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带头挖坟

当朝的宣太后信奉佛法,于是皇亲贵戚世家大臣纷纷捐款修缮寺庙,上行下效,民间也刮起一阵信佛之风,锦官城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二十座,唯有本土的道教能与之相比。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两方信徒千年来争吵不休,在如今佛道鼎盛的时期更是愈演愈烈,京城寺庙的僧人每日都公开讲解佛法,道士则云游四方。

宴秋太激动了,裴应章的提议简直完美,上万人的庙会数量上虽然远比不过元宵当晚,可她们有广度和深度啊,在佛法斗法大会上弄出神迹来,那么天下所有的佛道信徒都会为之疯狂,帮助其传播。

只要以后的佛道信徒开始争论,就免不了谈起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幸运的话能传他个千千万万年!

裴应章忍不下去了,抬手覆上宴秋的手背,道:“我快被你闷死了。”

高兴到找不到魂的宴秋低头一看,自己的胳膊压在了裴应章的口鼻上,令其难以呼吸,忙松开手讪笑着道歉,“抱歉啊,我一时没注意。”

压下兴奋的宴秋开始跟裴应章商量细节,他们要在大会上搞事,自然需要斗法之人的配合,而且两方斗法的人名气越高越好,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信徒前来观看。

京城佛教大师很多,其中两人名气最盛,一个是城郊寒山寺的玄渡大师,一个是城内大悲寺的西域法师摩诃。

玄渡大师十岁出家,修习大乘佛法,十八岁见“西方净土变相”,定往生极乐之愿,二十三岁证悟三昧,三十三岁创立净土宗,楷定古今,一生粗茶淡饭、护持戒法,写十万余卷《阿弥陀经》、五部九卷佛法,画净土变相三百壁,年少时在京城弘扬佛法,来往于诸寺之间,晚年移住在寒山寺。

我哩个乖乖。

听裴应章介绍完玄渡的生平,宴秋呲牙咧嘴,这放在玄幻小说里,不就是十岁开始修行,十八岁入道,二十三岁证得大道,三十三岁开宗立派,天下无人能敌吗?而且还自创了无数功法。

不管这些是真是假,人家起码是个壁画大师嘞。

“那另一位呢?”宴秋坐在裴应章对面,前倾身子兴致勃勃地问。

“另一位七岁出家,十二岁开坛**,声名远扬,二十一岁便成为一国国师,为交流佛法,长途跋涉来到姜国京城,宣太后为其修建一个巨大译经场,帮助他建立起一支由五百名僧人组成的译经队伍,现已翻译三百多卷汉译经书。”

“其所在的大悲寺每年都有几千名来自各地的僧人交流学习,每日诵经声不断。”

宴秋点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两个和尚声名地位不相上下,一个是壁画大师,一个是大翻译家,她改日就带人登门拜访。

“和尚有了,那道士呢,你有人选吗?”宴秋再次提问,把裴应章当成度娘用。

裴应章眉心微蹙,面露犹疑,“道士我倒是认识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很难请?这算什么困难?我绑也给他绑过来!”

听到宴秋的土匪发言,裴应章摇了摇头,道:“请是不难请,只是他一直在云游四方,我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这确实是个问题,古代交通不便,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宴秋也皱起眉,先问:“你说的那道士是谁?”

如果名气不大,那就换人,如果名气很大,那就派人去找找。

“他叫张拙。”裴应章回答。

“是他!”宴秋一惊,这人的名字她听说过,当年钦州瘟疫盛行时,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经过那里,用自制的符水治病救人,据说许多病人喝下后不久就痊愈了,于是将其奉为神明,自此张拙的名字传遍天下。

“他不是个骗子吗?”宴秋惊讶,符水哪里能救人,当初她听说时就不相信,觉得是一场巧合,裴应章居然跟他是朋友?

裴应章轻轻摇头,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

“当年的钦州瘟疫爆发突然,传染性与死亡率也极高,等当地州府反应过来时情况已经难以控制了,养疾纺与六疾馆人员爆满,尸横遍野,不得不向京城求助。

宣太后立即下旨封锁钦州,派宫中御医与女医前往治病,太子...前太子秦九和自告奋勇前往安抚民心,我作为其老师随行。

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钦州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因为隔离封锁,钦州变得缺粮少食,饥饿比疾病更恐怖,许多人开始烧杀抢掠,这时候不生病反倒比生病更危险,因为没有人会靠近染疾者,他们的尸体也不能吃。

我到那里后,发现那些病人面目狰狞,鼻塌目陷,手如鸡爪,皮肤上大片红斑,肌肉萎缩,足底溃烂。”

“是麻风病。”宴秋立即判断出来,麻风病是古代常见的传染疾病。

裴应章颔首,“麻风病传染性很高,主要由呼吸道传染,但这却是一种慢性传染疾病,病人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而是经过长时间的折磨才会死去,几年、十几年,有些人甚至可以活到老。”

宴秋皱眉,“所以,钦州死那么多人是因为?”

“自杀、他杀、饿死。”裴应章道:“他们死于世人的恐惧。”

“我记得麻风病到了近代才有治疗办法吧,而且必须有一种人工合成的抗菌药,你们当时怎么控制住的?”

“无法治疗,只能隔离。”裴应章神色沉重,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片地方:“我当时提议让人以绢布覆面,把这些病人集中送往一个地方,但没有人愿意,普通人害怕被传染,病人害怕被集中烧死。”

“无计可施时,我遇到了张拙。”

“张拙当时在钦州的玉泉镇,我跟着秦九和一路访问时发现那里与别处不同,镇上的居民情绪平和,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到处充斥着极端情绪,病人不绝望,普通人不恐惧仇视。”

“询问后知道原来有一位道长每天都组织人发神符水治病,喝下符水就不会病死,我看了那所谓的神符水,里面不过放了一些青豆、红豆、普通野菜以及草木灰,根本不能治病。”

裴应章讲到这里宴秋就明白了,张拙救的不是病,而是人心。

他以神符水的方式让玉泉镇的人相信疾病可以治愈,他们不会死亡,所有人都保持平和的心情,镇上就不会出现烧杀抢掠的情况,符水还可以让人勉强饱腹,不至于饿死。

“之后我与张拙合作,借助他的名声让人们听从配合,单独划出一个村庄把所有病人聚集到那里,我答应张拙给他们分田,不必交田税,在粮食种出来前提供食物,前提是他们永远不能离开那个村庄,就这样,我们控制住了钦州瘟疫。”

永远都不能离开那个村庄吗?

宴秋听完后神色复杂,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恐怖故事:一个全是怪物的村庄,没有人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某天大雨迷路的主角不小心闯入,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常...怪物村庄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好,可以直接开剧本杀了。

“就要张拙,必须是他。”宴秋拍板钉钉,看向裴应章道:“你先试着联系他,我这边也派人去打听打听。”

......

御史台,旷了一上午班的宴秋在吃完午饭后终于慢慢悠悠来上班了,下面的官吏看到她如看到神明,大牢里关押着一群身份不俗的人,从早上开始就不断有皇亲贵戚过来试探、威逼利诱,他们实在坚持不住了!

“大人,您看大牢里的那些人?”

刚跨进御史台的大门,一位监察御史就跑过来狗腿地询问,宴秋瞥他一眼,吩咐道:“关他们个三天,除章太史外,其他人都按照普通罪犯的待遇,不准放任何人进去探监,违者杖二十。”

“是。”监察御史拱手退下,心下总算松了口气,有人在上面顶着就好,不然拒绝都没有底气。

又走两步遇到知推御史,“大人,您可算来了,京城里制造烟花的师傅都给您请来了,正在里面等着您亲自审讯呢。”

哦,把这一茬忘了。

宴秋步伐一拐,跟着知推御史前往断案堂,进门看见几位老丈人站在里面,转身看见她走进来纷纷下跪,明显有人提前提醒过。

宴秋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坐在堂上,道:“都知道你们是因何而来吧?说说吧,是谁制造的那场烟花。”

“大人,我们冤枉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即大喊,膝行两步行了一个大礼后才道:“烟花成字的技艺实在不俗,老身等人虽经验丰富,却实在没有此等能力。”

“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宴秋反问,“能让半个京城都看到的烟花所用的火药、硫磺、木炭用量都不低,再加上研发过程中失败的,如果没有一个烟花纺支撑,谁能研究得出来?”

“烟花爆炸声极易引人注目,但在烟花纺不会,前段时间又逢春节,更不会有人在意,制造烟花的人一定是你们烟花纺的老师傅,现在最好主动站出来,别连累其他人,不然就别怪我用刑。”

宴秋两臂的膝盖顶着大腿,低身俯视堂下恐惧的众人,声音凉薄而危险。

听着她的威胁,众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膝行上前的那位老丈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大人,老身忽然想起一人,他孤家寡人一个,只收了一个徒弟,手艺也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有十日都未曾见过他了,听说病死在了床上。”

病死?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宴秋站起身问:“他家在哪?”

问出地址后,宴秋就要带人前去调查,刚走出断案堂忽然想起昨日留下的那小孩儿,想着他也是此案的亲历者,说不定能遇上点什么,于是叫人把他一起带上。

“大人。”

一位身穿黑色玄袍的少年走过来行礼时,宴秋差点没认出来人,无他,变化实在有些大了,这少年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穷、脏、浓厚的市井气儿,现在换上一套体面衣服,洗干净了脸,看着居然挺有气质。

也许是因为他那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与冷硬的脸部线条,天然就带着一种压迫感,宴秋审视了他两眼,没说什么,让他跟在后面。

据举报的那位老丈说,前几日病死的那人叫“霹雳手”,不知道真名,只有一个外号,因为制作一个会爆炸的烟花简单,但制作又漂亮又有图案的烟花就难了,需要一双巧手,据说“霹雳手”是其中翘楚。

有个收养的徒弟,名叫刘喜,小名二狗,两人相依为命住在永阳坊的巷子里。

永阳坊...宴秋低头看一眼地图,在锦官城西南角,从御史台到永阳坊要穿过整个天街,路程是整个锦官城的四分之一。

哎,回来不得天黑了啊。

叹一口气,宴秋骑马带人前往永阳坊查案,她这御史大夫干的,这都是狄仁杰的活儿啊。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永阳坊,一路问话问到“霹雳手”家中。

能撑得起一个小型烟花坊,“霹雳手”家中算是小富,住在一个带门的房子,庭院内铺着青石,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有人吗?”宴秋喊,过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就径自走进堂屋,堂屋一切正常,左右两边分别一间卧室,宴秋先去了左边那间,一群人跟着进来。

进了门宴秋还在打量,就听见身后少年眼尖道:“大人,床上有血。”

还真有血,宴秋走过去掀起被角,血迹刚好在大红图案上,不太显眼,且血迹呈现喷溅状,像是匕首一刀扎进了脖子。

沉默一会儿,朝另一间屋子走去,很干净,但干净过了头,衣服什么都没了,像是搬家了一样。

问题来了,已知“霹雳手”是被人杀死,外面的人为何认为他是病死?谁传出去的?还有,他的徒弟刘二狗去哪了?

站在庭院思考,忽然注意到隔壁洗衣服的声音,宴秋突然攀上墙头朝正洗衣服的大娘喊:“大娘,这家人呢?”

“哎哟。”洗衣服的大娘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隔壁墙头冒出一颗漂亮姑娘的脑袋,心脏又是一跳,拍着胸脯回:“死啦!”

“怎么死的?他的徒弟呢?”

“二狗说他师父是病死的,前几天拉出去埋了,至于二狗我也好几天没见了,这傻孩子,不会是想不开吧。”

埋了?这不符合常理吧,“霹雳手”的尸体一看就是死于谋杀,他徒弟会看不出来?背后之人都杀了师父又怎么会放过徒弟?

“埋去哪了?”

“你这姑娘,问这种事情做什么?”大娘嘴上嘀咕,但还是给了回答,“我们这死人都埋去城外树林,坟前都会立木碑,你要去烧纸,一看字就知道了。”

烧纸?她们是去挖坟的。

夜半深更,乌鸦惊叫,正是杀人放火时。

宴秋一声令下,前面手下个个手拿铁锹开始挖坟,这坟埋得浅,一炷香时间就看到了棺材板,柳木做的。

“开棺。”

棺材板一点一点被两名官吏推开,站在坟边的人都既害怕又好奇地伸头看去,宴秋站在最前面。

当苍白的月光照进棺材时,众人纷纷瞪大了眼,身体后倾。

嚯,这可真够劲爆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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