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师兄,你刚刚去哪了?”云迟小跑着来到凌霁身边,面露关切。
凌霁看着身前还不抵自己腰高的小少年,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抱拙的话再一次在心中重现。
“他命里缺你。”
怎么可能,真是疯了。
凌霁回过神来,轻轻揉了揉云迟的头,“没事,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歇,你也不必太强求自己,累了就歇息吧。”
说着又拉过曲棠烛,“等到你什么时候感受不到手中的剑了,这个动作就算练成了,懂吗?”
曲棠烛别扭地挣了挣他的手,撇开脸,咕哝着道,“知道了,还用你说。”
“行吧。”凌霁又递给她一个传音玉佩,“会用吧?有事叫我。”
“师兄......”云迟突然喊了一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表情有点委屈,“我没有吗?”
“嗯?”凌霁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失笑,“你忘记你手腕上的桃花印记了吗?”
云迟眨了眨眼睛,傻笑道:“噢,对哦,我忘了。”
“我先走了。”凌霁弯了弯眼睛,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师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呐。”云迟望着凌霁的背影,喃喃道。
“是嘛。”曲棠烛含糊地点头。
凌霁在山间晃了一圈,第一次觉得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了横秋峰。
凌霁来了他最熟悉的桃树下。
依然是终年不变的雪覆桃夭,花冠繁茂,空气中弥散着清幽的桃香。
他轻轻一跃,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将身形隐在枝蔓的桃花中,闭眼打算小憩。
但只要一闭上眼,抱拙的声音就如同魔音灌耳一样在脑海中萦绕。
真是够了。
他闭了闭眼,猛地吐出一口气,从树冠中一跃而下,召出惊雪,挥舞着剑招。
一招一式,没有技巧,招招用尽全力,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气排泄一空。
“师兄。”云迟的呼唤声却突然取代了抱拙的声音,少年关切的表情在头脑中不断闪现。
他过去午夜梦回之际,总能回想起日后的云迟屠宗是的血腥场景。
可现在,他越来越没办法将眼前的云迟与那个残忍嗜血的疯魔之人联系在一起。
“他命里缺你。”
他缺的是谁,“凌霁”吗?
还是......我。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书里的剧情,究竟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文字,还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实?
以及,他被从书里驱逐出去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个行踪不定的抱拙。
凌霁卸了浑身的力道,瘫倒在地上。阳光刺眼,他伸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眯眼看着天空。
明明天朗气清,凌霁却觉得仿佛深陷泥沼,迷云笼罩,难以喘息。
他明明,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啊。
天色一点点阴沉,尚在练剑场的两个人没有一点要回来的意思,凌霁无力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晨雾冰凉地贴着身子,他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凉意。
昨日寒黯的话再次响起,凌霁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起身,掐了个诀,直到身上再次恢复洁净。
到练剑场的时候,天色还没全亮,二人都听话地没用灵力,这会而已经累得睡着了,只是不知睡了多久。
凌霁没喊醒他,而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翻着剑谱。
当年也正是这本书,把他短暂地拉近了另一个时空,也因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态。
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凌霁坐在原地出神。
那个时候好像想得很简单,他只是希望能单纯地活着,把上辈子错过的再好好体验一遍。
可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次把他拉回了上辈子被心脏病笼罩的死亡阴影。
“啊!师兄!”云迟醒的时候,就看到凌霁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破碎的瓷盘,边缘锋利,却散落遍地,。
云迟,他说你命里缺我,我能信任他吗?
凌霁倏地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语气轻松,“走吧,带你去配剑鞘。”
云迟却站在原地不动,“师兄,你不开心。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凌霁本要迈出的步子顿住,背对着他,沉默半晌,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他,“云迟,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了,你会怪我吗?”
“不会!”少年回答地斩钉截铁。
像是觉得不够,他突然跑到凌霁身前,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师兄对我不好了,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师兄生气了,才会这样的!”
“师兄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不会怪师兄的!”
被封住了记忆的少年,向一个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他的人,认真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凌霁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是嘛......”凌霁蹲下身,轻轻将少年拥进怀里,“师兄相信你。”
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凌霁轻声呢喃着。
那就相信你一次吧。
凌霁把沉睡中的曲棠烛抱回了她的卧房。
安置好之后,他向无霜请示,带着云迟出了宗门。
宗门内的几位峰主没有精通炼器的,春禧剑的材料本就举世稀缺,想配一把合适剑鞘更是难上加难。
男主的机缘自在后面,而现在,也只能挑一把还不错的先顶着。
凡界人来人往,自然也是卧虎藏龙。
不少散修会选择在凡界定居,只图个安稳。
凌霁带着云迟绕过热闹的主街,走进了一条冷清的小巷子。
巷子深得仿佛没有尽头,二人七弯八拐的,云迟脑子活活被绕晕了。
“师兄好厉害......这么远的路都记得。”
凌霁一路拉着他走,闻言轻笑,“不用记。”
“啊?”
“一个小阵法而已,只要目标坚定,路的方向并无所谓。”
“这样吗?”
“嗯......到了。”凌霁停下步子,看着几间破败的屋子中,有一间屋子外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子。
但牌子上空空如也。
“就是这里吗?”云迟看着破落的小巷,有点疑惑。
“进来吧。”凌霁拉着他。
一踏进门槛,却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破败之景一扫而空,像一个巨大的阁楼,四周的墙壁搭上了一层又一层架子。
架子上摆的东西云迟一样也不认识,但却肉眼可见的昂贵。
凌霁牵着云迟,站在阁楼中间,“把春禧拿出来。”
“哦,好。”云迟依言取出春禧。
春禧一被拉出来就像老鼠进了米缸,根本不受控制,在阁楼中满室乱窜,一边念念有词,“垃圾......垃圾......全是垃圾货色,没有一样能配得上吾!”
云迟愣住,显然没料到春禧会这么......但他还没来得及拦,主人便出来了。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啊?”
“嬅师。”凌霁朝着来人唤道
竟是位模样年轻的女子。
云迟一时呆住。
嬅师轻飘飘看了眼云迟,随即偏过目光,右手轻轻一抬,春禧便惊叫一声,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过去。
女子拿着春禧,细细端详一番,春禧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
“倒是有说这话的资本。”嬅师轻轻弹了弹剑身,春禧瞬间从她手里蹿了出去。
“剑扣我这了,一月后,来这取吧。”她转身走入了暗处。
“诶?”云迟愣住了。
“走吧。”凌霁不太意外地转身。
“那我的剑......”
“不用担心,她不会拿你的剑怎么样的。”凌霁拽住云迟,拖走了。
云迟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巷子又恢复了来之前的破落,丝毫看不出其中的样子。
这一次,他们没耗多久就走了出去。
“师兄,那位嬅师,是谁啊?”
凌霁摇摇头,“有人说是大妖,也有人说是隐世的修士,谁知道呢?”
“总之,这位在修真界声名显赫,别得罪了人就好。”
“哦。”云迟点头。
“走,带你御剑试试。”凌霁挥手召出惊雪,拉着云迟上剑。
惊雪或许是被嬅师吓到了,毕竟这段惨痛的经历它也有过,因而现在简直乖得反常,一句怨言都没有。
云迟上了剑,凌霁催动着惊雪慢慢升起。
高空的空气格外冰凉,灵气也稀薄不少,但云迟没有丝毫不适应。
飞在空中,凌霁难得地撤下心防,“想试试吗?更刺激的。”
“想!”
凌霁笑了一声,瞬间被风吹散,惊雪飞快地穿梭在山林间,将灯火万家远远甩在身后。
飞剑疾驰,堆积在山间的云雾在眼前化开,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云迟张开双臂,尽情地呼喊着,拥抱着刮过的风。
水汽冰凉,一头扎进去,满肺的凉意,舒爽透进了骨子里。
“到了。”慢慢的,惊雪速度降了下来,向低空飞去。
“是横秋峰!”云迟双眼一亮,看见了漫山绿意中的一点粉。
是那棵桃树!
“嗯。”凌霁点头,带着他落到界门处,突然生出了倾诉的心思。
他们没有立刻进去。
凌霁指着界门的另一边,声音有些哑,“你知道吗?这里,曾经种着一棵桃树。”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抹颜色。所以我山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棵树移走了......”
“就是山上那棵吗?”
“对,就是山上那棵。我精心照料着,日日给它浇灌灵力,它活得很好。”
“居然是这样吗?”
或许是上辈子活得太阴暗了,他竟也变得有些扭曲。
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挣到手。
不管是一棵桃树,还是,他自己的命。
“走吧,回宗。”
云迟:糟糕,头好痒,要长师兄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成长进行时
点击弹出菜单