这样我们多些时日筹措灵珠。”

“延缓......”姜元若道，“三年已是极限，灵珠必不可缺，期间我会再找其他姐妹想想办法，老八这方面经验多，说不定到时候有新法子，但没有灵珠的话，…希望渺茫。”

“老八，是元物郡主吗？”风无莽问。

姜元若也不瞒他，“如果真的有其他途径，她会是我们这帮姐妹里，最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因为三年延缓，就是她主阵，其他姐妹打下手。”

风无莽听着咯噔咯噔的，他没完全明白，但也听过八郡主姜元物的厉害。她擅长把将死之人和才死之人做成傀甲丁和傀甲兵，仿活人仿的惟妙惟肖，驱策更是得心应手，若不是王令挡着，她更愿意拿活人练手。前几年四方打仗，有很多兵士战死后找不到踪迹，据说就是姜元物带着她的铁甲兵专门跑出重明境去战场捡人，都这样传的，只是没有证据，便不了了之了。

而这项制傀技能，在前修时代是被禁修的妖术，早八辈子失传了。

“你有其他愿望吗？”姜元若看着走神的风无莽，问道，“说来听听。”

风无莽摇头。复醒那些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兵，就是他的愿望，可惜如今这世道，灵气稀薄，又上哪里能筹措这么多灵珠还得是上等灵珠呢，把整个修御大陆的地皮掀翻，都扒拉不出这么多吧。

“那就一起想办法凑灵珠，”姜元若安慰他，“心怀希望，总不会失望。”

风无莽说好，心头轻快些许。姜元若终究给了他承诺，他信她。只是……，“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前，殿下能不能想办法阻拦八郡主入大涂城。”

姜元若想风无莽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凡事须得礼尚往来，道理风无莽是明白的，所以他也问了她，“郡主可对我们之间的亲事有什么想说的？”

姜元若犹豫片刻，颇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再确认一下，你确实练过玄元诀？”

风无莽给逗笑了，“玄元诀第七阶，如假包换，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还整个略微遗憾的表情。

而姜元若对玄元决这个事看上去有些在意。

于是风无莽又说，“我们宗室练玄元决的男子有不少，但到我这般阶段的，就我一个。坦白说，我今年两百岁，是不是看上去像十八岁一样年轻？这就是修炼玄元诀最好的回报。”

姜元若吃惊，“你有两百岁？”这比她去世的祖母年龄都要大。

风无莽见她不经逗，于是笑了笑，正经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和郡主一般大。但我至少能保证，在两百岁的时候，还和现在的状态基本无差，我们成婚，郡主今后有的是时间亲自验证，我所言是否虚假。”

他真是自信，传言都说他自信，姜元若想，自信的人，往往都是有底气的人。修为高的人能活很久，只她凡夫俗女，必然是活不到两百岁的，那就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两个人都增添了心事，于是这顿早餐吃到后来便少了些滋味，吃完之后，风无莽与姜元若道别，他要离开酉林沼，返回墨国王城，和整个东戎再做一个正式的道别。听说踏入重明境的王婿，往后余生，都得听命于妻子，不得返回父家，探亲也不行。尤其是他这样敏感身份的，即使能在妻家和父家往来，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成亲无非是方便吃里扒外。

风无莽成了姜家婿，墨便是外家。他当然有吃里扒外的打算，但这种事情怎么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呢。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姜国三郡主与风无莽世子联姻的消息就从酉林沼传开了，很快散布到了整个九境。

吃瓜群众感慨，风世子殿下得偿所愿，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但是又听说获得郡主芳心的手段并不光彩，颇有些勾栏院里的下作味，倒也不是贬低他，毕竟能入重明境着未来皆光明，谁不想啊。

也有一部分人开始担心，郡主后院里还有不少侍马，风世子往后少不了大宅院里生出的糟心事，还是趁早学学那治家的手段，免得自己日子难过。

风无莽马不停蹄回到墨国，未免夜长梦多，他在之前和姜元若吃早餐的时候，就商量着把婚事定在了四月头上，那边姜元若广发喜帖，这边他堪堪收拾行囊，准备离家。

其实婚期还有一个多半月的时间，墨主见尘埃落定，也就踏实了，跟风无莽说我儿闲着也是闲着，要不领兵去扫一下咱们西边的匪患吧，眼瞅着你大喜的日子快到了，这内患还不消停，得多晦气。

风无莽真真无语，亲爹可真是物尽其用呢。“我们和姜国强强联姻这么大的事情宣扬出去，流匪还不退避三舍，上赶着往枪头上撞么？”

“管用么？好使么？西边最大那股流匪，前些日攻下几座县城，烧杀抢夺一通霍霍，孤派出去的招安使给他们画的饼都有一箩筐了，回头就给人剥了皮挂在城口示威，”墨主感叹，“这年头的兵不血刃就是一纸空谈。”

“你也说那饼是画的。”风无莽虽各种嫌弃，到底叫人预备甲胄兵器，收拾行装。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领兵，想想还有点感慨。

“你早些回来，”墨主唏嘘，拍着风无莽语重心长。“孤在家给你备嫁妆。”

“好。”风无莽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率军平乱，仅用一月的时间，如期回到王城，墨主说话算数，专等着他回来清点备嫁物事。

墨国主确实费心准备些嫁妆给他，还解释如今这年头光景不好，王族子弟也得节衣缩食，嫁妆箱笼摆出来的时候，实际上比当初预想和规划的，少了一半，随行的仆从和侍卫也悉数减半。

墨国主还感慨说估计今年又是天旱呐，天天颗粒无收这旱到啥时候是个头哇。我儿平西不易，可是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定到时候又乱了。

只风无莽不想继续这种无解的话题，转而说，“我这嫁妆吧，可以再减减，至于亲随，两三人足矣。而且重明境有规矩，上门女婿不能携带大量私产，必要时，由境内按需配置。”

他是见识过姜元若的生活情况的，吃食简单，是因为她本人喜好和习惯，衣着配饰低调，显然也是她本人的习惯。但他毕竟出自王室，知道姜元若衣衫所用的布料材质不菲，织造工艺，也只有很高级的工匠才能做出来。单单是在酉林沼的郡主府，就是他墨国王都世子府的两倍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柱，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细腻，便是庭院角落里铺的青石砖，都能准确到每一块的大小尺寸丝毫不差，且中心圆纹繁复，做工到这样精致的地步，耗费的不是普通的劳工，而是能工巧匠，再说她此次酉林沼的随从，级别职位分门别类，职责分明，仅日常打理就有二三百，更别说配置三千铁甲私兵，那一个铁甲卫，至少等同于中期修为的修士，她一个郡主，又不行军打仗保家卫国，光相个亲而已，要这么多铁甲卫做什么，不就是为了低调的显摆？

风无莽怎么的，也是姜国堂堂三郡马。所以说，别的不敢保证，生活条件比起当下的墨国王城，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感谢小天使云摇捉虫，爱你哟～(^з^)-☆

PS：返修内容会有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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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