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又一下将众人眼神吸引了过来。

“你认得这东西？”率先开口的是之前一直没开过口的左如霜，她是左言的亲妹妹，也是张景之在温清如没来之前，对方门下唯一一位女弟子，药王谷唯一的一位女长老。

温清如没有有点，随口回答了一句：“只是猜的。”

一旁的张景之眼神亮了，“不错，正是这东西，不愧是我的小徒弟，就是聪明。”

蛊，一种神秘莫测的东西，属于苗疆那边的独特产物。苗疆人很排外，中原是见不到几个的，只是有所听闻，对蛊这东西不熟悉也正常。

张景之走过大江南北，苗疆蹭伪装着去过几次，所以他才能那么快联想到蛊身上，针上也事先抹了这群虫子厌恶的药粉。他没想到的是，温清如只凭一眼就能认出来。

“具体什么蛊还是个未知数，这东西十分危险，更要好生看待。”他见过苗疆人的手段，那边盛产毒物，对人的手段也极其残忍，误入的中原人抓到了都是扔到坑底喂蛇虫鼠蚁。

不过蛊一般分为子母两种，母蛊可以控制众多子蛊，而母蛊又受制于人。两者之间的距离不可过远，母蛊既然能这么快将申屠柏身上的子蛊引动，那就证明对方察觉到了申屠柏的异常，并且那人就在中原。

这几天，他也命令徒弟出谷调查了一番，能进入药王谷深处的人自然不是平庸之辈，很简单就将他们的身份认了出来。

申屠柏不用多说，风雪山庄庄主他小叔，剩下三人分别是武林盟主的徒弟，江湖榜前十的高手独孤郎一，还有一人花了点时间，居然出自六扇门。

四人身份五花八门，就连之前所用来传信的暗鸦也是暗门才能打造出来的东西，这和各大势力都有所牵扯。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背后的人连这种身份的人都能够控制，所图甚大，江湖风平浪静的假象下，还有多少被被控制的人也不好说。

张景之心中明白，这事药王谷必须要管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药王谷。

若不是之前天机门布下了局阻止了背后之人的渗透，再加上有温清如的出手将四人都留下，他恐怕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他能分析出来的，他的徒弟自然也不差，几人神色凝重，当即要取出身下的蛊虫，试图配出药物去从虫子身上下手揪出母蛊。

张景之摆摆手，不紧不慢地抚摸着胡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徒儿过来，接刀。”

左如霜这时动了，她目光微凝，刚要开口，被左言按住了手臂。

她担心温清如操作不当，毁坏尸体或者让子蛊跑了。早知道这些尸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他们开尸了，到时候都是要缝好还给人家背后的势力的，算卖一个人情。

左言知道她的性子，但还是坚持摇摇头，低声道：“有师傅在，不会出事的。”

他们的小动作温清如是没去关注，她接过刀，目光锁定在尸体上，只一会，她就下刀，将皮肤完整的划开。如果她愿意，甚至能完美的剥下这张人皮。

“针。”她道。

张景之取过一旁的布袋摊开，一排针具尖锐冰冷。

温清如一次性取下其中几根，挥手间，针边脱手而出分毫不差地扎在尸体的头部，一只虫子被逼的从眼眶中爬了出来，一时间血流了整张脸，场面更加血腥。

不过血也没流多久，很快就被低温凝结住了。

她抄起青铜罐，虫子来不及跑，就被钉死在针上，进罐封盖，一气呵成。

她将罐子递给一旁的左言，“劳烦师兄。”说完，她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条手帕将对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又将对方眼皮合上。

剩下的事就与他无关了，没有顾其他人暗晦不明地神色，温清如施施然退场。

最近几天天气不好待会可能下雨，她在外面晒的草药还需要收。

左言抱着青铜罐，犹犹豫豫之下，还是问了出来，“师傅，你给我说实话，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景之瞥了他一眼，后一步走出冰窖，“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你们可要对她好点。”

左言：“……”

其实温清如的身份很好查，她也没刻意去隐瞒，左如霜很快就将她祖上三代都查了个明白。

只是……定军侯府的六小姐？还是个假的。

左如霜盯着信上所写，若有所思。京城都传温清如是被赶出去的，但有沈侯爷四处张贴寻人榜的行为，也不像是这回事。

而且，那位真小姐沈知乐，属实是比不上温清如一星半点，礼仪欠缺，还频频在皇子公主面前出笑话，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左如霜手指敲着桌面，指尖用茶水圈出了“体弱多病”四个字，递给左言看。

左言看完，眼角又是一抽，怎么也无法将温清如和体弱多病联想在一起。

比起这两兄妹，二师兄和四师兄对她改观了不少，起码是认可了她。

二师兄就是之前那乱吃药的倒霉蛋，名唤白青松，四师兄嘛，自然是那位长得很正气凛然的始作俑者。

温清如正在亲手制药，她坐在院子前，一手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地对着小炉子扇火，一手拿着书逐字阅读。

一人一扇，一树一院，两个年近五旬的人居然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出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放轻了脚步走进院子。

他们一来，温清如就轻轻放了下书，站起身，嘴角勾勒出浅笑：“可是母蛊之事有了眉目？”

白青松摇头又点头，“算是有一点进度，最近我们研究出了一种液体，滴在人身上再佐以内力可以逼出蛊虫，但对人身体会有一定损伤。”

这个损伤程度，还是要看辅佐之人的技巧。

他们接了张景之的令，这次的弟子考核，是由他们本人带队，在暗中分辨出被控制的人并与势力取得联系，到时候接到暗号统一动手。

此行会根据弟子的表现，来判断他们的最终成绩。

按道理来说，温清如身为长老也会带一队，白青松本来想申请对这位小师妹一队，也好照顾一下她，这次的行为很有危险。

隐藏的人至少知道他们已经惊动了药王谷，一旦他们的行动暴露很可能会让对方将计划提前，而药王谷的弟子也会有危险。

但这件事涉及过多，除了药王谷的人他们也分辨不出谁可以信任，所以只能由他们出世，去抓住幕后之人。

张景只道他有心，却笑呵呵地拒绝了他。这次的行动，药王谷会融入江湖去到五湖四海，而往风雪山庄，将由谷主带着他的小徒弟亲自前往。

这样也好，跟着谷主，更能保证对方小师妹的安全。至于别的，他倒是没多想。

温清如应了声好，她道：“可否等我一刻钟？”

经得回应后，她又添了根木柴，继续看起了书。

一刻钟转瞬即逝，她卡在最后一秒收拾好了所有家具，将炉子中熬的最后几滴药汁存好，拿起碧落剑，“请吧。”

“好！”白青松看到了她举手投足间的洒脱，他最欣赏这种人。

他秉着不冷场的心思和人交谈了几句，令人惊喜的是，对方学识海量，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四师兄见状，也插嘴了进来。

本来有一段路程的路，你一言我一语之下，两人竟觉很快就走到头了，最后还是温清如率先止住了话头。

前头左如霜投来奇怪地目光，仅仅这么短的时间，温清如就能和两个师兄谈笑风生，也怪不得大部分弟子都喜欢她。

她本欲转身离开，后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左如霜排行第五，年纪和挽颜她们相仿，是除了温清如中最小的一个。

她的身世说来也惨，左言至少还有一个完整的童年被张景之看中天赋接过来的，而左如霜出生没多久家族就被卷入意外中父母双亡，若不是左言及时赶到，左如霜也活不下来。

左如霜可以说是张景之从小看到大的，她将对方视为师傅，也同样视作义父。

所以当温清如出现，并且如此被看中的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就好像自己珍视的东西，被分走了一半。

左如霜压下了这种情绪，她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枚丹药。

“这是大师兄给你的，可解百毒、起死回生，收好。”她没等温清如拒绝，说完匆匆离开了。

白青松看着盒子有点眼熟，一拍脑袋，嘀咕：“这不是大师兄送给她么，据说天下只此一枚……”

温清如转动着手上的沉香木盒子，上面雕刻着木兰花的模样，闻起来，还有一股木兰花的清香。

这人，虽然人如其名冷着脸，倒也不是一个人冷心肠的人。

不过，这药她确实用不上，放在她手中也是浪费。她转了一圈，又找到左言，让他代还回去，顺手还附赠了一瓶木兰插花。

药王谷的人会连夜从不同的路分批出谷，但还是会留一部分人看守谷中。

与其他弟子的或紧张或兴奋不同，温清如和张景之易了容，两人租了一辆豪华马车，悠闲地像是来游玩一般。

温清如在药王谷学的很多，她在路上也偶尔也会停留一时半日去义诊，张景之啧啧两声，感叹着不愧是天机门认可的人，进步是真的快。

不过遇到一两个疑难杂症，她也有解决不了的时候，毕竟这种事情靠的不是自己摸索，而是积累。张景之会在一旁指导，但很少出手，凭借对方过目不忘的本事，下次就很快能诊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